在美国人的军援支持下,蒋介石铁心要把国共大战打到底。1947年2月27日、28日,国民党政府先后通知中共驻南京、上海、重庆等地担任谈判联络工作的代表于3月5日前全部撤回延安,宣布和平谈判完全破裂。
陈布雷闻悉中共代表团团长周恩来即将离开南京,好几日神情忧郁,沉默不语,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长吁短叹。他长期担任侍二处主任,是蒋介石的“文胆”,听命于蒋,尽力“笔耕”。而他又是典型的知识分子,弱不禁风,每日吸香烟,喝着清茶,握笔不停。他平时衣着简朴,饮食随便,可以说是蒋家王朝唯一没有官瘾的人,也正因为这一点获得蒋介石的信任。
在闲空时,居亦侨喜欢到他的办公室去,听他谈古论今。这一日,月色朦胧,居亦侨又走进了陈布雷的屋里。他正在伏案批阅公文,见他进来,搁下了手中的毛笔,问道:“居副官,今晚你要当班吗?”
“我不当班,布雷先生。”
“同我一起出去可以吗?”
“有什么事?我可以随行。”
“你不要对别人讲,有人问起,只说到津浦铁路局局长孙鹤皋处。”
“好,我知道了。”
随即,陈布雷叫上司机,和居亦侨坐着小汽车,先在紫金山下绕了一圈,最后兜到了梅园新村17号。
这里是中共代表团办事处,房子并不宽敞,但十分整洁,秩序井然。进门后,陈布雷对居亦侨说:“你在楼下会客室坐着。”直接往楼上走去了。
庭院内梅花怒放,居亦侨吮吸着一阵阵清香,内心里却充满诧异和不安:这书生陈布雷要做什么,找周恩来干啥呢?
陈布雷在楼上坐了两个多小时,快半夜了,才和周恩来一起下楼。两人走到楼前花园左角,又继续谈起来。
居亦侨看着他们在低声交谈,不知道说些什么。
两人又谈了约半个小时,陈布雷向周恩来告辞,居亦侨走过来,向周恩来打招呼。周恩来送他们上车。临别时,陈布雷和周恩来两人紧紧握手。陈布雷的脸上露出一些尴尬的神情。
“你的事我去办,你放心。”周恩来坚定而温和地说,“再会吧,再见!”
陈布雷也说:“希望周先生再来,再来南京!”说完,挥手告别,登车了。
小汽车启动时,周恩来站在门口,目送他们离去。
汽车往回飞去。在车内,居亦侨目不转睛地打量着陈布雷。看着刚才短暂的送别情景,他看出陈布雷和周恩来之间有着友好的私人交情。但他此行又是为何,做些什么呢?陈布雷似乎看出了他的疑虑,忙说道:“此行我为私,而非为公。”
居亦侨听后,更不知他所指了。
直到若干年之后,居亦侨才听说陈布雷的女儿陈琏在抗战时就已加入了中共地下党。据此猜想陈布雷当年那晚所称“为私”,也许与女儿有关。
他的猜测确实没有错。
由于国民党的腐败,陈布雷的女儿陈琏参加学生运动。结果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期间,她“失踪”过一段时间,归来后先在重庆中央大学历史系读书,研究生毕业后留校工作。1945年冬,重庆发生“要民主、反内战”大游行,她执意参加大游行。随后,又提出要去北平教书。陈布雷没办法,只好同意了。陈琏是与恋人袁永熙一起去北平的,在贝满女中当历史老师,袁永熙则在青年会工作,实际从事地下工作。
在国共第二次和谈时,陈布雷虽不是正式和谈代表,但是侍从室主任,常以私人名义参与和谈事务,与周恩来有过多次接触。周恩来对陈布雷的品格曾有过赞赏之词,托在政治部秘书、与陈布雷交谊至亲的翁泽永转言:“我们对布雷先生的道德文章,均所钦佩,劝他这支好笔不可专为一个人所用。”陈布雷钦佩周恩来的人品。这次来找周恩来,谈的就是女儿的事情,希望他多一些照顾。
连对蒋介石如此忠心耿耿的陈布雷的女儿都跟共产党走了,可见蒋家王朝腐败到了何等地步。而后,蒋介石似乎并不知晓,或者毫不在乎。此时赶走中共代表团,完全是一副胜利者下达逐客令。他得意洋洋,陈布雷却似乎预感了什么,前来周恩来这里“托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