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国军在前线仍与各路日军进行激战,由于拼死抵抗,日军损失惨重,但他们仗着好枪好炮和军舰继续猛进,尤其沿着长江逆流而上的这路日军,源源不断地从水路增兵,突破长江要塞,向着武汉包抄而来。
9月中旬,日军猛攻鄂东门户田家镇。田家镇是保卫武汉的一个关键屏障,其得失直接影响武汉三镇的安危。9月27日,田家镇炮台要塞司令、第11军团军团长李延年急电第九战区司令长官陈诚要求增援兵力。
经过一个多月来的顽强阻击,李延年手下两个师打退装备精良的日军三个师的机械化部队和军舰的多次进攻。日军恼羞成怒,违背国际法,施放毒气,使得李延年部损伤惨重。他的嫡系第9师伤亡军官130多人,士兵2000多名,第57师只剩下几个连,可他死死求援,仍不见一兵一卒到来。这使得他焦急万分,眼看田家镇就要失守了,怒气冲天地急电大本营,向蒋介石汇报战况。
蒋介石迭电命令陈诚和第2兵团司令长官张发奎迅速派出援军。可两人不知怎的,均置之不理,按兵不动。李延年如龙困浅滩,喊天不应,骂声不断。
炮声隆隆,硝烟滚滚,他率领残兵还战斗在炮台上。眼看什么办法都没了,他不得不启用自己从不轻易启动的“关系”,电告侍从室的项传远:“炮台战斗已到随身官兵不满50人,急请你向委座汇报。”
项传远接到电报后,急速交给侍从秘书萧赞育。
萧赞育马上呈报林蔚。
林蔚立即向蒋介石请示。
蒋介石听了,急急地来回踱了几步,气愤地对林蔚说:“电令陈诚支援部队,电令李延年准备撤守。”
陈诚接到急电,回电说:南北两岸战事剧烈,北岸大军多属其他战区,无法抽调。午夜时分,田家镇方面的电讯和交通都已中断。林蔚心急如焚,和项传远、萧赞育一起商量说:“萧秘书、项副官,此刻田家镇火烧眉毛,援军还未到达,怎么办?”
“林主任,这燃眉之急,只有请示先生,是否派人前往田家镇,传令李延年撤离炮台。”项传远说。
萧赞育也赞同这一看法:“留住青山,不愁没柴烧。叫他们撤离吧!”
“好,我们三人一起去同先生谈。”
蒋介石听了他们的意见后,缓缓地说:“通知居副官,星夜火速赶赴田家镇,命令李延年撤离炮台。”
居亦侨接到命令,立即带领两名警卫人员,坐上一辆摩托车,风驰电掣地连夜奔向田家镇。
一路上,他们只见到处是战痕累累的凄凉景象,路边躺着被子弹、炮弹打死的无辜百姓、戎装士兵,鲜血染红了长江堤岸,尸体填满了港口。凌晨时分,他们赶到了田家镇。
下车后,居亦侨急忙跑步奔上炮台。
当他见到老长官时,脸色黝黑的李延年痛苦地说:“官兵正在苦撑着。”
居亦侨赶紧传达撤离田家镇的命令。他嗟叹了几句,说:“走吧!”随后,和居亦侨默默地携手走下炮台,撂下手下官兵不管不顾,走人了。
在归途中,居亦侨和李延年在一所残垣破壁的民房中坐了一宵,不时闻到一股股血腥味。他们走到右边一房子去推门,用足气力也推不开,用手电筒从门缝中瞧去,只见里面堆满了血肉模糊的尸体,惨不忍睹。天快亮时,两人默默地踏上归途,随后绕道抵达汉皋,前去晋见蒋介石。
当败军之将李延年胆战心惊地去面见蒋介石时,谁知蒋介石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劝慰他说:“李司令,你先休息一阵,再赴湘北前线,继续效命,尽军人天职。”
项传远和居亦侨等人临危救了李延年。但王世和对老蒋如此宽待李延年意见不少,一次在偷偷喝酒时,对侍从室的“酒友”说:“同样的仗打败了,先生有的杀,有的关,有的放。为何仗总是打不赢?问题就出在那里!”
“先生不是说这是让他们交学费吗?”
“他们总是办错事,学费交了不少,总不毕业!先生这校长也是当得糊里糊涂的!”王世和接着忧虑地说,“田家镇一完蛋,我看武汉是没救了。”
果然,9月29日,田家镇炮台陷落,日军重兵迅速向武汉西进,与此同时,在河南南下的一路日军快速攻占河南信阳等地,平汉路正面洞开,武胜关、平靖关相继失守,直逼汉口之北,于是与沿长江而上的来敌和从江西进击之敌,互相呼应。武汉外围的要塞阵地荡然无存,三镇腹背受敌,三面处在日军包围之中,形势危急。蒋介石没办法了,终于发出了放弃武汉的命令。
王世和立即为蒋介石离开武汉做准备。
10月19日,王世和交代黎铁汉说:“叫张毓中去湖南南岳,准备先生的下一个住处,且在南岳街租一些民房,布置警卫事宜。”
蒋介石的行邸设在南岳圣经学校。张毓中带人去一看,只见学校三面环山,规模不大,但山林掩隐,学生们已停课,环境宁静。学校门口有一块巨石,四周古松参天,景象非凡。就警卫安全而言,这所学校没有任何问题,是一个理想的住所。于是,他带着一班人马像那次在鄱阳湖那样,天天望着天空,翘首以盼蒋介石座机莅临。
但武汉的搬迁并非易事。由于仓皇下达撤离命令,逃难的人群乱哄哄,各机关、团体以及部队、百姓争先恐后地抢船争车。军政要人和大佬都跑得差不多了,蒋介石还滞留在汉口中央银行内,迟迟不走人。
一日深夜,陈诚忍不住地打电话给侍一处主任林蔚,着急地说:“你们什么时刻走,外围很紧张,英山、罗田等地已发现敌踪。蔚文(林蔚字)兄,请把情况给委座讲讲,再问一下看看。”
陈诚是保卫大武汉的最高指挥官,对蒋介石的安危负有极大责任。但在南京最后撤离时,蒋介石也是如此拒绝撤退,好像要与南京共存亡。这次军政要员早已撤离,他似乎还没有走意,镇定自若地呆在官邸内。林蔚没办法,对陈诚支吾老大半天,也没说个出所以然,对陈诚的催促不置可否。因为他拿蒋介石似乎也没有的办法。
20日下午,陈诚再次打电话给林蔚说:“请委员长克日撤离。”
林蔚回答:“我已经请示了,他一点表示也没有。”
陈诚问道:“还有哪些人未走?”
林蔚说:“只有徐部长了。”
徐部长为军令部长徐永昌。
“那么,请蔚文兄请徐部长转陈,请委员长克日撤离。”
陈诚为什么这么说?因为依照蒋介石的个性,诸如这类事情,亲信去说是没用的,只有像徐永昌这样既身居要职又非亲信去劝他,才会同意。
徐永昌受林蔚之托前去向蒋介石陈明武汉危急的情况后,蒋介石终于同意转移了。
10月22日夜,跟随着蒋介石的指挥中心离开武汉三镇,移驻长沙。
武昌徐家埠车站早已为蒋介石及其侍从人员准备了一列专车,项传远、居亦侨等人乘坐专车去了长沙。但蒋介石夫妇仍没乘坐专列而去。
蒋介石和宋美龄并没在武汉滞留了。他们与俄国首席顾问带着林蔚、王世和等少数亲信乘波音飞机很快就起飞了。飞离汉口后,王世和吩咐驾驶员说:“准备降落到湖南衡山机场,再去南岳。”
谁知飞机飞着,竟然迷失方向,随后又不得不又折回汉口。时刻日军已迫近汉口市区15公里处,情势十分危急。深夜2时许,他们再次飞离汉口。由于飞机设备简陋,照明极差,夜航非常危险。深夜3时多,他们安然抵达南岳,在衡山机场降落。
衡山机场离南岳不远。张毓中等人早就带着轿子来到了机场等候。谁知久等飞机不到,突然飞机降落,众人高兴得雀跃欢呼。蒋孝镇立即迎上前去:“便轿和轿夫已事先运到,正在等候。”
蒋介石夫妇将乘坐便轿去张毓中等人事先勘察好的南岳圣经学校。蒋介石正准备上轿子时,突然发现侍从们只备了两顶轿子,顿时怒火来了,大发雷霆,大骂蒋孝镇:“混账!为什么没准备客人的轿子!”
这声音高而尖锐,惊破夜空,令侍卫们人人不寒而栗!
原来俄国首席顾问随蒋介石夫妇一同抵达南岳,而侍从人员事先并不知有客,没有准备客人的轿子。可他们对客人即使有些怠慢,蒋介石也不至于如此生气呀。领袖的心情就与常人不一样,没法儿去理解。众人于是赶快去附近地主家找轿子。
很快,几个侍卫在附近雇到了乘轿,解除了这场尴尬。
就这样,众人到达了南岳圣经学校。
1938年10月,蒋介石撤离武汉后住进了南岳的深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