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介石的腰伤好得差不多了,可老兄蒋介卿还撂在老家没安葬呢。1937年4月初,蒋介石又回到了溪口办丧事。
祭奠灵堂设在蒋家祠堂,招待处设在武岭学校礼堂,客人多住武岭学校。一连三日,侍卫们全部上阵,佩戴黑袖章,一部分人马负责沿途警备,一部分人马披麻戴孝,参加丧葬诸事,甚至在伙房当打杂小工。
4月4日,蒋介石为老兄举行隆重的葬礼。林森、冯玉祥、居正、何应钦、朱家骅、阎锡山等国民党中央的显要人物,还有杜月笙、金廷荪、王晓籁等三教九流人士,都赶来了参加。蒋介石亲自出面接待。
丰镐房备了斋饭,附近村镇闻讯赶来吃斋饭的人,达到1000桌以上。
追悼蒋介卿的灵堂设在蒋家正中的报本堂,蒋纬国和蒋介卿两个儿子轮流守灵。治丧仪式很隆重。蒋介石身穿白衣,宋美龄身披黑服,其他家族人员全部穿白袍,头上扎白布。追悼会由林森主祭,朱家骅读祭文。
送殡队伍长达2.5公里。
蒋介卿下葬后,蒋介石说:“丧葬费用都由丰镐房支出。”
单氏认为机会难得,私下找到总管蒋孝祥说:“阿叔(指蒋介石)花钱是不在乎的,他帮我家的忙,也只有这一次了,你在账目上多报一些。”
结果,蒋孝祥报了棺木费3000元,出殡费9000元,共1.2万元,实际只用了8000元左右。单氏趁机捞了一笔钱。
安葬了老兄,蒋介石又回杭州休养。侍卫们随蒋介石在西湖之滨澄庐住下。
4月18日,蒋介石突然对侍卫官居亦侨说:“经国明天到达上海,请陈立夫、戴笠去接他。”
经国就是蒋介石的大儿子蒋经国。20年代,蒋介石一再娶妻纳妾,既伤了原配毛福梅的心,也伤了他们的儿子蒋经国的心。1925年,15岁的蒋经国死活要去苏联读书,离开这个心烦的家,结果去了莫斯科中山大学。之后,蒋介石发动反革命政变,蒋经国带头在中山大学贴出大字报,并在报纸上发表文章骂父亲,揭露他纳妾虐待母亲的丑事。他毕业之后,在苏联一家重型机械厂劳动,当过副厂长,并同女工芬娜结为伉俪。西安事变时,蒋介石与周恩来谈起希望蒋介石回国的心愿,之后写信给驻苏联大使邵力子、蒋廷黻等人,要他们劝勉蒋经国回国。
蒋经国携妻带子从海参崴乘轮船回国,即将到达上海。居亦侨立即遵嘱去办。但陈立夫、戴笠回话说:“我们都不认识经国,如何接站?”
蒋介石又叫来侍卫官、族侄蒋恒祥,对他说:“你对经国比较熟悉吧?”
“小的时刻看见过,在一起玩过。”蒋恒祥答道。
“好,很好!你到上海去接一趟。要经国一下轮船,就来杭州。嗯,另外,你劝劝经国夫妇,见了夫人,叫声姆妈。”
“知道了。”蒋恒祥回答。
次日下午2时半,两辆黑色奥司汀轿车奔驰在葱茏翠绿的环湖公路上,直驶至澄庐门前停下。蒋介石身穿深灰色派力司长衫,两眼炯炯有神,坐在楼上沙发里阅报。宋美龄身穿紫色绸缎旗袍,和侍卫们来到门口迎候。
汽车停下来后,蒋恒祥首先跳下车,转身拉开后座车门。蒋经国从车里下来,随后没忘记自己的老婆,转身把夫人扶下车。夫人是苏联人,个子比他还高。蒋经国夫妇牵着约两岁的男孩走过来。宋美龄含笑迎上去。蒋恒祥向蒋经国介绍:“这是夫人。”
蒋经国礼貌地向宋美龄问候:“您好,妈妈。”
芬娜也走上一步,躬身向宋美龄问候,并用生硬的汉语说:“妈妈,您好!”
宋美龄笑着点头,并亲切地回应:“您好,芬娜!”弯身吻了孙子的小脸,抱起他向楼房走去。
蒋介石没有出来,却在楼上望着这一幕情景,显出又高兴又难受的神情,禁不住泪水涌上眼眶。他怕被侍卫们看见,忙用报纸遮住脸。居亦侨在楼上侍候,从没见他流过眼泪,这是第一次。但蒋介石没出去看望他们,也迟迟不让儿子和媳妇来见他。过了好久,他才命管家蔡妈抱了孙子进卧室去。到中午用膳时,他还是没有接见他们。宋美龄从餐厅到卧室去了两趟,他仍没有下来,宋美龄只好独自请蒋经国一家吃午餐。
蒋恒祥见状,吓得不敢走人了,远远地躲在厨房里观察着。
张毓中去接班,惊讶地见到蒋恒祥还在值班。蒋恒祥见到他,“嘘”,轻声地说,“大公子经国先生和太太、儿子在餐厅里,由夫人陪着谈天吃点心,正等着见先生。我对官邸的事情知道得多些,所以今天留下来,和你一起值班。”
张毓中听了很惊奇,急忙说:“感谢蒋兄的照顾。”随后好奇地向餐厅窥去。从窗口中,他看到蒋经国和俄籍太太带着活泼的儿子在吃饭。芬娜不会用筷子,宋美龄说:“换刀叉。”
“可为什么先生不和经国先生一家见面呢?”张毓中问道。
“这很可能是因为先生深爱夫人与经国,有意让夫人与经国一家单独相处而作的一番特别安排吧!”蒋恒祥说。
张毓中说:“是吗?”可细细一想,哪有这样“深爱夫人与经国”的做法?
原来蒋介石因为对蒋经国当年在报纸上发表文章骂自己而有意冷落和教训他一下呢!
但是,这并没有持续多久。没过几天,宋美龄领着蒋经国、儿媳和孙子缓缓走过草坪,跨进了蒋介石的会客室,大声喊道:“达令,来,你的孙儿来了!”
蒋介石神态矜持,嘴里回答:“哦,哦。”
宋美龄走向蒋介石,在耳边凑过去说:“儿子、媳妇、孙儿都回来了,开心点!”说完,顺势把抱着的孙儿往蒋介石怀里一推,说:“爷爷,叫爷爷。”
小孙儿用不谙练的汉语喊道:“爷爷。”
蒋介石哈哈笑着,应了两声:“好,好!”
蒋经国和芬娜先后向蒋介石鞠躬问候。蒋经国叫了一声:“阿爸!”芬娜也接着叫了声:“阿爸!”语音显得生硬。蒋介石凝视他们夫妇,眼睛里闪烁出兴奋的光彩,一手拉着孙儿说:“走,上楼去休息,上楼去谈谈。”
正式见面后的次日,蒋介石给洋媳妇起了个中文名字,叫蒋芳娘,并对蒋经国交代说:“你先回溪口看看娘,在家乡休息休息。你出国多年,中国的事也不晓得,中国的书也读得少,都是学俄国的书。你回家可以读些古书,把四书好好念念。我派徐道邻到奉化辅导你。徐道邻是我的侍从秘书,德国留学生,德文好,中文也好。他在幼年时,他的父亲请了两位饱学之士,教他读四书五经,还教新的科学和外语。他十年不下楼,专心学文,对古典汉学极有根底,是中西文兼优的学者。但我要他对你不要讲外文,要讲中国古书。明天你就到溪口去。”
蒋经国郑重地回答:“好,我明天就去。”
临去溪口前,蒋介石又特地问徐道邻:“你的夫人是德国人,同去溪口,与经国妻子能相处吗?”
徐道邻回答:“我想我们夫妇两人,能够与经国夫妇相处得很好的,请先生放心。”
蒋经国带了一家人回到了阔别多年的家乡——溪口。
当初西安事变的消息传到溪口时,丰镐房上上下下惊恐万状。毛福梅曾到武山庙求签,传签上有“秀才出门,状元归家”的字句。什么意思呢?她看不懂。蒋经国回来后,有人解说当初的那个签说:“‘秀才出门’是指介卿老兄出丧;‘状元归家’,是指经国父子平安归来。嗨!这个签灵得很呐!”
蒋经国走进丰镐房,拉着芬娜和孩子爱伦,跪在母亲毛氏膝下,哭泣不已。毛福梅爱抚着孙儿,又打量着芬娜,笑盈盈地问她叫什么名字。蒋经国回答说:“阿姆,她叫蒋芳娘,芬芳的芳,女字旁的娘。”
毛福梅直爽地说:“这个名字太俗气,把‘芳娘’改成‘方良’吧。”
芬娜欣然赞同:“妈妈,您说得好!”
从此,蒋经国叫太太为“方”,芬娜称丈夫为“国”。
1937年5月27日,蒋介石的“假期”满了,于是去南京销假,随后带着侍卫们正式去庐山视事。
因为侍从室侍卫人员的补充也告完成,5月底,张毓中又回了特务组。
§§第四章 抗日烽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