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介石从广州回到上海后,天气凉爽起来了,而他的心情却越来越坏起来了。因为对陈炯明叛变难以释怀,他和陈洁如带着四名侍卫住在新居里,每天怒气冲冲的,一次,他气愤不过,就写信给汪精卫和胡汉民,限他们在10日之内发动反击,驱逐在广州城内的陈炯明。可孙中山都驱赶不了陈炯明,汪精卫和胡汉民又如何行?他们迟迟“没有行动”,又把蒋介石气得要死,更加怒气冲冲,火气很大。陈洁如与他同居以来都没见过这样的场景,一则怕他气坏身体,二则也有些害怕,于是找到年纪比自己大的王世和去商量。
王世和有什么办法呢?想了想,说:“这么大的火气,只有找点什么他感兴趣事儿,才能排遣排遣。”
“找点什么事情呢?”陈洁如问道。
“搓麻吧。打牌一上瘾,比抽鸦片还过瘾!”王世和建议说。
“这个不管用,搓麻时间久了更加烦躁。”陈洁如经常和蒋介石狐朋狗友的太太妻妾们搓麻,对此是深有体会的。没办法了,陈洁如又去找自己的同学——蒋介石盟兄张静江的小妾——张逸民询问。
张逸民说:“静江他们正在筹组恒泰公司专门买卖股票,你们也入一股吧。”
陈洁如问道:“这要很多钱吗?”
“不是很多。空手套白狼,完全是变个花样弄人家的钱。”
于是,通过张静江的关系,陈洁如说服蒋介石在公司里认了四股,随后以“蒋伟记”的名义进行买空卖空。这空手套白狼的事情终于吸引了蒋介石。他像一只老鹰一样天天注视着股市,买进卖出,翻云覆雨,银子如水般流进腰包。
在这期间,王世和几人无事可干,跟着蒋介石吃喝,天天也混迹在交易所,看着他们钱进钱出,十分惊奇。
在蒋介石炒股期间,孙中山仍然在继续思考平叛之策。10月,他将退到福建的北伐军改名为讨贼军,任命许崇智为东路总司令,蒋介石为参谋长,准备前去讨伐陈炯明。22日,蒋介石撂下股市事务,带着王世和四人急急赶到福建。
谁知在东路讨贼军中,蒋介石任劳任怨,结果还是遭到粤军派系排挤,忍了一个月,受了一个月的气,终于熬不下去。11月24日,他又带着王世和等人扛着大箱子返回了上海。
12月,孙中山又联络了滇军杨希闵和桂军刘震寰,组成西路讨贼军。18日,在孙中山的劝说下,蒋介石又喊上王世和几人,带上简单的行李,和陈洁如双双返回福州讨贼军总部。
蒋介石这次回到粤军中,接受了上次“多干多错,少干少错,不干不错”的教训,不太理事,对粤军完全是一副“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的冷眼。
1923年1月1日,蒋介石率领王世和四名侍卫,携带轻便行李,离开总司令部,前往鼓浪屿的鼓山涌泉寺,和陈洁如干脆住进了庙中。
他们住进大庙做什么?旅游。
涌泉寺四面皆泉,滴水声若琴。蒋介石和如夫人天一亮,就开始游览迥龙阁,观池鱼戏水,拜谒朱熹祠。王世和和其他三人跟着在他们后面警卫,有时也和他们一起嬉戏、游玩,好不快活。
但王世和还有一个老任务,就是游玩之余,还得带着厨具,蒋介石不习惯食用庙中素斋,他得为蒋介石烹饪宁波口味的餐食,兼当伙夫。在王世和当大厨的时间,蒋恒祥、蒋瑞昌、蒋甫元“三蒋”则洗菜的洗菜,抱柴的抱柴,烧火的烧火。
蒋介石夫妇在涌泉寺看了好几日池鱼戏水,玩耍尽兴了,于是回到军中。可元月7日,他又离开讨贼军总部,带着陈洁如,在王世和和“三蒋”的侍从下来到了鼓浪屿,继续四处游览。
一次在水云亭,蒋介石对王世和等人说:“我若能在水云亭的后面修上三间小房,就此隐居,就是最大的愿望了。”
“讨贼军正在与叛徒陈炯明奋战,你却要隐居,为什么?”陈洁如问道。
蒋介石没有回答。王世和等人更是大惑不解,是啊,以前他天天勒令与他平级甚至在党内地位还高的汪精卫和胡汉民对陈炯明发起反攻,现在开始反攻了,他怎么又想隐居在这水云亭呢?想不通,王世和几人却又不敢细问。
随后,蒋介石喊道:“拿笔墨来!”
蒋恒祥急忙从寺庙拿来笔墨。蒋介石挥笔写下“其介如石”四个字,接着又叫涌泉寺的和尚来,雇下一名石匠,把这四个字镌刻在更衣亭西边的山石上。
蒋介石在鼓浪屿又游玩了七天。1月15日,回到福州。
这时,西路讨贼军已攻取了广州,陈炯明携残部逃回惠州老巢去了。东路讨贼军也全部急速向广东开进。于是,蒋介石带着王世和等人回了上海。
蒋介石从福州回到上海时,孙中山正与专程来到上海的苏联驻华大使越飞会晤。他们经过多次会谈,进一步商讨了改组国民党和建立革命军队以及苏联与共产国际援助中国革命、反对帝国主义等问题。1月26日,孙中山与越飞联名发表了著名的《孙文越飞宣言》。这标志着孙中山在依靠国内各路军阀反抗北方政府屡次失败后采取联俄政策的最后确立。
蒋介石不愿随东路讨贼军这些“粤军仔”去广东作战,回到上海后又无事可做。1月20日,他来到孙中山寓所,把自己在鼓浪屿撰写的几条联句,求孙中山书写成对联,随后携回家乡溪口,闲居去了。
2月,孙中山从上海回到广州,3月1日宣布成立大元帅府,并被推举为海陆军大元帅。这是孙中山第三次在广州建立政权。他在返回广州途中于2月18日曾给蒋介石发出急电,告诉任命他为大元帅府行营参谋长,催促“万请速来,勿延”。27日,孙中山又给蒋介石发急电:“介石兄鉴:各要事须兄相助,万望速来。”孙中山急于请蒋介石回广州,因为改组国民党的工作要继续进行,军事方面更需要人。但蒋介石接到孙中山两封急电后,并没立即去广州,一直拖到4月20日,才带着陈洁如等人到达南方之都,就任军事顾问之职。
在广州,蒋介石住进大元帅府拨给他在亚洲饭店的三间套房,其中,一间住宿,一间会客,一间由王世和四人住。之后,他带着如夫人在侍卫陪护下四处会见名流。结果,在吃吃喝喝中,他终于与粤军大将许崇智找到了共同点,两人的关系迅速升温,奇迹般地修好,并且还结成了盟兄弟。
此刻,孙中山的联俄政策得到极大落实。8月5日,蒋介石奉孙中山之命率领孙逸仙苏俄考察团赴苏联考察军事、政治与党务。所谓考察团,其实正式团员只有四人,蒋介石、沈定一、王登云和张太雷。蒋介石当团长。他本来叫陈洁如陪同出访,说:“去国外,没有夫人陪同不行。”
但是,才17岁的陈洁如说:“外国也没什么好。金窝银窝不如自家茅草屋。”不愿意出国去。
蒋介石只好叫上了王世和。其他“三蒋”没有资格出国去。
蒋介石自上海启程,多数时间是乘坐长途火车。沿路,他记录一些苏联境内的风俗民情状况、地理形势等等,王世和则主要负责注意车厢内的安全,留意外围的乘客动态,唯恐陈炯明派人潜伏行刺。其实,陈炯明又如何知道蒋介石出访呢?即使知道,想去行刺,也还轮不上在广州政府中地位低微的蒋介石。
到了莫斯科,王世和更是须臾不离主子身侧。但是,安全并不是问题。蒋介石一行均吃不习惯俄国的洋餐点,王世和不得不当起了大厨,买来菜料,又下厨烧中国菜,供蒋介石及随员享用。
苏联比中国纬度高,冬天来得早,很快就进入天寒地冻的时节,其他随员均晚起床,蒋介石仍保持拂晓起床的军人习惯,带着王世和一起到旅馆前方的草地做柔软体操。蒋介石等人在苏联考察了好几个月,直到12月才启程回国。
这时孙中山在苏联和中国共产党的帮助下决定筹建黄埔军校,真正组建自己的部队。他最初准备由许崇智兼军官学校校长,并负责筹备。而许崇智对办校之事并不感兴趣,将此事交给司令部上校参谋陈翰誉去办。陈翰誉是国民党大佬陈树人的高侄,年轻气盛,仗着大叔的地位,在筹办军校中骄纵自私,处事多失公平,引起各方不满。11月26日,孙中山主持召开国民党临时中执会第十次会议,正式决定迅速筹建国民党军官学校——黄埔军校,由蒋介石任校长。
12月5日,临时中执会第十四次会议决议由秘书处拍电报至上海,询问刚归国的蒋介石:何日可回广州就任军官学校之职。
王世和回了上海后,“三蒋”问及他在苏俄的情况。王世和就两个感受,回答说:“吃不饱还冻得要命!”
“咋啦?”三人齐声问。
“嗨!俄国就是冷,到处是冰凌子!另外,饭菜太难吃,都吃生的,难以下咽。”
“嘻嘻,我们幸亏没去,省得像你一样活活受罪一遭。”
据说蒋介石对苏俄的印象也不太好。
1924年1月16日,蒋介石携陈洁如从溪口老家来到广州,开始筹建黄埔军校。1月24日,孙中山委派他担任军校筹备委员会委员长,3月21日,任命蒋介石为军校入学试验委员会委员长,并择定广州附近的黄埔岛为校址。
黄埔军校开始招生了。
陈洁如一直有空时教王世和学文化,见王世和忠厚笃实,对他很是信赖。现在蒋介石要当军校校长,王世和的文化水平还是上不去,于是对蒋介石建议说:“侍卫随从年纪尚轻,为了他们日后前途着想,应鼓励他们去学习文化。总理既然有意兴办军校,何不令世和进入军校就读。”
“他大老粗一个,识不了几个字,学得了吗?”蒋介石说。
“我教了他一些字,进了军校,边学边提高嘛。”陈洁如说,“他有了文化,毕业之后仍能为你服务,有了军校学历,你才方便为他谋一官职。”
蒋介石对小自己快20岁的陈洁如感情很好,在苏联期间隔几天就写信回来,陈洁如两三天读一封信,如同两人厮守一起般。因为对陈洁如情感甚笃,蒋介石因此对她言听计从,于是听从陈洁如送王世和去读军校的建议。
谁知在报考时,王世和却自己打退堂鼓了,对陈洁如说:“我大字识不了几个,哪里考试得上?还是不去了!”
陈洁如见他担忧文化水平不足,考试不上,说:“你尽力去考试,说不定也考上了哩!不试咋知道自己不行!”
在陈洁如不断鼓励下,王世和终于鼓足勇气参加了入学测验,不过考试一场,弄得手上、鼻子上全是黑黑的墨水。5月3日,黄埔军校筹备及入学测验完成,王世和被录取为黄埔军校一期生。
为什么他能录取?因为校长蒋介石暗中出了力。
王世和进入黄埔军校后,登记了学籍资料,上面写着:“王世和,年龄二十四,籍贯:浙江奉化溪口镇,永久通讯处:浙江省奉化溪口镇王五泰号,学生第四队”。
同属黄埔第一期第四队、与王世和为同学的,还有胡宗南、宣铁吾、陈图南、董世观、庄又新等多名浙江青年,同队的还有范汉杰、牟廷芳、彭善、容有略、王敬久、何绍周、冷欣等人。同期的还有项传远、石祖德、蒋孝先、冯圣法、俞济时、萧赞育等人。
5月15日,蒋介石和陈洁如迁居黄埔军校二楼。
这是一座新修缮的两层老旧建筑,作为军校讲堂和办公室用。蒋介石住在正楼二楼,一面是大会议室,一边是他和陈洁如的私用住房。王世和和蒋恒祥、蒋瑞昌、蒋甫元“三蒋”也随之入住其中。
蒋介石当了黄埔军校校长后,继续兼任粤军参谋长。因为黄埔军校在黄埔岛上,岛屿上有一个长洲要塞,随即又兼任长洲要塞司令之职。可谓是“一步迈开,前程锦绣”。他官当大了,身价也高了,认为要害自己的人也多了,危险大了,于是又为自己增加了七名侍卫人员,分别为李和杰、樊恭源、蒋富寿、毛阿顺、周林孝、马玉山、过显成,其中,浙江籍三人,周林孝奉化人,马玉山、过显成台州人,后两人以射击精准见长。这样,加上原来的四人,达到11人之多,出去就是一个小队。
王世和进入黄埔军校后,还是蒋介石的侍卫组长,边学习边任侍卫,据说是黄埔一期学员中唯一“带职学习”的。不过,他的烹饪任务则由父亲王良鹤代替了。王世和进了军校后,没多久就思想大变,将从军校学来的基础军事训练(移植自苏联红军的)转移至护卫蒋介石的侍卫体制,把侍卫人员正式纳入军事体制。
以前,王世和和“三蒋”四人都是穿着旧式短布褂或一般百姓的便服,完全是一副私人保镖样子。现在蒋介石主持军校了,王世和也入伍了,于是他规定侍卫人员必须一律着军服,穿硬式打钉皮鞋。并且,他还规定夜间在蒋介石卧房前,必有一班侍卫人员彻夜轮值;卫兵换班交接时,一律要以正步行换班礼。
这一正规化,后来带来一个笑话。
因为侍卫均穿硬式、鞋底打钉的军皮鞋,行走和行礼时会发出“咔、咔、咔”声响。结果,蒋介石养成了夜里闻侍卫换班踢正步行礼的“咔、咔、咔”脚步声。如此积沿成习,数十载不变。俞济时接任侍卫长后,发觉侍卫人员穿着打钉军皮鞋,恐怕脚步响声扰人清梦,命令他们值夜班时一律改穿布鞋。当夜,蒋介石没有听到踢正步刺耳鞋钉声,第二天把俞济时叫到跟前斥问:“为何卧房门口昨夜没有侍卫值班?”
俞济时不明所以,一脸骇然:“有人值班呀!”
“有人值班,怎么没听见鞋钉声?”
俞济时这才知蒋介石听音辨识是否有卫兵值班,当即收回成命,仍令侍卫穿打钉硬皮鞋。
这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