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两个女子在暴雨下都变得面色苍白,湿透的衣服也变得累赘而沉重,每踏出一步,都是一个深深的泥坑。终于,闪电的照耀下,有一个村落的影子出现在了诗情的眼前,怕引来大的动静,诗情带着长乐王妃往村子聚居区偏远一些的一户人家走去。
宋青川是个落难的镖师,因为曾经所在的镖局卷入了官服的案子,结案后镖局被查封,镖师也被遣散,而自己因为当时脑子发热,在官差查封的时候奋起抵抗,反倒是受了重伤,伤好后也落了不少毛病在身上,阴雨天气曾经骨折的地方发疼,使不上劲,左脚有一点轻微的跛足,于是镖师一行是干不下去了,就在这偏远的老树根村里当了个猎户,在远些的地方有那么一小块田地,左右生活过得去还算凑合,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因为人比较忠厚老实,村里人倒也挺快就接纳了他,可是又是那种不太会说话,开口容易得罪人的直肠子,与村里人的关系不错,但是也说不上特别亲热,一个人一屋离村子的一条街有点儿距离。
这天夜里的暴雨,让宋青川的左脚疼的厉害,翻来覆去的在床上睡不着。猛地一声惊雷过后,宋青山听到不远处传来啪的一声,连忙坐起来。
“哎哟,别是杂物棚子塌了,回头东西可全被淋坏了。”宋青山忍着疼,披上蓑衣出了房门,往小院落侧边的杂物棚子走去。
杂物棚子的一个角塌开了一点,宋青川拿了根结实的木棍子顶上,等雨停后再修缮。转身准备回房,却在闪电下发现院门口出现了人影。宋青川吓了一跳,但是镖师的经历倒也没让他太过于失态,放狠了声音问:“什么人,做什么的。”
“这位老爷,我和我家夫人返乡途中遇到了劫匪,马车丢失了,护卫也都死了,可是夫人即将临盆,又碰上这大雨,可否行个方便让夫人避避,我身上还有些许财物,定不会亏待老爷的。”诗情说的有些急切,她不敢肯定这人的人品,只能先弱势再抛以金钱,如果心思心思不正,自己迅速解决一个普通的猎户,还是有把握的。
“哎呀,赶紧进来,这么大的雨嘞。”宋青川听是女子的声音,防备轻了些,摸了一直别在腰间的匕首,转身进了房间点亮了油灯。
诗情赶紧扶着慕容安进了房间,灯光下,宋青山见到了两位女子的容貌,虽说因为暴雨面色苍白,形容狼狈,但是却是绝色,尤其是这个怀孕的妇人,反正宋青山觉得,自己活到现在还没见过比这更漂亮的人了,就连一边的丫鬟,村里也没有哪个姑娘比得上,衣着虽然湿透乱作一团,可是依旧看得出精致的绣纹与高档的质地,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家眷。
“多谢这位老爷仗义相助。”慕容安忍痛出声,哪怕是再好听的声音,此时也有些破碎。
“不妨事,不妨事,人命关天呐。”宋青川从里间拿了两床干的被子出来,虽说是夏日,可是全身湿透肯定是冷的。“我去厨房给两位煮两碗热汤来。”
“劳烦老爷了。”
诗情赶紧用干布给慕容安擦拭,却不想慕容安猛的抓住了诗情的手。
“诗情……我要生了,你……无论如何,都要……保住孩子,我靠九阳散撑……到现在,时间不多,王爷……已经,……让这个孩子再也……不要回到皇……家了,诗情,我……求你了,保住……他。”
“王妃……诗情,记下了。”诗情紧紧握住慕容安的手,郑重的应下,泪水夺眶而出。
诗情看向慕容安身下,羊水已破,已经不能再拖了。赶忙去找宋青川,宋青川也急了。
“要不,我去村里找李大娘来帮忙,她给村里的不少人接生过。”
“不可,其实,实话和老爷您说吧,我们夫人的世家,家大业大,老爷就是受陷害致死,我和夫人逃出来,如果走漏消息,怕是危险,万一泄漏消息,知道的人也怕是被牵连,只能麻烦老爷准备热水,其他的我来。”
于是宋青川也不敢去村里头喊人,尽快动作轻声的准备了起来。
然而,就在这电闪雷鸣之下,老树根村不远处的山林里,一个老道士一脚踹在了前面一个小道士屁股上,在皱巴巴的道袍上留下了一个泥鞋印子。
“赶紧给我去!要不是这玩意必须借天雷之魏淬炼,我这身功法靠近天雷容易被天雷所伤,哪里轮得到你摸这宝贝,飞行符也就够两炷香的效用,完事了赶紧死回来。”老道士的口气凶狠非常,小道士仿佛早就习以为常,一个字也不敢吭,勾着腰,摸了摸被踹的屁股,怀里揣着一个小铜炉,手上捻着一张屎黄色的符纸,颤颤巍巍的往山顶而去。
别看这屎黄色的符纸皱皱巴巴丑不拉几,效果还挺好,小道士走到山顶撕碎符纸,整个人就飘了起来,直到云层之上。
汹涌的雷云之上,深蓝的夜空缀着无数的星子,宁静而瑰丽,全然不似下层翻涌的云层,充满雷电的暴虐气息,小道士脚下雷云中时不时响起的巨大雷声,提醒着他来不及欣赏美景,而是抓紧时间完成师傅的吩咐。
修为微末的小道士按照之前师傅教的法诀,捏碎了另一张符纸,抛出了小铜炉。小铜炉没有掉落,而是悠悠的飘向了雷电密集的云层里,令人心神震动的雷声中,电光劈上了小铜炉,小铜炉丝毫无损,还反而仿佛生出了光晕。小道士见时间差不多,赶忙召回小铜炉,开始慢慢往下飞去。
就在这时,一望无际的夜空下,突然出现了彩色的极光,非常近,仿佛就在眼前。小道士惊呆了,瞪大了眼,甚至伸出手在空中摸了摸,这光仿佛近的伸手就能够到。
自然,小道士的行为是徒劳的,他什么都没摸到,身体变重,这是飞行符快要到时间了。小道士只能赶紧往地上飞去,快到的时候飞行符失去了效力,隔着几米高直接从天上摔了下来。老道士看到这一幕,赶紧拎起小道士,从他怀里捞出小铜炉,仔细的看看有没有损伤,破口骂到,“你个没用的东西,这点小事还干成这样,以后怎么修道,还好宝贝没事。”老道士把小铜炉揣进怀里,就要往回走,毕竟在天雷密集的地方,他很不舒服,“还不赶紧跟上,你磨蹭个啥呢,麽磨叽叽的。”
“师……师傅,弟子刚刚……”
“刚啥啊,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真受不了你这磨叽的性子。”
“师傅,弟子刚刚在天上看到有异相,有彩光出现在天上,特别近。”
“异相?”老道士嘀咕了一声,暗暗的拿出罗盘,转了两圈,罗盘没有任何反应,不动声色地把罗盘收进了口袋。
“你个小兔崽子,那是这宝贝的神光,给你长见识了。”
“可是,师傅你以前不是……”
“可是个屁,走了。”
老道士一把打在小道士的脑壳上,打断了小道士的话,他可不想在这个天雷滚滚的地方再待下去了。
被打的小道士头低得更低了,他分明记得以前师傅说,天地异相必定伴随着异宝出世,他分明看到这个光不是小铜炉发出来的,但是师傅不听,他暗暗记下了这个地方,回头看了一眼,还是跟着老道士走了。
除了这个小道士,这奇异的极光异相掩盖在厚厚的雷云之上,没有其他任何人发现。
恰是子时间。
与此同时,老树根村的宋青川家里,响起了两声微弱非常的哭声,后又再没有响起。
诗情包裹好这个孱弱的仿佛一只幼猫的孩子,或许是因为母亲的状态不好,又经过了长时间的奔波,加上一直用药物吊着,只刚出生哭了那么微弱的两下,仿佛累极了一般睡了过去。如果不是摸着孩子的脉搏,诗情甚至以为这个孩子已经夭折。
“是……男孩还……是女孩?”慕容安嘴角渗血,为了不惊动人,慕容安死死的咬住布巾,甚至咬到牙龈出血也没有喊出来。
“是个女孩,孩子睡着了。”
“让我……看一眼。”慕容安的气息越发微弱了,听到是女孩,又露出了有些释然的表情,女孩总不用再去承担那些,太累太重。黑夜过后,天终将明,慕容安想着,原先在皇宫里和叶止一起想过的孩子的名字,甚至还写过纸条抓阄……,回忆起往事,慕容安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但是曾经那些名字都不用了,“便……叫她叶曦吧,”慕容安的脸色越发的灰败了,“诗情……你也……要好好的……”
勉强提起手抚摸一下刚出生的孩子的脸颊,温度都未来得及感染,就无力的落了下去。诗情抱着孩子痛哭,动静不大,哭声压抑而低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