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五月份之后,天气开始变得异常炎热,原本毫无生气的教室变得更加死气沉沉了。由于天气炎热,供电也变得紧张,终于在一天晚上出现了大面积的停电,原本以为可以放松一晚了,谁知道班主任早早就准备好了蜡烛。
当晚人手一支蜡烛,烛火映在人们的脸上,搞得像什么慈善晚会一样,看着烛光里映着一个个面黄肌瘦的同学们,突然就明白了。
连续的高温让人难以忍受,最后可能连老天都于心不忍了,没过多少天送来了一场台风。我最终也得以在高中最后一个夏天静坐在窗前观了几场雨。
六月六号,留言板上多了条留言“明后,加油”。
莫名地,我开始期待考试了,仿佛早点考完就能早点见到她。
其实从没有人开过口要见面。
有人说高考是一场告别,是对稚嫩的告别,是对无忧无虑的告别,是对芳华的告别。对我来说,或许它是对新人生的宣言。
最后一场试考完的时候是6月8号17:00,太阳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还在尽情散发着热情,空气也被蒸得热气升腾。从考场走出来的人,有人面带微笑,有人表情沮丧,有人面容哀愁。不少人又折回到了以前的教室,想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上最后一坐,用手细心抚摸着桌子,眼睛浏览着四周,似乎在作最后的道别。
十几年寒窗苦读,用了三天作为总结,人生第一次最重要的转折用一场场考试画上句号。毕业晚会选在了在海边举行,说是晚会其实不过是大家自发组织的烧烤会。当晚班主任进行了最后一次发言,情到浓时不少女生潸然泪下,男生则不停地在喝酒,把泪与浓情混进酒里咽下了肚。这令我很惊讶,平日里埋头苦读的罔顾,在此时全荡然无存,神奇地转化为不舍的深情,原来悄然间大家成了彼此青春里的一个符号。
晚会的最后,每个人说出了对大家的祝福,所有的深情滴进杯子里化为最后一杯酒,就此,学生时代最苦的三年画上句号。人们逐一散去,不知道是否在那个傍晚把所有的离别道完了,又或许是从那几年中解脱了出来,还是故作轻松,认为告别就应该像所有侠士那么潇洒,所有人的脸上看不到哀愁,一脸轻松谈笑着离去。
我目送同学们远去的背影,兴许在他们转身那一刻开始我们就不再是同学了,该改口为“朋友”了。看了一眼手表,离跟他们约好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信步往约好的地点走去。不远处有一对情侣在拥吻,我犹豫着该不该继续往前走,可能他们也发现了我,分开后吃吃笑着小跑着走开了。
咸腥味的海风微微吹拂着,海浪唰唰地来回冲洗着沙子,因为远离了商业区,只有少数幽会的情侣才在这边散步。我来到我们约好的地方,有个人在水边低斜着身子打水漂,水不时漫过他的脚,远处的岸边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双鞋子,要不是他在打水漂我肯定会以为他要投海自杀。
我走到他旁边,随手捡起了个贝壳扔了出去,只见起了个水花就沉下去了,他又扔了一个,漂了四下才沉下来。
“到多久了?”我问他。
他又甩了一个出去,五下,“67个。”
“啊?”
“扔了67个,多久我也不知道。”他又打了一个。
我有点咋舌,抬手看了一下表“你怎么这么早到了,不过现在其他人也差不多该到了吧。”
“在那边太无聊了,走着走着就到这了。走吧,生火吧。”
他扔一个出去后潇洒地转身往上走,衬衫也被风扬起,有点像武艺高强的大侠最后一击后的自信转身。
干柴堆被火烧得啪啪作响,不时有火星飞迸出来,在空中一划后无了踪影。风吹得人们脸上的光影一晃一晃地,地上叉子上插着白天钓来的鱼,锅里的贝类刚沸腾起烟,一哥们借着火光拨弄着手中的吉他,其他人吆喝着举起啤酒瓶开心地碰着杯,乐意了还跟着唱几句。这边白天都很少人来更别说晚上了,所以不怕打扰到人,也不会被人打扰,大家开心喝着唱着。很快,一哥们喝高了,轻狂地笑着,醉眼朦胧地绕着圈圈,大着舌头唱着丢手绢,有人怕他待会别把火炭当红手绢,烫着自己还好,别把其他人衣服烫穿了,于是又灌了他一瓶,这才安分地在旁边躺着。
远处的天边稍稍有点发红了,其他人早已睡去,我辗转反侧毫无睡意,坐起来拿细枝把散落的红炭拨到一块,往快熄灭的火堆里添了块柴,就算多了火堆的陪伴,场面大概看起来还是很清冷。
在先前跟他们聊天之隙我给她发了几张照片,想跟她分享,现在转念一想,她会感受到我的喜悦吗,我给她带去的会不会只有失落,如果不是发生了那些事,那么今天她也会坐在海边和朋友们谈笑风生。现在她应该还没看到这些消息,我却无法逆转,就如她当时那样无能为力。
她已经接受过去了吗?我还没。虽然这两年来,我跟她断断续续联系着,看似好像关系拉近了不少,实则在另一个维度里我们是两条交叉过后的直线,只会渐行渐远。除非出现奇迹,不然我们都会消失在彼此世界的尽头。
清晨被嘈杂声吵醒,感觉头重重的,像有什么东西在脑袋里面晃荡,大概这就是宿醉吧。周围杯盘狼藉,灰烬下面还有火星,有人将木片堆在上面,鼓着嘴小心翼翼地吹着,没过多久“轰”地一声,火重新着了起来,昨晚几乎还没动过的海鲜粥,又重新被架到了火堆上。我起来晃了一下身边的瓶子,里面空空如也,向前捡了一个,又一个,还是如此,到第五个的时候才有一点声响,拧开盖子昂着头等了半天都没能凑够一口,无奈转身环视身边看还有没有其他可以捡的瓶子。
一哥们不解地看着我:“你在干嘛?”
我干咽了一下“喝了酒后好tm渴啊。”
他眉眼中好像更疑惑了,往身后指了指:“他们不是在那喝吗。”
“干,不早说,我以为他们在喝粥。”
“我还以为你在收拾垃圾咧。”
在大自然的怀抱中醒过来,吃着最新鲜的野味,大概是现代人最自由的一件事了吧,起码是我这几年来最自在最酷的一个早晨了,让我那无迹可寻的青春多了一笔轮廓。
如果青春有味道,你的味道是什么?
我的青春恐怕就是这咸咸的海水,湿湿的海风和腥腥的海鲜粥。
不是因为这些更具代表性,是恐怕只有这些。
不,我的应该叫“江湖”,因为身边只有男生。
“滴滴滴”QQ的响声将我拉回了现实。
“哇,好像好好玩哦。”
是她。
“早上好呀。”
“???你怎么这么早呀,昨晚应该玩很晚吧。”
“阳光太刺眼了,就醒了。”
“没放窗帘吗?”
“我们没回去,在海边露营。”
“哇啊哦,这么好玩的吗。”
“要喝早茶吗?”
我在后面附了照片过去。
“这么会享受,还泡了茶呢。”
“我也不知道谁带的,泡了一锅。管饱,哈哈。”
“提前奔小康咯。”
“噢,对了,毕业快乐。”
“谢谢,师傅。”
几天后,终于放榜了,所有人都像沙子一样被筛了一遍,散落在各地。我和她的距离在物理上拉近了,相距不到一百公里。
升上大学后课余时间也比之前多了许多,加上距离近了,以后要找她更容易了,满怀欣喜地想要跟她说这件事。
在等她回复之余我点进了她的空间,细细看着她以前的动态,猛然发现我在以往的等候中错过了全部星光。虽然以前有所察觉,却不停在迷弄自己,使自己偏离那条线索的航道。
她谈恋爱了。
曾经手边的萤火升空变成了天边徇烂的烟花。
心里顿时五味杂陈,不知道是该替她高兴好,还是该替自己悲哀
。一人在外漂泊需要的是有温度的陪伴,而不是精神的慰藉。我应该要理解。何况这么些年来,除了重要节日,我们连问候都不多。我强行安慰自己。但,理解不代表能接受。
慢慢地,我们的对话变得生份客套,也许只有我在刻意回避罢了,说不定她从来没有那种心思,只不过一直是我在自作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