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主要人物尚且如此,三军将士更是个个瑟瑟发抖,情不能自已,营外锣鼓喧嚣,营内却是落针可闻,个个目光灼灼,盯住外面的涌动人头,不敢造次,只是喉咙间滚动的吞咽声此起彼伏,汇聚成一股令人啼笑皆非的洪流。
三军如此不堪,长此以往,不战自溃。徐晃深谙此中之道,而他又是地地道道的黄巾军出身,经见过太多黄巾军数倍于官军却不敌的情况,因此急忙道:“主公、军师、几位将军勿忧,张举不懂用兵,哪有这样攻营的说法,如果其只派两三万人前来,还有得说,但十余万人,他驾驭得了吗?且敌军虽人多势众,但尽是乌合之众,又缺乏弓箭等远程攻击力量,只要其攻营不利,待得下午时分,敌军士气下降,又人困马乏,只需公孙将军率幽燕骑兵一顿冲锋,便可大破敌军。”
不愧有大将之风,三言两语便把情况分析得相当明白,能够统帅十余万人同时出动的大将,恐怕在整个三国之中也是屈指可数。
统率力高,人多就牛掰,比如韩信用兵,多多益善,给他的人越多,就越厉害,但张举毕竟不是韩信,统率力低下,导致十余万小弟乱哄哄一片,只要稍微出现一点变故,政令不通,极有可能就自乱阵脚了。
刘协等人虽然现在还是有些心惊,但听完徐晃的话也好了许多。
现在大营被围得水泄不通,纵然荀彧智计百出,刘协自信心爆棚,都是瞎扯,一切还要靠徐晃这等大将主持公道。
不过刘协好歹是三军主帅,又是皇子,不能坠了名头,便鼓起勇气来到前面,道:“兄弟们,敌军虽众,但全是乌合之众,我军虽少,但据营而守,并不惧怕。正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我等既然来到幽州,就没打算和叛军善了,今日一战,就是我等扬名之时,杀!”
三军将士尽皆望着刘协,一个六岁的孩童尚且如此霸气侧漏,他们本就身为士卒,又见识过沙场杀伐,自然不能落于人后,主将不惜死,壮士何惜身?因此听到刘协的鼓舞,三军将士又都抛开了心中的恐惧,纷纷高举兵器,附和道:“杀!”
“杀!”
“杀!”
三军将士将内心的恐惧完全转移成了怒气,这怒气发自内里,又显于表里,一时间声势滔天,直透云霄,完全将张举军的声势给掩盖了去,搞得袁绍三人面红不已!
士气可用,刘协微微点头,又对张举吼道:“小张,打架不是靠人多的,本皇子就在这里,有脾气来打我啊,脑残!”
脑残?!!!
“哈哈哈!”
刘协军见自己主将临危不惧,甚至还打趣张举,更是无视张举,心情也放松下来,打仗就是这样,小兵只管打,其余的还得看主将,主将威风凛凛,小兵也士气高昂,主将懦弱无能,麾下的小兵又何谈战力?
看着刘协三言两语就将低落的士气鼓舞得斗志昂扬,张举大怒,喝到:“全军出击!”
随着张举一声令下,十余万叛军开始蠕动起来,无数人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喊杀声震天,饶是叛军皆是乌合之众,在绝对的兵力差距面前,叛军这第一波攻势也是士气高昂,密密麻麻的人群如同僵尸一般跑将过来,摄人心魂。
其实徐晃心底也是没底,敌人实在是太多了,如果敌人能够坚持一个时辰,自己这边弓箭手射箭次数达到人均十次,就会臂力匮乏,能不能守住半天也是两说,不过现在是骑虎难下,也只能硬抗下去,走一步看一步了。
徐晃站在高台,估算着双方距离,见叛军进入射程,一步踏前,身先士卒,高呼道:“弓箭手,放箭!”
“嗡~”的一声,一根三菱箭离玄而出,那官军不敢耽搁,急忙又从背后取出一支箭矢,弯弓搭箭,一气呵成。
而射出箭头光亮如星,划破空气,形成气浪,一往无前,不过瞬息,已至一名叛军身前。
箭矢尚未入体,那叛军瞳孔已是猛然一缩,头脑一片空白,旋即“噗”的一声,箭矢穿胸而过,如星的箭头滴下两滴鲜红的血液。那叛军只是稍微低头,便见那颤抖的末羽,死亡的阴影完全笼罩了大脑,继而“嗙”的一声,栽倒在地。
而其身旁的叛军微微侧目,便见自己的同伴已经永远消失在了自己的生命中,他此刻有些悲情,有些恐惧,又有些茫然,来不及多做思考,他便急忙取出随身弓箭,弯弓搭箭,也没有瞄准便直接松手,箭矢脱出,随即他目光灼灼的向前看去,有些失望,箭矢射在了营墙上面,不过他也并未沮丧,又想弯弓搭箭,然而身后传来巨力,将他往前推去。
无奈之下,只好继续冲锋,只是下一瞬间,一根箭矢意外的进入了他的头颅,一时间各种回忆的碎片席卷而来,旋即彻底的消失而去。
“杀啊!”
“啊,我要死了~”
“啊,我的眼睛~”
“不要啊,不~~~~”
此刻战场的每一个呼喊声都显得那么渺小,但无数声音汇聚却已经形成了龙卷风暴,直上九霄,中间有鼓声,有金戈交鸣声,更多的则是箭矢入肉的“噗噗”声。
抬眼看去,空气中全是如蝗虫过境的箭矢,密密麻麻,来往不断,回头再看,张举三人在后方高台,面带笑容,或小声交谈,却不知内容。
再看刘协营寨,弱小的身影眉头紧皱,不断抬手指指点点,嘴里振振有词,外人却又不知所云,一旁站着一个铁塔巨汉,双手铁戟护住刘协,营墙出徐晃那挺拔的身躯不动如山,只是不断的抬手,放手。身侧无数的士卒来来往往,或弯弓搭箭,或挥舞着手臂,或救治伤兵,不时还有一些人回头看向台上的刘协一眼,继而坚定的点头继续忙碌。
营墙外围已经横七竖八的趟满了尸体,尸体中的鲜血缓缓溢出,继而形成一股股不大不小的鲜红血流,不断又有脚步踏在了这鲜红血流上,“踢踏”声响起,溅起无数血花,残忍的美丽。
就这样持续了几分钟而已,无际的人潮终于狠狠的撞在了刘协的营墙上面。
见到此情此景,营门处的徐晃大手一挥,营内无数弓箭手全部摇身一变,长枪入手,面目狰狞的冲上营墙,而台上的刘协眉头更皱,不知说了句什么,一旁的铁塔巨汉不再保护他,抄起双铁戟,跳下高台,往营门而去。
前排某个叛军被推搡到了营墙,但身后的推力还在持续,他想用手中长枪刺杀墙内的官军,但发现里面的官军位置恰到好处,那枪尖始终是差了那么一截,无可奈何,他只能在身后强力的推力帮助下挣扎着翻越营墙,这个过程是非常艰难的,只是刚刚爬上一点,一柄长枪突然间扎进了他的胸腹,鲜血瞬间狂涌而出,那叛军艰难低头一看,满眼全是不甘和不可置信,旋即无力感传遍全身,然后他整个身躯都狠狠的砸在了地面。
另外一个叛军想要用手中的砍刀去砍营墙,然而他刚刚低下头来,一把砍刀却从天而降,将其脑袋开了瓢,红白之物流了一地。再看里面始作俑者的官军,面容狠厉,有残忍的笑容,不过同一时间,另外一柄长枪也扎进了他的喉咙,官军一手握住长枪,一手捂住喉咙,眼睛以一个极为夸张的程度死死瞪着,他想说些什么,但嘴中鲜血狂飙,最终不过是呜咽出声,之后一头栽倒在地。
“兄弟们,叛军已近崩溃,再坚持一阵,敌军必败,杀!”
“杀!”
“杀!”
“杀!”
不得不说徐晃起到的作用何其之大,随便一呼,应者云集。
被动的挨打永远不是可取之策,见身旁典韦支援,徐晃不再犹豫,当即打开营门,可怕的人潮瞬间蜂拥而至,令人头皮发麻。
徐晃却不退反进,手持一对宣花板斧,板斧一左一右,左劈长矛,右劈叛军,一息之间立杀三四人,血染征袍,典韦也不含糊,双铁戟一攻一防,滴水不漏,脚下遍地死尸;胡车儿武力不及徐晃、典韦,但日行八百里的飞毛腿也不是开玩笑的,一招踢云脚踹得叛军一大片人仰马翻。
战斗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时辰,天空突然淅淅沥沥的下起了下雨,雨水仿佛能够洗涤人的心灵,当雨水降临,无数的叛军和官军都不知不觉的抬头看向了天空,当他们再次低下头时,才发现营墙出的尸体已经堆积到了一米多高,不少地方的营墙已经轰然坍塌,而营墙之间的壕沟内也近乎溢满了鲜血,不少尸体泡在鲜血之中浮浮沉沉。
或是雨水使人清醒,或是这血腥修罗场使人明悟,渐渐地,他们才发现当身旁的战友死去时,他们只是心狠狠的揪了一下,而他们选择了继续进攻,而此刻静下心来纵观整个战场,才发现这一幕是多么的恐怖,如同地狱,恐惧瞬间漫延开来,胆小之人甚至只是看了那么一眼,便选择了疯狂的后退,见微知著,可想整个前排的叛军都陷入了何等可怕的恐慌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