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没靠岸,魏谦游就开始脱衣裳,口中还嘟囔着:“落燕岛气候宜人,四季如春,就这样上岛,会被捂出痱子的。”
“你若真那么喜欢落燕岛上的气候,到时我自己回金陵就是。放心,我会替你转告云韶的。”魏梦槐打了个滚,正巧瞧见魏谦游的举动,脸上顿时覆盖了一层红霞。
魏梦槐羞怯转身,嫌弃道:“你做什么,换衣裳也不知道避讳着,当我什么人了。”
这问题还真不好回答,实话说,自打知道了魏梦槐的底细后,魏谦游很久没拿她当人看了。
魏谦游讪讪挠头:“抱歉抱歉,我出去换。衣裳都在柜里,你也快些换吧。一身毛……不是,一身厚衣裳怪热的。”
魏梦槐抬手作势要打,都是两个孩子的爹了,还是这样口无遮拦,也不知道拣些好听的来说。
大抵过了半日,落燕岛才在两人眼中不断放大。
魏谦游率先跳下船去,朝魏梦槐招了招手。提前准备好了装扮,也不怕被人发觉。
复行半晌,魏谦游向前一指:“前面就是我在落燕岛时住的院子,只是那时候的审美……咱们也不是来常住的,分清主次,别太较真就成。”
魏梦槐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自打上了岛以来就觉浑身不舒服。眼瞅着双脚实实在在踏着地面,却还是忍不住想起这是一座海岛,四周都是水。
有一少女在院中摆弄着什么,听得这边的动静匆忙迎来:“少岛主安好,少夫人安好。未曾听闻少岛主和少夫人回来的消息,奴婢有失远迎,请少岛主和少夫人恕罪。”
“你是何人?”魏谦游将她上下打量一番,此人是他从未见过的。
少女躬身应答:“回少岛主,奴婢名唤沫沫,是夫人刚安排到少岛主院里来的。若是少岛主不喜欢,奴婢便去回夫人。”
魏谦游不带表情点头:“不必换了,谁都是一样的,小晴儿呢?”
沫沫低头摆弄着衣摆,落寞道:“依照少夫人的吩咐,小晴儿和小玲儿,毕竟名分上都是伺候过少岛主的。她们已经安排人厚葬了,少岛主不必伤神。”
魏谦游面色一凝,事情该是生在魏友善回岛之后。他离开中州时曾妥善吩咐过,小晴儿和小玲儿绝不会是在破城之时,死在赵王手中,那就只能是魏友善下的命令了。
不论是何种原因,魏友善此事做的当真果决。就是再不忍,此事他还是少过问为好,免得叫人觉出端倪。
“闲话少说,先给我弄两条鱼来,煎炒烹炸各式一份。”察觉到魏谦游的不对,魏梦槐开口吸引了沫沫的注意。
沫沫领命去了,魏梦槐挥手在魏谦游面前晃了晃:“想什么呢?这小晴儿又是什么人,看你失魂落魄的,别是那段日子惹上身的桃花吧?”
“别乱说,我带你去魏曦婵的院子,待会儿我让人把鱼给你送过去。”魏谦游没什么心情解释,只想将魏梦槐打发了,自己一个人静静。
回忆一幕幕在脑海中闪过,小晴儿扬着脑袋唤他少岛主,依稀就在昨日。不仅是在落燕岛之时,饶是到了眼下,魏谦游依旧是将小晴儿当成是亲妹子的。
魏梦槐给了他一个眼神,让他自行心领神会。
魏谦游看得出,魏梦槐明摆着是不信。
就听魏梦槐道:“此处与中土相隔甚远,你就是扯着嗓子喊云韶也是听不见的。说说嘛,就当满足我的好奇心了。”
“没什么可说的,总之不是你想的那般就是了。”魏谦游烦躁的将魏梦槐推出去,也不送她,只替她指明了魏曦婵的院子所在。
魏谦游关紧了院门,并唤来一人看守在外,不许任何人入内。
做完了这些,魏谦游目光缓缓移向血池地宫的入口。没有半刻的犹豫,魏谦游上前按动了入口处的机关。
在落燕岛的那段日子,血池地宫他几乎每日都要来上一回,对内里的构造、布置了熟于心。饶是四下漆黑一片,魏谦游内心依旧如白昼一般,迈大了步子也不怕磕碰。
循着药香蹲伏在血池边上,池水在黑夜中亦是红得分明。魏谦游捧起一捧,任由冰凉的池水顺着指尖流淌而下。
魏谦游清楚记得,岛主在魏王府自裁时,便是饮下了玉瓶中的血池之水。
但按照先前的认知判断,落燕岛的嫡传血脉,该是能与此水完全契合才对。怎的浸泡其中便是淬体的过程,饮下反而造成那样的后果?
魏谦游踟蹰了半晌,终究还是摒弃了亲身试药的打算。只取出岛主随身带的玉瓶取了些,准备稍后带去给魏梦槐瞧瞧。
带魏梦槐亲眼来看,或许能给出更加准确的判断。但一来这么大一片池水又没个遮拦,魏梦槐站在旁边怕是会腿脚发软。二来是魏谦游担心,魏梦槐能不能受得住血池的药力。
“不可能!这水绝不是凡间可见的。”魏梦槐不顾魏谦游的劝阻饮下,便给出了答复,语气很是坚定。
魏谦游在旁托腮将她望着,虽认道举头三尺有神明,但魏谦游烧了那么多年香也从未见过,后来便不在意这些了。
是以听得魏梦槐如此说,不禁想到青楼里的风流书生,伴着身侧美人饮酒时说的那句:“此酒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把魏梦槐的话当成了一个形容,形容这水好喝……
“什么味道的?”魏谦游咽着口水问道。倒不是馋的,只是这血池之水也算他的洗澡水,见魏梦槐就这么喝了心有不安。
魏梦槐撇了撇嘴:“没有任何味道,跟云韶做的菜似的。”
顿了顿,魏梦槐又玩笑道:“你说,云韶怎么努力,都没法将菜做出任何味道,可是有人恶作剧,每次她做菜时都偷偷加了血池之水?”
魏谦游没忍住笑出了声:“开什么玩笑。”
魏梦槐却是越想越真:“不是我吓唬你啊,没准真有这个可能。王府里厨娘那么多,你就敢保证,知晓每个人的底细吗?”
魏谦游按着她的肩膀让她重新坐下,嗤鼻道:“你倒不如说是韶儿亲自放的。”
魏梦槐一拍大腿:“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啊,说不定云韶也是落燕岛之人,一早就被安插在你身边。到最后你才发现,原来整个王府里都是落燕岛之人,只有我是真心待你的。”
魏谦游厉声喝止:“行了!少说这些有的没的,血池之水都给你喝了,可能判断出血池的来历?”
魏梦槐闭了双眼感受,缓缓开口:“饮下之后,除了背脊发寒便是头脑昏沉,常人喝了定然受不住其中药力,落得和那倒霉岛主一般的下场。”
“那还不快吐出来!”魏谦游听得心惊,忙取了支笔来,就要用笔杆去扣她嗓子眼。
魏梦槐下意识咬断了笔杆,捂着嘴巴忍痛道:“我说的是寻常人,我是寻常人吗?与其操心这些没用的,还不如去帮我将鱼催上一催。”
魏谦游嘴角扯了扯,敢情他是白关心一通,还关心出错了。
“你可是拍着胸脯说,定能分辨出血池是何物,我才带你同来的。眼下看来,你根本就是为了……罢了,我都不好意思点破你!”魏谦游愤懑道,赌气着不去看魏梦槐。
魏梦槐讪讪笑了笑,落燕岛四面环海,岛上之人烹鱼定是有一手,她也不想骗人,不是没耐住内心的冲动吗。
劝了两句,见魏谦游依旧不理她,也拍案道:“就是我能看出又如何,那么大一片池水,你准备如何处理?”
“你若能瞧出血池的来路,我自有办法。”魏谦游覆手而立,颇有仙风道骨之气,语气却略显没有底气。
魏梦槐嗤之以鼻:“你就吹吧,你不也是存着侥幸心理吗,我就不信你来之前就想好了法子。”
魏谦游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意:“无妨,若不为任何人所用,血池就算留存于世,也算不得一个威胁。”
魏梦槐在魏谦游额上探了探:“你没发烧吧?若我不跟来,你本是准备一个人来的。凭你一人,纵是有通天本领,如何能将落燕岛覆灭?”
魏谦游补充道:“不仅是落燕岛,这些年来被东海遮着目光,落燕岛在本土之外积攒了多么大的势力,我们根本无从知晓。”
“我问你是让你给出个理由,可不是让你自己再打击自己一通。”魏梦槐翻了个白眼,她不过就替了一句担忧,这厮怎么就成了墙头草?
魏谦游无奈道:“你倒是听我说完,虽然落燕岛的势力之大超出我们的想象,但自问我还是有法子应付的。”
有了先前的教训,魏梦槐这会儿提不起半点兴致。
瞧着魏谦游没来由的自信,魏梦槐毫不留情面的打击道:“你有法子应付?你凭什么。若你真要做傻事,可别指望我不拦着你。眼睁睁看你去送死,别说我做不到,在云韶面前也没法交代。”
“能不能对我有点信心?”
魏谦游叹了一声,神秘兮兮道:“且将心放在肚子里,就凭我现在这张脸,便是在这岛上最好的通行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