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梦槐心里翻了个白眼,虽不知你们玄清弟子的水准普遍如何,但连如赋与你年纪相仿。你那么厉害,料想他也查不到哪儿去。怎么你只叫我注意分寸,都不说关心我两句。
魏梦槐打定主意,我就依着你留手。若是我吃了亏,你又不来帮我,看我如何与你算旧账。
让魏梦槐始料未及的是,连如赋出手也是轻柔,叫她觉不出半点威胁来。当下也不急着认真,只看连如赋怎么打算。
初交手时连如赋还没觉出什么,但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就隐隐觉出了些不对。面前这女子年纪较他还轻了些,但身手远在自己之上。这半天表面上似乎二人势均力敌,但看魏梦槐半耷拉着眼皮的样子,都快要睡着了,他当真就这么不济?
“你使出真本事没有,我都觉出无聊了。接下来你就是要让我,我也不留手了。”魏梦槐将连如赋的挥掌格开,打着哈欠说道。
连如赋心中叫苦,不想人家一直让着他,却没叫他瞧出来。这姑娘年纪如此轻,怎就修得这般修为,也太让人心里不平衡了。
正想着,连如赋只觉脚下一空,整个人便失去了平衡向后摔去。落地的一刻还在想:这姑娘如此厉害,难不成真是我师娘?家父离开师门也有几十年了,说不定这九师叔是后来师祖又收的呢?也不对,这姑娘厉害是厉害,方才与我交手,使的却不是玄清派的功夫。
连如赋犯了难,心中猜测着二人的来历,一时间竟忘了起身。
魏梦槐道是他认输了,施施然回到位子上坐下。得意地望向魏谦游,等待着他的称赞。
魏谦游却是无视了她的期待,上前将连如赋拉起:“七师兄将你调教的不错,在门中弟子也算得中上。只可惜七师兄本就刻板了些,未能将本门的功夫演化出自己的风格。不必你四师伯那般灵动,又不比你大师伯那般沉稳。若你日后能独辟蹊径,造诣还要在七师兄之上。”
说着,魏谦游将“望月式”打了两遍,问连如赋这两遍有何不同之处。
连如赋还回想着魏谦游之前所说,下意识地答道:“头一遍似是刻在石头上,虽是将招式中的力道全打了出来,却不免叫人觉得刻板。这第二遍,似乎是……将字写在了风中,明明是同样的招式,却叫人辨不出章法。”
魏谦游点头道:“不错,虽则玄清派的功夫本就属上乘,只将招式打出威力已然不俗。但两相比较,立时就能见出高下来。”
魏谦游曾听陈穆说过,要说刻板,陈穆的一众弟子首推七弟子连钊。前一套招式就是七师兄所使的,相信连如赋认得出来。至于后面那一式,则是柴修仁改进过的,与他放浪不羁的性子倒是契合。
连如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魏梦槐撇嘴道:“这回可相信,我们不是骗你的了吧?”
连如赋如梦方醒,忙俯身叫了声师叔。
魏谦游应了一声,便叫他起身。连如赋又到魏梦槐面前,刚欲行礼却被魏谦游抓住了背心。
“你别听她胡说,你有个师娘不假,但却另有其人。”魏谦游解释道。
魏梦槐很是不满,就不能等连如赋叫完再解释吗?她好歹也陪着费了这半天力气,连一句师娘的瘾都不让她过。
连如赋正愁着如何称呼,知道了傻姑娘不傻,再叫傻姑娘就不合适了。
魏梦槐教训道:“方才你师叔还叫你要懂得变通的,真是没一点长进。师娘又不是只能有一个,你叫就是了。”
她大老远地跑来,可不就是为了这一声师娘吗?不然你们两家的恩怨,又与她有什么关系?
连如赋闻言更是为难,这一声若是叫了,日后再见那正牌的师娘岂不尴尬。
魏谦游圆场道:“她并非玄清弟子,不必拘泥于辈分,随我唤她梦槐就是。我二人此来,是听说七师兄亡故,与祝家脱不了干系,便来问问此事详情。”
连如赋躬身道:“回九师叔,家父西去前曾吩咐,若是门中来人问起,万不可如实告知。家父也是不想给玄清派添麻烦,九师叔就别再问了。”
魏谦游皱了皱眉头,听得出,七师兄是对祝家有所忌惮的。不知那祝家有何过人之处,竟叫玄清派也招惹不起?
思来想去,魏谦游也觉得不可能。若是祝家有如此声势,他离开之时陈穆和洪寅都会告诫一番。眼下的可能性,便是此事尚有内情,叫七师兄不想言明。
“七师兄这话说的可不对,同门师兄弟,谈什么麻烦。若是此事错在祝家,这公道定是要讨回来。”魏谦游说这话时,已经想到了洪寅听闻此事的反应。定是气得跳脚,拎上连如赋就要去祝家找麻烦。他虽不至于那般冲动,却也不能叫七师兄不明不白地去了。
奈何不论他怎么问,连如赋就是不肯开口。为了避免魏梦槐有什么出格举动,魏谦游只得暂时将此事放下,日后再做打算。
“婉儿,你可看见清绾师妹了,这这时辰多是在她自己房里。但我方才去寻,那屋里却是空无一人。”温玉博见温婉的门敞着,就直接进来。
见得两人正将脑袋依在一起,畅谈这再过上几年,就去领养上一个孩子。正聊到那孩子该分别对二人如何称呼,两人起了分歧。两人都觉得,养了一个小奶娃,可不就盼着能叫自己一声娘亲吗?若是整日被叫爹爹,保不齐哪日就长出了胡子,还不丑死了。
温玉博无奈道:“就是没人说你们,自己也该知道收敛着些。就是小师叔和师娘,也不像你们,日头正足就急着蜜里调油。叫人看了去,就是不说你们什么,也要私下里笑话。”
赵清绾还算得上给面子,闻言坐直了身子,与温婉拉开了些距离。
温婉则是不屑撇嘴道:“师父都不说什么,你倒来多事。如今可不是在家中,师父之命即是父母之命,你的意见就保留着吧。再说师父和师娘私下里如何,你又怎么知道?难不成……你去偷看过?”
温玉博还嫌自己年轻,也不同她计较,免得早早的就被气死。只在桌上搁下一张信封,又嘱咐一声便离开:“清绾师妹,又你的信,我方才回来正好替你接了,似乎是从金陵送来的。”
赵清绾搭眼上去,迟迟未拆了去看。只怪信封上也没个落款,若是晋王或是梁逸轩送来询问近情的尚好,就怕是皇上知道了她藏身余杭……
温婉显是看出了赵清绾心中所想,劝道:“放心看吧,若是皇上知道了,哪会派人送信来,定是直接抓你回去了。”说是在安慰赵清绾,其实也是在安慰她自己。
赵清绾将心一横,最坏的情况,最多就是随温婉躲去她家中罢了。茫茫人海找一个人,就算是皇上也不容易,更何况那时她们已经身在异国。赵清绾想罢抓起信封,默默阅着。
瞧赵清绾面色愈加沉重,温婉也跟着将心悬在半空,想要凑过去看看也没提起那个勇气。只默默等待着赵清绾阅完,将信中之事告诉她。
半晌,赵清绾才道:“是梁逸轩来的信,说是清风寨又冒了出来,新任寨主是个年轻貌美的女子。虽说他未去见过,但多半是师娘。听师父说,师娘初到余杭,就是听说余杭没有土匪寨,想着过来一家独大的。从前在扬州时,师娘也是抢了五湖山庄大当家的位置。”
“害,找到了师娘,岂不是件喜事?方才你那般神情,着实将我吓到了。”温婉还道是赵清绾同她开完笑,听罢微责道。
赵清绾眉头不展:“别想的太过轻松,清风寨可是从前金陵的一块毒瘤。原本是被赵王除去了,如今又冒了出来,怕是要生出许多麻烦。”
温婉听得这新奇的人名,牵了赵清绾的手,撅嘴道:“你是担心师娘被朝廷盯上,还是怕那什么赵王因此受罚?”
赵清绾被拉出思绪,笑道:“自然是担心师娘多些,赵王与我乃是一母同胞,你这醋可吃的没来由。”
温婉讪讪一笑:“还不是我紧张你么?只可惜,如今知道了师娘的下落,却又不知道师父到了哪儿去,不然可就能皆大欢喜啦。”
赵清绾挑眉道:“怎么个皆大欢喜法儿?就算金陵清风寨那个真是师娘,你我还能去寻不成?”
温婉经这一提点,也是意识到这一层。这天下间赵清绾哪里都去得,唯独要去金陵,便算得上自投罗网。
想到此处,温婉歉意道:“说来这也怪我,只顾着自己的心意,当日就将你也拉下水,如今倒叫你有家回不得。”
赵清绾不满道:“你说这话可就没趣了,怎么叫你将我拉下水。我动那心思,却也不比你晚呢。”
温玉博听见事关云韶,原本还想留下听听她们怎么打算,说不定自己也能帮上忙。却未料这俩丫头三两句就将话题扯远了去,看来指望她们,还不如他去烧上两柱清香来的实际。如今唯独指着能找到小师叔,叫他自己去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