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姑娘捂着耳朵道:“不听不听,我吃饱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
说罢,便在魏谦游惊愕的目光中跑出了天机轩。
魏谦游顿觉自己有些失败,敢情这么些时日过去,傻姑娘肯对他说话,还是只冲着他这一顿饭啊。
明日,明日可就未必来得及了呀……
魏谦游搁下银子,直追了出去。除了要与傻姑娘解释清楚以外,还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不知她除了晌午来酒楼蹭饭之外,余下的时辰是怎么过的。
魏谦游缓步跟着,保持着不叫傻姑娘发现的安全距离。一直跟到脚下没了路,才见傻姑娘进了一处独立的小院。
除了一口九尺见方的小水池以外,这院子与寻常的农家小院也没旁的区别。魏谦游走近瞧了瞧,里面养的都是鱼,许是武源县的风俗,魏谦游也没多想。
正想跟进去,傻姑娘却先他一步出了屋子,怀里还抱了一堆柴火。魏谦游忙欠身蹲在小院的矮墙后面,确定了傻姑娘没注意到他,才露出一双眼睛观望。
只见傻姑娘支了一个火堆,又取了稍细的木枝到水池里叉了条鱼来。
魏谦游心说:傻姑娘还真是好胃口,才在天机轩胡吃海塞了一通,才刚回来便又要烤鱼了。
简单的火堆,没有任何的调味料。只靠着熟练的手法,和精确的火候。不多时,魏谦游便闻到一阵醇厚的香气飘来。鱼的表面已经被烤的金黄焦酥,魏谦游下意识地咽了一下口水。
不比在天机轩时的吃相,傻姑娘撕了一小块鱼肉递到口中,眼睛都眯了起来,很是享受的样子。
魏谦游心叹道:难不成天机轩精致的小菜,竟比不上这一条鱼吗?比起眼前的吃相,每在天机轩吃饭时,傻姑娘都像是为了果腹一般。
魏谦游犹豫了一会儿,终究是没踏进小院。次日晌午,魏谦游特意早到了一会儿。
“魏小哥,今日早啊,还是老规矩吗?”小二笑呵呵地过来打招呼。
魏谦游摇头道:“这回不了,今日是特来尝尝咱家的招牌。”
“咱们天机轩的招牌可是全鱼宴。”小二提醒道。
“就照此般。”魏谦游轻车熟路地找了那张桌子坐下,要了一壶香茗,悠闲地看着门口路过的行人。
没叫他等多久,傻姑娘探头往里面瞅了一眼,见魏谦游已经到了,便不客气地过来坐下。
看得桌上的菜品,傻姑娘眼中明显一亮。刚要动手,却被魏谦游拦了下来。
魏谦游故作嫌弃道:“今日这桌菜,我可是特意准备的,你怎么还是一副脏兮兮的样子,可显得没诚意。”
眼瞅着就要分别了,好歹也让我看看你长什么样子。小爷好不容易留点胡子,都被你拔光了,今日非把你脸上洗干净不可。
傻姑娘警惕地盯着魏谦游,坐的远了些:“不洗,怕水……”
魏谦游眼皮连跳几下,怕水还偏偏生在武源县,还真是难为你了。
“算了,你吃吧。”魏谦游大度地一挥手。待得傻姑娘放松了警惕,又转头唤道:“小二哥,劳烦帮我取块干净的帕子,还有一盆清水。”
小二哥没劝什么,料想魏小哥身手不错,怎么也不会被傻姑娘伤到才是。
傻姑娘还浑然不觉,沉浸在属于她自己的小天堂之中。忽觉一块湿冷的异物触碰到自己的脸颊,傻姑娘面上下意识地露出几分凶狠。
魏谦游揉了下眼睛,盯了傻姑娘半晌才放松下来。许是他昨夜没睡安稳,一时恍惚看错了,傻姑娘眼中竟有道绿光一闪即逝。
“别紧张,我不过是替你擦擦脸。”魏谦游扬了扬手中的帕子,尽可能地让自己的笑容显得和善些。
傻姑娘情绪逐渐缓合,魏谦游也再次试探着将帕子贴上去,动作更显得小心翼翼。
直到桌上只剩下了鱼骨头,魏谦游才将傻姑娘的整张脸擦拭干净,颇有成就般地细细端详着。
果然,傻姑娘并没辜负魏谦游的一番苦心。整张脸擦干净后,一双灵动的眼睛再不显得格格不入。
“真是可爱……”魏谦游不由自主地小声赞了一句。虽说傻姑娘生的高挑,但看了面相后,魏谦游还是觉得用可爱来形容更加妥当。
“你说什么呢?”傻姑娘挂着一嘴油花,歪头问道。
“没什么。”魏谦游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干咳了两声,岔开话题道:“傻姑娘,今日吃的可还满意?”
傻姑娘正拿袖子抹嘴巴,闻言丢了个白眼过去:“你才是傻的,不然也不会连为什么不理你都不知道。不过这回嘛……总算是没枉费我几次三番的暗示。”
“诶?你都知道了啊。”魏谦游讪讪地笑了笑,还道是自己藏得隐蔽,不想早就被人家发现了。看来这姑娘不光不傻,还很不简单呐。
魏谦游又纳闷道:“不过怎么算,都只有昨日一次罢了,哪有几次的说法?”
傻姑娘又是一个白眼:“说你傻,当真是不冤枉你。可还记得,我当日在鬼手桌上抓了什么?”
魏谦游回忆了一下,当时唯恐鬼手对她如何,只顾着担心了,哪有心思观察的那般细致。
“一时疏忽了,不过结果却是好的,你的苦心也算没白费。”魏谦游挠头尴尬道。
傻姑娘大度地挥了挥手:“看在你还有要可救的份上,我原谅你了。明日还照此规格,多点几道无妨,却是不能少的。”
魏谦游有些为难,这一拖再拖,可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去了。他可不是无事一身轻,武源县找不到云韶,他也就没了留下的必要。
“傻姑娘……”
傻姑娘瞪去一眼:“怎么还叫我傻姑娘?不过是说你傻,你怎么还表现上了?”
魏谦游委屈道:“那我该唤你什么,从前我是问过你叫什么名儿的,你却不肯说。”
“我叫魏梦槐,自己给自己取的,可好听?”魏梦槐学着魏谦游自我介绍时的语气道。
魏谦游似笑非笑地盯着她,倒是不难听,却是连个姓都懒得想么?
“喂,你那是什么表情,不过是借你的姓来用用,何必那么小气呢?”魏梦槐撅嘴道。
说罢,魏梦槐低眉道:“若不然,我也不知道自己该姓什么了。”
魏谦游安慰道:“我这是开心呢,天下间多了一个本家,我自是开心的。不过……”
“不过什么?”魏梦槐眨巴着大眼睛问道。魏谦游这般欲言又止,更是让她心慌。
“不过我明日怕是不能来了,此来武源县,是有些事情一定要做的。不若我把银子给你,也够你来吃上一段日子。”
魏梦槐嘴角微扯,谁稀罕你的银子。
“什么必行之事,难不成你是奉了师命,来找那东西的?”魏梦槐故作好奇道。
那什么东西,魏谦游自来了武源县,都已经听了不下百次。不管那是个什么样的宝贝,都让他们自己争去,他的至宝都已经丢了,哪还有心思在乎旁的。
魏谦游叹息道:“并非是找什么东西,也并非为了旁人,我是来寻人的。”
魏梦槐心里一惊:果然是玄清派来的,消息自是比旁人要灵通些。只是消息再灵通,也比不过某人瞒得紧。
当下却是故作镇定道:“能让你不远万里来找的人,定是对你无比重要了。”
“不错。”魏谦游的声音哽咽了几分:“虽是无意之失,但终究是我负了她。”
原来是她多想了,魏梦槐心情稍缓,劝慰道:“你既揣了一颗赤诚的心,她总有一日会知晓的。不管老天爷开不开眼,你这双眼睛却是生的明亮。”
魏谦游花了半晌平复心情,浅笑道:“那就借你吉言了,你我便就此别过。”
“别忙着走啊,你就不想知道,这么多人慕名来了武源县,都是为了何物吗?”魏梦槐急道。
同时心里还有些不快,她就一点都不值得人家留恋吗?自小便是如此,失了家人的她,向来因已与旁人被视作妖物,不得已只有装疯卖傻讨活计。
魏谦游笑道:“旁人所争之物,就叫他们争去。何以旁人去争,我就一定要去凑一回热闹?来武源县寻那宝贝的已经不少,又不差我这一个。”
“你不想知道,我却是要告诉你的。自小我便没见过爹娘,平生只有你对我最好,我可不会白吃你的。就这么约好了,明日晌午你还过来,我将此事说与你听。”魏梦槐说话时,目光未曾有半刻离开魏谦游,眼中满是期待。
依旧是说完即走,这次却不同往日的疯癫步子,动作快至魏谦游险些没能看清。
“她是在期待什么?报恩么?那却实在不必。他请她吃饭,不过也是为了自己憋闷的心情能够轻松些罢了。他们二人之间,实在说不上相欠。”魏谦游自语一声,唤来小二哥吩咐了两句,缓缓步出了天机轩。
小二哥一路将魏谦游送到门口,看着他渐渐走远,又消失在街角。暗自叹息一声:“傻姑娘啊,还当真是个傻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