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赵锦思坐在书案旁看书,华年躺在床上,目光盯着床帐,思绪逐渐偏远。
“啪嗒!”
蜡烛的灯花突然炸开,惊散了华年的思绪。偏头一看,赵锦思还在看书。昏暗的烛光下,赵锦思只身着一件单薄的白色里衣,夜里有些冷,但她却仿佛感受不到冷意一般,几个时辰了还保持着双手执书的姿势,要不是她还隔一段时间就会翻一下书,华年都要怀疑她是在打坐了。不过,就这么看着,华年莫名觉得,这样的情景有些——孤寂。脑海中突然蹦出这么个词,华年不禁要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赵锦思一个堂堂赵家嫡女,指不定被多少人捧在手心宠着呢,孤寂,呵呵!
“赵锦思,什么时辰了?”
赵锦思被华年的突然出声吓了一大跳,手中的书直接落到了书案上,发出“嘭”的一声。
皱起眉,赵锦思向窗外看了一下,才发现时辰已经不早了。
“辰时了。”
“那你还不睡?”
“我睡与不睡好像与华姑娘并无多大关系吧!”
“光太刺眼,影响到我了。”
“……”
赵锦思觉得她快被华年气笑了,刺眼?为了不影响到某个人休息,她特地只留了一盏蜡烛供自己看书,这屋里昏暗成啥样她难道不知道吗?真真是无理取闹!
不过此时时辰确实不早了,赵锦思也不打算和一个病患计较,关了窗,熄了灯,在黑暗中摸索着慢慢移到软榻边躺下。
待屋内响起了均匀的呼吸声,华年才闭上了眼睛,完全陌生的环境,华年本以为自己会失眠,但是连她自己都惊讶的是,伴着赵锦思的呼吸声和时不时传出的咳嗽声,她竟然很安稳的睡着了。
赵锦思的生活很单调,这是华年住在赵府这几日得出的结论,每日不是看书写字便是做针线活。
“赵锦思,你不累吗?”
看着赵锦思又在做衣服,华年忍不住问。
赵锦思扭了扭酸痛的脖子,也不看华年,又低头继续对着手里的布缝缝补补。
“累,可是一想到锦安穿上我做的衣服又不累了!”
狐面下的华年撇了撇嘴,从小到大她便是孤身一人,对于赵锦思和赵锦安之间的感情,她自是不懂。
“小姐,华姑娘,喝药了。”
小瑾端着两碗药进来,一碗给了赵锦思,另一碗递给了华年。华年将药一饮而尽,赵锦思也将药尽数喝下。
“赵锦思,你有病?”
华年看见赵锦思一日三餐都要喝药,这几天药就没断过,不禁疑问。不过,她问出来就很让人误解了。
要不是自己脾性好,赵锦思都想把华年扔出去了,啥叫“你有病”?良好的修养让赵锦思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只是捏着蜜饯的手指有些泛白。
“嗯,我娘生我的时候难产,我的病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
“那你可真倒霉!”
“……”
经过这几日的修养,华年已经可以下床走路了,望着窗外的蓝天白云,华年想,是时候离开了。
“明日我便离开了,赵锦思。”
什么?赵锦思顿住,连针扎到手指也没感觉到。
“哦。”
赵锦思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心情,有点堵,但是面前的女子跟她非亲非故,第一次见面就要挟她,还占了她的床,害她只能睡软榻,这样的人,她为什么会对她有这种情绪?
身旁的小瑾听说华年明日离开,嘴角直接就没下来过,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就是不想让华年就在小姐身边,早走最好!
华年躺在躺椅上,闭眼养神,午时的阳光很炽热,华年揉了揉发烫的手背,禁闭的双眼略有些不适,但她却不打算回屋里,也不担心会被人发现,反正赵锦思住的院子格外偏僻,平时除了赵锦安都没人会过来。
身后响起了脚步声,有些虚浮,华年一听便知道是谁,所以继续躺着,没有回头。
悠悠的笛声响起,曲调并不高昂,相反,是很舒缓的调子,似水流轻淌一般,华年也在这阵阵的笛声中逐渐放松身体,杂乱的思绪被抚平,浑身像是被清洗过一般,透彻干净。华年觉得,天气似乎不那么燥热了。
过了片刻,笛声渐小,华年未睁眼,心里暗道可惜,怎么这么快!眼上突然传来一阵冰凉,华年一惊,瞬间睁眼,却只看到一片蓝色,单手扯下覆盖在眼上的东西,抬眼,是赵锦思低头的画面。
赵锦思的眼神有些许的错愕,动作还保持着为华年用手帕遮眼的姿势。
“我看太阳太刺眼,便想用手帕替你遮一遮。”
华年的头被赵锦思的影子笼罩,所以在没有阳光的干扰下她可以很清楚的看见赵锦思的每一个神情,很温柔,很淡然……
似乎有什么东西敲了心脏一下,莫名的,华年感觉到了一丝慌乱。
“多谢!”
入夜,华年感觉有些无聊,便翻看着赵锦思的书,但是一眼望去,赵锦思的书架上居然全是游记和一些杂书,华年心里有些诧异,像赵锦思这种大家闺秀,平常学的不应该都是《女戒》一类的书嘛?
“赵锦思,你真的是大家闺秀吗?”
听着华年这般问,赵锦思疑惑,看着华年手里的书,心里了然,面上却不显。
“怎么?华姑娘在锦思这住了多日,临行却怀疑锦思的身份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赵锦思嘴角微勾,也不再逗她,走到华年身边,一点点拂过书架上的书,垂眸间,掩下一心思绪。
“华姑娘,你在江湖上那么有名,一定去过不少地方吧。”
华年自小的任务便是接单杀人,要杀之人遍布各地,所以她自是天南地北的去过不少地方,不过话虽如此,她却从来没有去哪处游玩过,做完任务后便赶回总部,次次都是如此。
“嗯。”
“真好!”
赵锦思语气平淡,但是华年却从中听出了羡慕和……失落。
“赵锦思,你救我一命,我定会报答,不知,你可有什么愿望或者需要我做什么事?”
华年看向赵锦思,湛蓝的左眼倒映着赵锦思的影子,赵锦思觉得……很好看。
噗嗤一声笑开,赵锦思挑起华年的下巴,道:
“古人言: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不如华姑娘此后便许了锦思如何?还望华姑娘莫要嫌弃锦思才好啊!”
“赵锦思!!!”
下巴被人挑起,华年有些恼怒,赵锦思也不开玩笑了,转身上了榻,被对着华年睡下。
“我不需要什么报答,若是可以,常来看看我吧。”
赵锦思没指望华年会答应,华年是杀手,回去之后肯定会去做任务,到时候哪有时间来看她这个陌生人?可是,她就是想要一个人陪着她啊,她习惯了一个人,但也想有人能陪着说说话啊。
“好!”
赵锦思诧异的转头,华年也正巧看向她,眼里全是认真。
赵锦思醒来的时候,看着熟悉的床帐,有一瞬间的懵,待反应过来,才发现这是在自己的床上,而霸占了自己的床好几天的那个人,居然不打一声招呼就走了!
强行压下心中的失落,掀开被子,有一封信随之掉落。
赵锦思捡起信,信上只有两句话:
先走一步,未曾告别,望海涵。如有机会,必会看望姑娘!
赵锦思嘴角微勾,心里好笑华年也有这么懂礼貌的时候,但赵锦思却还是仔细的将信收进了柜子里。
华年走了之后,赵锦思的生活又回到了以前的模样,日子平淡得似乎华年从未来过。
“小姐,听夫人身边的奴婢说,夫人刚刚发了小少爷好大的火,小少爷哭的眼睛都肿了!”
小瑾边给赵锦思梳头边向赵锦思说着赵母的行为,赵锦思闻言却是捏紧了手中的珠钗。
“小瑾,动作快一点,我去看看锦安!”
赵锦安跪在地上,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还时不时的发出抽噎声,看着可怜得紧,可是赵母任然拉着赵锦安的手,手中的竹条起起落落,全落到了赵锦安的手心。
“母亲这是所谓何事,要对锦安这般责罚?可是锦安调皮惹母亲不高兴了?”
赵锦思匆匆赶来,看着哭的不成样子的赵锦安,只觉得心里针扎似的疼。
赵母瞧见赵锦安来了,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将竹条递给念青,坐回了椅子上。
“你来做甚?”
赵锦思朝赵母行了礼,也不答话,将赵锦安拉起来,哄了一番后才慢慢答道:
“听说锦安被母亲责罚,女儿不放心,特来看看。不知母亲因为何事要对锦安下如此重的手?”
“我下手重了?”
赵母冷笑,“我苦心教导他,结果他竟比不过一个贱妾生的庶子,难道不该罚?”
庶子?赵锦思明了,赵府里一共就三个公子小姐,除去她和锦安,也就是还有李姨娘所生的二少爷赵锦钰了。
锦钰比锦安大两个月,平常念书也用功,赵母平时就见不得李姨娘母子好,这会儿锦钰比锦安优秀,生气在所难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