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绍儒扯了扯领带,眼中的怒气未消,只要想起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心里就有一团子火,只恨那小子听到风声,跑的太快,不然非扒他的皮、抽他的筋。
“萧家已经开了条件,只要我们把女儿嫁过去,竞标失利欠下的五千万就一笔勾销。”
“什么?”女儿?坐在沙发上明媚娇艳的苏阡言错愕地望着他,惊得抓住他的手,“爸,您说嫁个女儿过去就一笔勾销是什么意思,您要把女儿嫁给谁。”
一旁的妇人望着苏绍儒,见他脸色不愉,连忙拉住有些激动的女儿,暗下微微摇摇头警告她,转头又问:“绍儒,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去萧家谈和解吗,怎么会牵扯上阡言,还要她嫁人?”
苏绍儒抽回自己的手,十分不耐烦的揉着自己的鼻梁,他何尝想这样,可又无可奈何,谁让他有求于人!
“这怪谁,要不是你宝贝儿子轻信别人的话,事情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先前借萧家的钱,他们不要我们还了,只要我们答应他们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苏阡言有种不祥的预感。
苏绍儒瞥了女儿一眼,虚叹:“萧家要我把女儿嫁给萧家大少爷!”
“萧大少?”叶雅云皱起了眉头,有些犹豫。
“那个病秧子,成天坐在轮椅的萧家大少?”苏阡言扑倒叶雅云的怀里,“不要,我不要,妈,长宁市谁不知道萧家大少因为车祸双腿残废了,整天人不人,鬼不鬼的,在萧家没有地位不说,还是个弃子。要我嫁他还不如嫁给乞丐呢。”
叶雅云心疼的搂着女儿,“绍儒,这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吗?”
苏绍儒颓败地摇头,“这也是万不得已的事,我要能拿的出五千万,还需要把女儿嫁给一个废物吗。”
“爸,就算萧、苏两家联姻,也该找个对我们苏家有利的人才对啊,一个废人,能有什么用处,嫁给她指不定的还的拖累我们家,爸,您一向最疼我,女儿求您了,别把我嫁给萧大少,妈,您帮我劝劝……”
苏阡言梨花带雨,对着自己父母两人苦苦哀求。
倘若是往常,只要女儿撒撒娇,苏绍儒必定是有求必应,但此时此刻他只觉得分外的烦躁,“这由不得你说嫁不嫁,想嫁谁嫁谁,萧家已经定了日子,时间到了,你就嫁去萧家。接下来这三个月,你就给我安安心心在家待着,哪都不许去。你给我看好了,别又跟苏阡霁一样跑了。”
苏阡言猛的慌了起来,知道苏绍儒不是在开玩笑,顿时大哭起来,“爸,我求您了,别把我嫁给萧大少。爸……”眼看着苏绍儒甩开她的手,转身要离开,苏阡言情急之下喊道:“爸,我已经是萧二少的人了。”
“什么?”苏绍儒倏然回头,掐着苏阡言的脖子,咬牙切齿问,“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
“绍儒,快松手,绍儒,女儿……”叶雅云紧张地抓着苏绍儒的手,深怕他一用力,女儿的小命就会没了。
苏绍儒甩手,苏阡言瑟缩的退了几步,一脸惊恐的望着苏绍儒,胆怯道:“我,我和二少有来往,之前有合作,所以经常有往来,而且,而且二少对我很殷勤。”苏阡言见苏绍儒消气些,立刻爬过去跪在他脚边,接着劝,“爸,倘若二少对我有意,您现在却把我嫁给大少,您让二少怎么想,而且二少在萧家的地位不是大少能比的,得罪大少也不能得罪二少。”
“哼,不能得罪?那你是要我去得罪整个萧家,得罪萧老爷子吗?”
“爸,萧家只要您把女儿嫁过去,可没说把哪个女儿嫁过去啊。”
苏绍儒眉头紧皱,随手拿起桌上的沉香手球,思索了一会,“你说林夕微,这样可以吗?”
“林夕微?”
“爸,左右萧老爷子只要我们家的女儿嫁给萧大少。如果我和妹妹都嫁进萧家,对我们苏家不是更有利吗。”
两个女儿同嫁萧家?苏绍儒直盯着苏阡言,苏阡言心虚,避开了苏绍儒的视线,向着叶雅云求助。
叶雅云听了女儿的建议,心中也在衡量,先不论二少是否有意,就这样草率将女儿嫁去萧家,她舍不得。
可是公司资金突然断裂,银行贷款到期,项目工程资金出现问题,一连串事情已经让他们焦头烂额,好不容易卖了手头所有房产,填补亏空,结果竞标失败,五千万打水漂。
“你大哥能同意吗?”叶雅云想起那个大儿子,心里发怵,要是让他知道了,别说苏家要遭殃,只怕萧家也不会善罢甘休。
苏阡言一听可不乐意了,“妈,这个家有爸在呢,什么时候轮的到大哥做决定,再说就算大哥回来,大哥能拿出五千万还萧家吗?还是您就想眼睁睁看着您女儿一辈子幸福断送在一个病秧子身上?”
这当然不可能,哪个当妈的忍心把女儿推进火坑。叶雅云想了想,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想起那个清雅温婉的女人,心里乐的见她的女儿受苦。
“绍儒,你看这……”叶雅云不敢多说什么,毕竟林夕微不是她的女儿,“阡言和二少,倘若二少真对阡言有意,你却把她嫁给萧家大少爷,这不是结仇吗。而且,萧家继承人还没有定,谁更有希望,大家都心知肚明。”
“林夕微一直在国外,突然叫回国就把她嫁人了,这不太好吧。”苏绍儒心中对她的亏欠,使得他有些犹豫不决,嫁苏阡言,他不舍的,可嫁林夕微,问题就能解决了吗?
“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姐姐走了这么多年,当然一切听你安排了。”
“我知道了,我去和董事们商量商量,看看究竟要怎么做,才更靠谱。”说完放下手球,就离开了。
叶雅云把苏阡言拉起来,拍拍她的手安慰,这件事成了一半,剩下的就看公司的董事们了。
夏末的长宁市依旧炎热,下了飞机,热气扑面而来,隔着玻璃窗都能感受到那灼热的温度。机场里忙忙碌碌,旅客们进进出出。只见一个身穿天蓝色波色米亚长裙的女子站在候车站台上,带着沙滩帽,看着车来车往,时不时低头看一眼手机。
她如同机场外的一道风景线,引得人们频频回头。那双眸似水,眼里带着几分焦虑,不知道是什么事引得她蹙眉。那纤细的十指在手机上飞快跳跃,皮肤雪白中透着粉红,一双红唇,嘴角微微上翘,虽然素颜,也掩不住她清丽的容貌,让人眼前一亮。微卷的长发披在身后,迎风飘动。一身长裙衬托着她婀娜多姿的身段,要说她肩若削成、腰若约素也不为过。
此刻旁边突然蹿出一队黑衣人来,直奔她而去。只见那队黑衣人中的两名女性一左一右架起她,都还来不及挣扎,她已经被黑衣人往车里一塞,扬长而去。剩下的人也不落后,拿起她落下的行李,上车,一气呵成。快的让人瞠目结舌,不少人吃惊地看着远去的车,机场在片刻喧嚣后就又恢复了正常,好像刚才那一幕从未发生过一样。
车里林夕微奋力挣扎却挣不开身边两人的桎梏。“林小姐!”她面前这位五十岁的中年人先开口了,“林小姐,我是萧家的管家宋渊,你要愿意可以叫我一声宋叔,我家老爷子请你,有事跟你商量。”
林夕微有些无语,白了宋渊一眼:“听说萧老爷子在华中地区是有头有脸的风云人物,可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她虽然不在国内,但不代表什么都不知道。
宋渊微怔,挥挥手示下,那两人立刻松开手,往两边挪了挪。林夕微这才舒心的喘口气。
机场离萧家有一段距离,见宋渊没有开口得意思,她也不是多话的人,开始细细打量他。宋渊看着有五十岁左右,精神矍烁,两边有些许白发,带着一副金框眼镜,透着几分精炼,面上总是带着微笑,让人不禁想起‘笑面虎’这个词。笔挺的西装衬的他十分年轻,不似寻常五六十岁的样子。林夕微撇撇嘴,有点羡慕嫉妒恨,都说男人不显老,此话不假。
在林夕微神游天外的时候,宋渊也在观察她,样貌比照片上精致的多,都说女大十八变,确实变的不一样的,苏家也真是难得出了这么个佳人,至少比那花瓶好多了。
车到了萧家的一处私人别墅,宋渊领着林夕微进客厅。大厅是十分敞亮,落地窗前放着一张摇椅,正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听到声音,只是睁开看了她一眼,让人上茶,自己却依旧躺在摇椅上,一时间只剩下他们两人。
摇椅上的老人七十古稀,鹤发童颜,那双温和的眼睛,深邃明亮,一身笔挺的月白唐装,很有精神。林夕微看着他有几分熟悉感,却一时半会想不起到底在哪里见过。萧老爷子看她一脸迷离的样子,也不急着打断她,任由她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直到佣人给林夕微泡茶,她才收回目光,实在是想不起来,既然想不起来就不再去想,免得一会头疼。
林夕微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喝茶,刚刚喝完一杯,宋渊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一袋文件,后面还跟着两个人。宋渊将文件递给她。
“先看看吧!”萧老爷子发话了,声音浑厚,带着威严,让人不容拒绝。
林夕微看了看他们,接过文件,里头是一叠文件,最上面的两本红本本赫然醒目,她皱起眉头,心头凸凸直跳,按下心里头的不安,打开结婚证,落入眼帘的是她跟一个陌生男人的合照,领证日期是上个月。再看那叠文件,竟然是模仿她的笔记签下的文件和债务。要不是她没做过,还以为真的是自己签的。
“这是怎么回事?我从来没签过这样的文件,这些应该是没有法律效力的?”林夕微虽然这么说,却没几分底气,心里直打鼓,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水润的双眼望着萧老爷子。
“苏阡霁私下改了标书,使得苏氏竞标失败,欠下萧家五千万,我拿这五千万当聘礼跟苏家联姻,原以为苏绍儒会把掌上明珠苏阡言嫁过来,结果他们把你嫁过来了,这些都是苏绍儒亲自找人办的。知道他们把你骗回国,我就先请你过来了。至于有没有法律效力,这位是余池生,余律师,是我的法务顾问,你有什么疑问可以问他。”
老爷子发话了,余池生给林夕微递了张名片,笑了笑。“林小姐,合同和文件你都看过了,别的也许跟你没有关系,当然这还的看你请的辩护律师的能力。但这结婚证却是实打实的,具有法律效力,虽然你不在场。”
林夕微苦笑,看萧老爷子平静的笑容,他肯定是故意的。别的不说,就这结婚证就够她闹心的了!就算她现在回家大闹一场,也无济于事。文件上有苏绍儒的亲笔签名,林夕微想不承认都不行,他居然要她代替苏阡言嫁进萧家!
心灰意冷的林夕微冷笑,“我说他怎么转性了,从来不承认我是他女儿,这次居然急冲冲把我叫回来。”林夕微攥紧手里的文件,颇为咬牙切齿地问:“如果我要离婚呢,你们总不能拦着我离婚吧?”
余池生从文件夹里拿出一份文件,“那你个人就需要偿还八千万的债务。”
“苏家不是欠五千万吗,怎么会是八千万,高利贷呢。”林夕微不淡定了,不觉提高了音量,似乎一言不合就要大干一场的架势。
萧老爷子低低笑了两声,心想这脾气还真像。“丫头,那些是精神补偿费。”
“他金做的要三千万补偿,人都没见过。”林夕微毫不客气的夺过余池生手中的婚前协议书。书上写了林夕微嫁给萧祁寒五年内不得离婚,否则赔偿精神损失费三千万……这苏绍儒摆明了不给她有反悔的机会。
“你进萧家的门,萧家自然不会亏待你,婚内的这五年里,每年我都会过户你名下一套房产,每个月也有20万供你日常开销。而且你平时生活并不受限,只要照顾好祁寒就够了。五年后你们俩随时可以解除婚姻关系,我绝不会干涉。人前你是萧家大少爷萧祁寒的妻子,人后那是你们两自己的事,没人敢插手的,至于其他,有我老头子在呢。你大可以放心。”
“有这么好的事?要有这么好,为什么苏阡言不嫁过来?”林夕微可不相信天上有掉馅饼这种事,况且真有这么好得事,以苏阡言那不甘落后的性子绝对不会放弃嫁入豪门贵族的机会,怎么都轮不上她,反常必有妖。
“传言萧家大少爷在八年前因车祸容貌尽毁,双脚残废,是个废人,是萧家的弃子。”
“那实际上呢?”刚才她可是看到照片的,怎么看都不像容貌尽毁,只怕真人会很加让人移不开眼。
“你亲眼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萧老爷子对林夕微越看越欢喜,不禁跟她开起了玩笑,逗逗她。
“就算是传言,苏阡言也不会就这样放弃吧。萧家,这可是萧家啊,长宁市数一数二的贵族世家,多少人想进都进不了,她会不嫁?萧大少该不会还有什么隐疾吧,比如不行,同性?”
“咳咳咳……”萧老爷子被茶水呛了,一阵猛咳,她连忙给他拍背,让他顺顺气。接到宋渊责备的目光,林夕微不自然的摸摸鼻子,老实地坐在一边。
老爷子好不容易顺气了,指了指促狭的林夕微,带着几分无奈,解释道:“听他们打听回来的说苏阡言看上老二。”
老爷子这么说,她就明白了,一个弃子当然没法和炙手可热的候选人相提并论。
林夕微盯着手中那份烫手的协议,五千万对于他们而言也许只是一笔生意,一句话,一个签名,可与她来说,那是天文数字。
萧老爷子默默地看着她,也不急着催促,清茶一杯接一杯。见她犹豫、思考、算计、衡量……
直到一壶茶见底了,他才问:“丫头,考虑的怎么样了?”
“我能说不吗?”
萧老爷子摇头,到手的孙媳妇怎么可能就这么放了。
“那我还有的选吗,本来我就爹不疼舅不爱的,苏绍儒和叶雅云联合把我给卖了,老爷子您又不想吃亏,我还能怎么办。别说八千万了,五千万估计我这一辈子也拿不出这么多钱来,我手里自己挣的,加上我妈走时留给我的,满打满算也就50万,都不够你们塞牙缝。”而她更知道,这笔钱,她哥哥也还不起。
这话惹得他们一阵笑声,林夕微白了萧老爷子一眼,认清事实。与其垂死挣扎,不如将利益最大化,可不能白白让自己吃亏了。每年一套房产呢。
她认认真真地审阅这份婚前协议,除了那个五年协议,其余还真的不苛刻,正如老爷子说的,这哪里是婚前协议,简直就是雇佣合同,只不过换了名,两人同住一个屋檐下,照顾某人饮食起居,人前扮演大少夫人而已。
这么想,林夕微心里舒坦了些,再三和余律师确认,又和老爷子提了要求,老爷子都爽快的答应了,这才心一狠,咬牙签了协议。
“这两天你先在这休息,等后天荣哲会过来接你,带你去景园。你的行李,一会下人会送去你的房间,有什么需要直接问他们要,把这当自己家。”
林夕微颇为无奈地点点头,紧绷的神经顿时松懈,人就感觉十分疲惫。坐了一天的飞机,说不累那是骗人的,何况一下飞机,还来不及休息就被人带到这里,又是惊又是吓的。现在她只觉得浑身无力,跟着下人去客房,顾不上吃东西,关上门,一沾床,倒头就睡。
安顿好林夕微后,萧老爷子和宋渊在院子里下棋,一颗白子落下,“老爷觉得微丫头怎么样?”
“变化挺大,不过懂进退,举手投足也有规矩,曼青养了个好女儿。不过还是小时候肉嘟嘟的可爱。”一颗黑子落下。
“您这么算计她,不怕她日后知道了,跟您翻脸?”白子落下。
萧老爷子皱起眉头,手指夹着黑子,半天不动,冷笑道:“这话你就说错了,可不是我算计她,是苏绍儒急忙忙的把她推出来,我当初说以五千万当聘礼,苏家嫁个女儿过来,可没指名道姓的要哪个女儿,不过也好,本来我还想着要不要直接把微丫头要过来,这样也省的我再开口。那苏阡言不合适,挑三拣四的,不是什么好东西。”黑子终于落下。
宋渊摇摇头,“我输了,您是算准了叶雅云舍不得把自己女儿嫁给大少爷,必定会让微丫头代替苏阡言,才故意逼苏绍儒。”他开始收拾棋子,“五年时间,大少爷能喜欢上微丫头吗?强扭的瓜不甜,万一到时候微丫头先动心了,怎么办?”
“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况且两人还朝夕相处,五年都拿不下一个女人,那我可以考虑换个接班人了。唉,他心心念念的小丫头!不论如何我都不会让那个姓木的女人进萧家的大门,什么货色。”老爷子嗤之以鼻,十分不屑提起那个人。
宋渊摇头无奈的笑了笑,老爷子看人一向很准,就他们调查的资料来看,她确实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能短时间内笼络萧家大部分人,怎么可能简单。他不禁有些期待微丫头和那个女人碰面的情景,这个家终于要开始热闹了。
长宁市天气多变,昨天还是烈日炎炎,今天就有些沉闷,天边灰蒙蒙一片,似乎随时会下雨。足足睡了一天的林夕微终于起来了,闲来无事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清冷如水的眼眸里带着些许疲惫,回想昨天的事,感慨着自己就这样被贴上已婚人士的标签了?要说不恨,那不可能,平白被家人算计,被卖给了萧家,任谁都无法接受。五千万,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瞒过哥哥的,到现在都打不通他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