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安二人不开口，程川抬起头，然后笑了笑，指了指两个小宫女。“这是司衣调教了，刚分到景阳宫里的小宫女，划到了院子里了。”见两人脸色好转了些，“景阳宫没主位，整个宫里就只有两位女官，各殿院里的姑姑也没齐。宫娥除了几位主子去过的地儿备着，其余处不多。”
管窥里豹，话说到这大概也就明白了，请了程内侍坐下后，两个宫女跟着立在后头，手里的盘子也未曾放下。安林紧接着开口，“主子慈悲，怜着我们。之前放出去过两批，大多是年纪不大愿意出宫的。再收进来的也不多，不在主子宫前候着难免得。”
钱周听到这，也说话了“主子慈心，我们也要体谅啊！日后做事更要用心才不负恩德，程内监也请喝茶润润嗓子。”安林顺手也给他倒杯茶。他拱手谢过后，也喝了一口。
“钱掌阁说的极是，再说说这石渠阁，几乎就没进过女官、姑姑，所以宫女也一向是配的少。之前是一位正八品的柳太监，和两从九的大监们管着，再往前管事也大致如此。所以阁里多也只有扫撒粗役的宫女。”程川拱拱手，安林给他添上水。
“柳大监高升酒醋面局带走一位，另一位也谋了高就进了御马监，晋了一级。所以前段时候，阁里连个能否管事的都没了。再加上阁里后头又走了些人，虽从别处补了两个，但也没齐全，就要您多费心了。”程川将杯子放下，“这是新分入景阳宫，落到院里。掌院想着您那人不够，送来给掌掌眼。”
也就这时候，三人才将目光转到她二人身上，钱周仔细打量过后开口，“内服局里出来的人，可不会差，内监说笑了。瞧这摸样，真入了石渠可就浪费了。整个景阳宫里，也只有天禄、麒麟两阁，方不屈了这品貌大才。”
听了这话程川尚没反应，这两个小宫女噗地跪下了，手上端着的盘子都有些抖。“跟你们说笑呢！也别这么大动作，既然掌院分给了我，也请内监回话时替我道谢，等今我过去，晚些我再向掌院亲自道谢。”钱周这话，前头在和宫女说着，后头便是嘱咐孙内监。
“你们将东西放下，先回去吧。钱太监还要和孙内监说会话。”安林对着两个宫女说道，她二人站起来后，放好盘子行礼退下。安林寻机说是泡茶，也出了门。
等程川走了，安林才擎着茶壶进来。见他只坐在那吃茶，收拾了东西。然后看到摆在一旁的朝服，补子叠在外头，他摸着那五蝠图案。“五蝠，福同福。五蝠捧寿，也算是有翅膀。哥你再升一升，就真有鸟了。”
钱周正喝了口茶，听到这话，啐了口“说什么胡话呢。”白了他一眼，这茶也喝不下去了，安林讨好地将杯子拿走倒掉，再给补上，小意殷勤，想揭过去。
“刚才程川和我讲了院子里的事，对阁里的局面我也有了点数，那两个小宫女也真算是巧合了。”钱周接过茶杯，手指刚一碰上，指尖轻颤，再看他也是笑意盈盈。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毕竟执掌一阁，掌院也不是那揽事的。我上些心，日子不会难过。那程内监说的话，也不是全况，还要到了才能说。”
就在两人说话间，那头的小宫女也侯到了程内监。
话说这两个小宫女自出了屋子，神色就松了下来，出了院子以后，使了眼色，默契地寻了个人少的道走。
“你说这钱掌阁，怎么运道这么好，初分就这般好命。”略矮些的宫女先开口，“像我们做宫娥的，这初出分派就落得~欸，你说，他是不是认了义父、师傅？话说他们内侍也真是好命，舒舒服服地就有了职司，进了品级，算是有身份了，这日子也好过了。”这宫女先是自怨自艾，然后就开始对钱周揣摩。
“还宫娥？咱么如今可还叫不上呢！得钱掌阁发话，分了差事我们的才能换腰牌。如今就是小小宫女，比仆役罪奴好上些罢了。他们按批入宫的内侍，不像我们做宫女的。先要小选采买，然后调教算是一道关，若是不好的，就直接是粗使杂役这种粗活，太好的就会被挑走去伺候主子，最好就是能捞到能当个嬷嬷，被叫声姑姑，调教手底下的宫女。”高个的宫女虽然貌似沉稳些，到底年头小，也是藏不住话，起了头就滔滔不绝。
“弄不好一辈子就只是绑在宫娥里头，这也不少见。这宫廷里，女官和太监、公公按品级来讲的。按规矩有正经职司的内侍，可是高于嬷嬷和宫娥，更别提我们这种小宫女了。像那些个内侍哪个不是对我们呼来喝去的？“高个宫女讲到兴头了，不免话语间声音大了些，另一个急忙扯了扯她衣角。
“绿雪姐姐，快别说了。这路虽然偏僻，难保不会有人听到。”她急切切地开口打断，但低着头脸上的神色看不见，只听得话很迫切。那名绿雪的宫女，听到这也有些害怕。不过前后望望只是一条，空荡荡的长廊没个人影，左右处也不曾有脚步声，倒是还有鸟的扑棱声，大致放下心来。
“我又没说什么不该的，犯不着忌讳。我们做宫女的哪有他们内侍好过。除了开始的关卡。再分到六局和下头司里，跟着姑姑继续学，期盼着能留在司、局里头，从底下不入流的小宫女，爬到入等的宫女，虽然这也被划了品级，但到底不是明文下达没有御旨凤谕，不过在外头也能说是宫娥，好听了些。
参加了女官考，若是成了，便是大人了，能坐轿子掌官印，正经的是个品级人物了。”这绿雪心绪起了，收不回来，虽然压低了嗓子，但哽咽声一起，连带着本为起引子的宫女也哀叹。
“红霞妹妹，这里本就偏僻，再加上今个日子，也不会有人来此。就容姐姐放肆些吧！”绿雪本也是个明白人，不过是刚受了刺激，再想起从前，一下子收不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