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土歹车”驶出密林,终是奔向了一片光明。
很快,“山土歹车”又一头栽进白茫茫的雾气里,空气里的可见度再次变得低,透过斑驳的车窗,隐约可见外面朦胧的影子。
苏瑶瑶确定自己还在山谷之中,只是外面的白雾漫漫,车也开得缓慢,不知道抵达密语瑶池究竟要多久。
好像自从出了密林以来,这个“密语瑶池”就成了唯一的线索。
苏瑶瑶有种预感,那所谓的“密语瑶池”正在召唤着她,她想找到出去的办法,估计就在那里。
不知又过去多久,白雾渐渐变淡。
视野也渐渐开阔,原本模糊一片的景色,也仿佛经过了锐化处理一般清晰了许多。
“山土歹车”渐渐地停下。
门开了,苏瑶瑶终于发现“山土歹车”原来是抵达了最终站点。这里仿佛是山谷的尽头,美丽景色簇拥着巨大湖泊,湖泊上空还缭绕着一层薄薄的白雾,一些发着荧光的植物和虫子点点闪烁。
湖面清澈碧绿,平静得没有一丝水纹,沉静,却又死寂。
在那镜面一般的湖泊周围是盛放的百花,正因为天然去雕饰,所以那些草木才能肆意生长。野蛮、生机、活力……春之希望和生之喜悦簇拥着死去的湖,给人予极其强烈的视觉冲击。
生一般欣悦,
死一般沉静。
苏瑶瑶被眼前一幕震撼。都说“瑶池”是传说中的仙境,如今一睹怕是不为过。至少这个地方比她在仙境里见到过的许多地方还要美丽。
彩练惊讶了片刻,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
“主人,我想起来了。”她拽了拽苏瑶瑶的袖子,“密语瑶池有另一个比较通用的名字,叫做镜湖。”
苏瑶瑶一愣。
内心早已翻江倒海。
她不可能不震撼的,“镜湖”这个名字对她而言代表的东西实在太多。那是她曾经极力想接近的真相,也是灾难的源头……更是,妈妈的湖。
她胸前的蓝色吊坠,早就已经开始发烫了。只是苏瑶瑶一直忽略了它。如今想起来将它拿出,只见蓝色的吊坠发着幽幽的蓝色光芒,越接近湖泊,它便越亮。
蓝色吊坠的反应证明了此处确是镜湖。
不知怎的,苏瑶瑶环顾四周,总觉得有些熟悉:“我好像……来过这里。”
彩练也是一脸迷糊:“我也好像……”
稀里糊涂对视一眼,苏瑶瑶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却又好像什么都察觉不到。叹了口气,决定不去纠结那些自己根本记不清的东西。
她深深地凝望着湖面。
眼睛里有着许多复杂的情感。
这就是妈妈的湖──在她慢慢走向镜湖的时候,水底传来声声呼唤,是池灵翠温柔的声音,在念着她的名字。
她仿佛受到吸引,走到湖边慢慢蹲下。
镜子一般的湖面倒映出她的容颜,苏瑶瑶怔忪地看着自己的倒影,对着清澈的湖泊试探地唤了一声:
“……妈妈?”
那原本平静的湖面,突然掀起了些许浪花。
水底掀起了汹涌的漩涡,黑影随着漩涡涌出,猛地打碎湖面,将湖边的苏瑶瑶疯狂卷入。
猝不及防,苏瑶瑶被那团黑影拉扯着下坠。
“主人!”彩练也惊呆了,一道彩虹匹练射出,猛然击碎湖面,追寻着苏瑶瑶的方向,与黑影缠斗在了一起。
人类对水总是有着天性的恐惧。
起先苏瑶瑶还能挣扎,但很快她就因为缺氧,陷入了短暂的昏迷。
隐隐约约,她好像看到了池灵翠的身影。
她躺在湖底的一具冰棺里面,周围缠绕着黑影。
面容安详沉静,声音却蛊惑人心:
“知晓……下来陪着妈妈好吗?”
迷迷糊糊,她好像应了一声“好”。
那些黑影带着她更快速地下坠。
彩练被黑影缠住脱不了身,近乎是崩溃地朝苏瑶瑶大喊:“主人,主人你醒醒!”
可苏瑶瑶早就听不见了。
就连墨桉在脑海里发出的警报声也被她忽略掉了。
她的心底只有一个念头:终于找到妈妈了……我要下去,陪着她。
墨桉系统空间发出的警报声越来越响。
“警报!警报!监测到宿主生命值迅速下降……57%……45%……31%……19%……警报!警报!宿主已处于濒死状态!”
一旦任务体死亡,任务就会自动宣告失败。
而任务一旦失败,苏瑶瑶的灵魂便会再一次被抹除。当然,以她灵魂的特殊性,主系统是根本没法将她抹杀干净的。只是墨桉所做的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墨桉还在努力挽救死局:“苏清屿,你醒醒!”
苏瑶瑶终于有了点反应。
一条水龙破开湖面,迅疾而又凶狠地与黑影搏斗。
原本平静如死水的湖面被搅动出了巨大的水花,黑影松开苏瑶瑶,被水龙逼回了湖底。
一双手接住了下坠的苏瑶瑶,还未来得及有反应,一颗凉凉的东西就被送入了她的口中,她意识混沌,迷迷糊糊吞下,那东西进入她体内的一瞬间,她立刻就恢复了呼吸,原本因为溺水而不适的身体也再渐渐恢复活力。
苏瑶瑶瞪大双眼,意识到水王子刚刚把仙丹给了自己。
渡了仙丹,水王子才放开了她。苏瑶瑶原本想说话,却对上他冰冷的眼神,吓得吐了个泡泡。
见状,水王子冰冷的神色有所缓和,反手甩出一击击开纠缠不休的黑影,拉着苏瑶瑶往岸边游去。
苏瑶瑶看清了黑影,恍然发觉,这些黑影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
和那天她在教学楼,被假的何烬追杀,和被陌生的女教师一把推倒街上感觉到的一样……这东西带着一股浓稠的,实质的恶意。
水王子带她上了岸,不发一言,默默给她披了件御寒的衣服,示意彩练带着她远离湖泊。
苏瑶瑶也不是很敢跟水王子说话。
此刻的水王子身上散发着冰冷的气息,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可苏瑶瑶总觉得他现在很生气。
……面无表情地生气。
有可能是在气她不会水还往湖边靠。
苏瑶瑶有些心虚,识趣地退远,将战场留给了水王子。
果然,水王子飞到湖面,抬手爆发出一阵蓝光,早就波涛汹涌的湖面瞬间被一分为二,破开的地方涌起激越的水花,像是被看不见的墙挡住,始终无法合为一体,露出湖底湿润的泥泞。
可那一分为二的湖也猛然爆发。
天地突然变色,整片湖被黑暗笼罩,底下的搅动着巨大的漩涡,朝着悬浮半空中的水王子席卷而去。
“池灵翠!”水王子的声音带着恨意,“你敢杀她,我要你的命!”
声音落下的一瞬间,黑色水花和蓝色水龙在空气中碰撞炸开。
原本平静的湖泊此刻搅动着粘稠的恶意,不顾一切地想要将水王子卷入水中。
苏瑶瑶在听清楚水王子喊的内容那一刻,心情便沉了下来。
她第一次见水王子如此失态。
大概是真的着急上了头。
可是妈妈她,为什么……
彩练见苏瑶瑶眼底闪动着泪花,心中也理解她的难过。
她轻轻地抱了一下主人,安慰着她:“主人别哭……事情,可能不是我们看到的那样呢?”
水的神明高高在上,与被恶意侵染的湖泊搏斗着。
一时间双方不分上下,水王子守在两面水墙的中央,一边抵挡着攻击,一边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很快他就发现了隐藏在水墙之内的冰棺。
美丽的女子躺在上面,隐约可见轮廓,她是湖中黑影的源头。
水王子不假思索,那一边的水被他破开,冰棺和黑影一起暴露在空气中。
苏瑶瑶瞪大了眼睛。
水王子又是不假思索地丢出一道水刃。
那原本安详躺在冰棺里的倩影突然睁开双眼,坐了起来。
“水王子,你又何必多管闲事?”
柔柔的嗓音带着恶意,“池灵翠”撕下了伪装,缠绕在她周围的黑影为她挡下一击。
“你算是她母亲,你又为何要杀她?”
“镜湖的禁忌之子,注定是要回归镜湖的。我让她留下来陪我,又有什么错?”
水王子冷淡地说:“我不同意。你去死吧。”
周围的空气突然干涩。
水王子面色冰冷,在一瞬间抽走了空气中所有的水蒸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抛出一道水刃。
那水刃倾注了他的巨大仙力,“池灵翠”一时竟没有躲开,眼睛蓦然睁大,下一秒,就被削去了头颅。
……
头颅滚落,“池灵翠”的脸上还带着恶意的微笑。
镜湖的风浪小了一点,,水王子垂眸看着“池灵翠”的身体变成了一道黑影,渐渐地消失。
似有所感,他突然回了头。
他看到──
女孩惊恐的大眼睛,蓦然落了泪。
眼底闪动着陌生的情绪,像是从没认识过他这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