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有了方向,大家做事也更加有了动力。只是,计划虽好,但该怎么和百姓开口,怎么在最短时间内说服他们愿意冒险完成这一艰难任务?
陆礼既然是主帅,自然也要担起更大的责任。结束了会议便带着亲随开始四处奔走。只是,人都是聪明的人,小老百姓更是不愿趟浑水,饶是陆礼,顶着这副俊秀面容,也没博得什么成功。
奔波流离久了,老百姓说出来的话也不那么好听——“我娘就剩我一个孩子,不能断了后。”已经算是好的了,左右还是可以劝自己说要体恤这些人一番。更有甚者,说出口的是更加不堪入耳——什么“你们行军打仗的人,咱们纳了多少税养着你们,关键时刻倒是屁用没有。还要喝我们小老百姓的血”;什么“连累我们安分守己的老百姓,你们怎么不去送死!”诸如此类,令人心寒。
旁人四处碰壁更是不必说。
一日过去,收获并不是很大,加在一起,也只领回来五六个人愿意协助军队。
陆礼捏着眉心,没有说话。军营里诸位也是一筹莫展。灰头丧气,完全没了当初的激情。
说不难过是假的。举国招兵买马,为的是这里的百姓,为的是疆土完整,可是却换来如此结果......难道这些人的爱国心都被狼吃了吗?
陆礼本身就身子不爽快,现下脑子更是疼得厉害。虽说自己的部下也可以佯装一番,可如果没能得到百姓的支持,成功的概率将大大缩小......左右无他法,拼死试上一试也比正面迎敌来得强。正要将这下下策说出,门外突然冲进来一个小兵。
“陆将军!陆将军!”声音高亢而又嘶哑,显然是一路喊着来的。
陆礼站直了身子,握紧了手里的剑,心下紧张地猜着莫不是北川君派人攻了过来,语气却沉稳如初,“何事慌慌张张。”
“各位将军!”那小兵顿了顿,恭恭敬敬地弯身行了个礼,而后眼神放光,语气雀跃道:“各位将军!门口来了一群百姓!他们说,他们说......”那样炎热的夏天,一路跑来真的已经口干舌燥,小兵吞咽着口水试图继续说话,却没能发出声音来。陆礼眼睛紧盯着他的嘴巴,口型大概是“援助我们?”陆礼看着唇型便读了出来。
“对对对!”那小兵激动得蹦了起来,连说三声对后捂住了嗓子,面上混杂着欣喜和痛苦。
“快,阿展,给他水喝!”阿展闻言也高兴的不行,直接抱来了一壶茶水。
那小兵立刻咕咚咕咚喝了下去,阿展在旁劝着“小兄弟,慢些喝。”
陆礼眸子晶亮,“小兄弟留在这里歇息,其余人,都和我一起出门迎接!”话毕便挥着衣袍,率先冲了出去。
帐外,暑气蒸腾,比夏天更让人热血沸腾的是一眼就看见的人群,有男有女,有青壮年也有老人儿童。那些人东张西望着,寻找着什么。酷暑之下,竟无人抱怨。
“陆将军来了!”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句,于是所有人都喊了起来。
待陆礼站定,所有人都争先恐后地抢着发言,道歉的道歉,支持的支持,气氛热烈。
许是近来不顺的事情太多,被捕入狱,临危受命,奔走无功,陆礼瞧着眼前这些黑压压的人群,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差点没有绷住。
“将军哥哥,你怎么了?”一个小女孩抬头看向陆礼。
陆礼微红着眼眶,摸摸她的脑袋,并没有回答,而是抬头望向这些身着布衣的男女老少,“诸位,可都是真心?”
“真心!”众人异口同声,语气坚定。
“诸位可都是本地人?”
回应他的是一片此起彼伏的“是。”
“此去万分艰险......”
“哎呀,我们都知道的!将军不必再强调。我们都甘愿抛头颅洒热血,誓死捍卫国土。各位,你们说,对不对!”为首一男子粗壮着嗓子,打断了陆礼不自信的百般确认。身后的各位严肃回应着夺回疆土,誓死不悔。
陆礼看着他,之前吃不准为何那么多人回心转意,但此时可以确定十之八九有此人手笔,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叫什么名字?”
“将军问我?啊,我叫李二,家中排行老二,之前就是个卖猪肉的屠夫。”李二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
“将军,你别看这李二平常憨憨的,除了卖猪还是个爱读书的人呢。”
“没有没有,就闲来无事的时候看一点书而已。”李二的脸红了起来。
“要不是李二告诉我们背后利弊......”
“是啊,我们差点就......”
赞美之声不绝于耳,李二何时被这样夸过,早就红透了脸,不知怎么说才好。
陆礼心下盘算了一番,用人之际,李二虽然朴实却深明大义,况且,在这群百姓中有这样的号召力,加以培养倒也是为不可多得的良才。
有了这番较量陆礼重燃信心,迅速规划了并简单阐述了大致要做的事情,朗声道,“好!感谢各位相助,我陆某一定不负所望。时间紧迫,我已安排了相应人员进行人员登记,我稍后会和李二详细讲述,到时候便由李二带着你们前行,我也会派人护你们周全,我们今夜便开始行动!”
“好!”李二没有推脱,百姓也十分配合。
而后陆父带领着诸位分设几处登记,陆礼则引着李二进入营帐内细细讲述具体的行动方案。话毕,陆礼站起身来,对着李二行了一个庄重的礼,“如此,就交由你了。”
李二虽然不曾接触过行礼这些,倒也在书中看过,也依着陆礼的模样行了个礼,语气肯定,“北川入侵害得我们这样惨,我李二保证,一定会全力以赴,不让将军失望。”
随后,陆礼和诸位将军再三巡视确认细节。都城找来的新兵本身也是普通老百姓,身上的兵士气息还不是那么强烈,混在落难老百姓中间也不显得突兀。
待到各项事宜准备完毕,刚好是夕阳西下时分,没有整齐的服装,没有嘹亮的号角,背着大包硫磺,个个都是最英勇的战士。
陆礼本想随行,却被再三劝回,如果军队少了主将,必然军心溃散,只得挥手告别,道一声“定要平安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