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们每天再做一次小孩。
——朱德庸
宣教
冰暑
前些日子带母亲做了骨密度检查,结果显示母亲骨质疏松有点严重。医生想和上次的结果对比一下,我不好意思地告诉他这是母亲第一次做骨密度检查。看到医生脸上滑过一丝遗憾,身为护士,我心里很不是滋味。6年前外婆过世,当地的医生说外婆骨质疏松很厉害,桶状胸压迫肺部,她才走得这么快。所以我一直担心母亲老了也会有累似的情况,总想让母亲定期检查,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好几次话题摆上桌,母亲的一句“没事,我好着呢!”便又让我心安理得地将这件事抛到脑后。而事实上,母亲已经……因为药物副作用较大,医生特别仔细地和我交代了用药方法。我一边言谢,一边怀着深深的自责离开了诊室。一路上,我暗下决心要认真地向母亲宣教,一定要让母亲重视起来。
到家后,我如实地告诉母亲她的病情,母亲显然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她一个劲地说:“怎么会呢?村里那么多妇女,有几个人会去做这个检查哦?你又特别小心了吧?”
“妈,你要正视事实,报告都在这里了你还不相信,你这种态度肯定又不会好好地吃药。不吃药的话又怎么会好起来呢?”心中的担忧在逐渐扩大,我不自觉地加快了语速。
母亲继续烧菜,一边回应我:“我自己没觉得有什么嘛。”
“等你有症状了就更严重了,现在你一定按我说的去吃药。每个星期吃一次,起床就吃,和着两杯水下去,吃完后半小时一定要吃饭,否则药物对胃的损伤很大。还有药吃下去后不要坐着或躺着,要去走走,避免对食道的损伤。还有和其他药要岔开时间吃。另外你要多晒晒太阳、注意饮食……”和上班时所有的病人宣教一样,我一口气流利地讲完了所有的要点。
母亲喃喃地说:“哪有这样的药,介难吃的,我们这种人(指没念过书)听都听不懂的。”
“那你要用心记住,我最担心的就是你吃药不规范,病没治好副作用倒先出来了。”
“你写下来,回头你爸会告诉我怎么吃。”父亲似乎永远是母亲的家庭医生。
“老妈,最好你自己记住,不要总让爸爸来提醒你,万一他也忘了呢?这药副作用很大的。就这点东西嘿嘿都能记住了。”嘿嘿是儿子的小名。
听到自己的名字,儿子跑进了厨房,好奇地问:“妈妈,你们在说什么?”
“外婆记性差,吃药的方法都记不住。”母亲转向儿子:“要嘿嘿帮我记住罗。”
“行,没问题。”儿子一拍胸脯,仗义地答应了母亲,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小家伙能参与进来,说不定比我的监督力度要大呢!再说还能培养儿子的责任心,一举两得。想到这些,我将药物的用法和疾病的注意事项一五一十告诉了儿子,并鼓励他写下来。
小孩果然记性好,儿子正确地向我复述了一遍,就去房间写了。
半小时后,儿子出来了,神秘兮兮地避开我的眼神,直接去给母亲看他写的东西。听得祖孙俩在厨房里叽里咕噜,不一会儿,听到母亲连声说:“嘿嘿真能干,外婆一看就懂了,这下肯定不会弄错了。想忘记都难啰。”
我的好奇心扩张到了极点,心想儿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么神秘又如此有效?
“去,让你妈妈看看,是不是都对了?”母亲愉快地建议儿子。
接过儿子递过来的纸,我惊呆了。整张纸上除了药名之外,其余的全是图画。母亲一般六时起床,儿子画了时钟来表示母亲起床的时间,吃药的时间、吃饭的时间,还画了两杯水,更有趣的是,为了告诉母亲吃完药不能躺下,儿子画了两个人,一躺一站,给躺着的人画了哭脸,而给站着的人画了笑脸。
和儿子道晚安时,看到母亲已经把这幅画贴在床头了,我问儿子:“你怎么会想到用图画的方法来告诉外婆的?”
“因为外婆不识字啊。”儿子不假思索地回答。
走出房间,我久久无语。
感动就是生活!
——亚当·桑德勒
礼物
冰暑
母亲节礼物
洗完澡,到房间,发现儿子一脸认真地躺在床上,睡在我经常睡的位置,被子盖得严严实实。我奇怪地问儿子:“怎么啦,不舒服?”
“没有。”儿子很神秘。
“你把被子盖得这么紧,不怕热吗?”我觉得有些反常。
“不热。”儿子很严肃。
“睡过去,小子,这是我的地盘。”
儿子很谨慎地挪动身体,等我躺下,儿子问:“妈妈,热不热?”
“还好,怎么啦?”我一边看报,一边搭话。
“妈妈喜欢这个节日礼物吗?”儿子小心翼翼地发问。
“礼物,什么礼物?”我一脸的诧异。
“被窝热不热?”
我恍然大悟,明天是护士节,电视上都在播放庆祝的节目,小家伙倒蛮有心,帮我热被窝呵。虽然这个礼物不太适合季节,但我心头泛起一阵暖意,亲了一下儿子:“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开心。”
“不,这是送给你的母亲节礼物,爸爸说你过两个节,母亲节和护士节,护士节的礼物我明天再送。”儿子很正式地宣布。
呵,小东西。
护士节礼物
今天是国际护士节,一早打开手机,就收到同学发来的短信,祝贺我这位十几年护龄的“老护士”节日快乐。都被人尊称为“老护士”了,看来真该好好保养自己,洗漱的当儿,我暗自思忖。
一转头,儿子已起床,神秘兮兮地和我说:“祝妈妈护士节快乐。”
早就听说他在暗地里准备礼物,我故意问:“谢谢,礼物呢?”
儿子跑回他的房间,拿了一个大盒子出来。
迫不及待地打开,偌大的盒子里边只有一张小纸片,上面写着“欧洲之旅”,一看就是儿子稚嫩的笔迹。
“什么意思,请我去欧洲吗?”
“不是,你再仔细看看。”
拿起纸条,还是这几个字啊,我做了个“不懂”的表情。
尽管家里没其他人,儿子还是附在我耳边神秘地说:“要像医生看片子那样看。”
不知儿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走到窗口,举起纸片作透视状。
“你不会开了巨额支票给我吧?”好像有字写在背面,我调侃儿子。
翻过来一看,三个字:捶背券。
我蓦然开窍,这就是小家伙的礼物,倒也挺合理,有钱出钱,没钱出力。
我觉得创意不错,儿子诚实地告诉我,电视上蜡笔小新就是这么庆祝母亲节的,都说护士经常忙得腰酸背疼,他就模仿着为我庆祝护士节。
“那这欧洲之旅又是什么意思,诱惑我啊?”
“那只是捶背券上的广告,我看那些券上不是都有广告的嘛。”儿子认真地解释,把我逗得哈哈大笑。
得到认可,儿子显然也很开心,他开始行使解释权:“任何时候你累了都可以来找我。有效期是一年。你现在要不要使用第一次?”
“当然……”晕乎乎的,我觉得瘦小的儿子长大了。
生日礼物
今天我生日,下午科室里刚好不怎么忙,觉得是个很好的机会犒劳一下自己:先去购物中心晃悠一圈,再到美容院美美地睡上一觉,然后早早地去接儿子,让他体会一下太阳从西边出来的感觉。每年的生日都是忙忙碌碌上班,晚上家里人为我切蛋糕庆祝一下,像今天这样走休闲路线还真从来没有过。于是就拨了护理部的电话请假,请同事在考勤本上登记一下。
护理部的同事说,用不着扣除我的年休,因为有半天补休假一直挂在我的账户上。正在纳闷,同事已经聊开了,前些天我科里的护士小云特地打电话,请护理部为我加上半天休息,理由是我在某个周六替她上了半天班(她家里有急事),小云一再重复请护理部无论如何不要忘了兑现这半天假,因为大家都觉得我肯定把这事忘了,更不会向护理部提出要拿补休。
“护士长,怕你拒绝,小云还让我不要告诉你,看得出来她们很拥护你。”
同事在电话里称赞,“你好好享受这特殊的半天假吧!”
挂上电话,我有些哽咽。谢谢你,小云,你们给了我一份太珍贵的意外,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礼物。
如果一个人有足够的信念,他就能创造奇迹。
——温塞特
奇迹
毛毛
在从事妇产科之前,我曾在脑外科工作过四年。虽然已过去了整整十年,但我对脑外科外伤昏迷的病人却记忆犹新:剃着光头、皮包骨头般的躯体、毫无表情的一双眼睛盯着天花板、从气管切开处呼出的气体像拉着风箱一般、需二三人才能按住的躁动的四肢……也曾听到过植物人在感召下苏醒过来的事例,不过却从未亲见,但是前不久发生在我身边的一位植物人妈妈奇迹般的苏醒让我不由得感叹:不放弃生命,生命会创造奇迹。
记得八月下旬的一天下午,我接到了本科一位医生从ICU(IntensiveCare Unit,重症监护室)打来的电话,话语中透着焦急:“护士长,ICU有一位外伤昏迷的孕妇,怀孕六个多月,现已临产,你能不能派个助产士下来接生啊?”想到助产士们此时个个都转得跟陀螺似的脱不开身,我带上接生用物一路小跑着赶往ICU。“哦,来了,来了”,ICU的护士看到我就像看到救星似的。只见我眼前这位孕妇全身蜡黄,身上插满了不同的管子,身下已有一大摊血,随着阵痛的来临她已在不由自主地屏气并且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这样的状况想转移孕妇至产房分娩是不可能了,不得已只得将ICU作为临时产房了,我一边招呼护士为我准备物品,一边准备上台接生。也许是本能,她能感觉到宫缩时的疼痛,因为疼痛她扭动着屁股,双脚乱蹬,而眼神却透露着坚毅。为了使接生工作能顺利进行,只能由一位护士在旁用力协助扶住她的左腿,而我在右侧,随着她阵痛时屏气,慢慢地可以看到一点点胎儿头发了,我知道所有在场医生护士的心此时肯定都提到了嗓子眼上。由于孕妇的凝血功能很差,极易出血,我只能小心翼翼地扩张产道,检查胎位,“胎儿太小,估计只有两斤多点,”这个结论一出,我立刻感觉到空气开始凝固,同事们都在为这个小生命担忧。
经历了几个拨露-回缩-再拨露-再回缩的过程,估摸半个多小时以后随着胎头胎体在我的助娩下完全脱离母体,清理呼吸道后的女婴哭出第一声清脆的“哇”声,全场爆发了一阵掌声。而我一个“久经沙场”之人在此情景下却产生了莫名的感动,感动着妈妈的伟大、感动着小生命的顽强、也为ICU的护士感动。怕小家伙冷,已经有细心的护士用烤灯将包裹婴儿的大被子焐热了,其他的护士也在有条不紊地做着分内或者不是分内的工作。也不知是否因为小家伙的哭声,先前还在犹犹豫豫是否放弃这个小生命的那三个蹲在墙角的男人作出了一致的决定:要救她,不惜一切代价。
救护车已等在急诊室门口,当随车医生看到我怀中这个头还没我的拳头一般大的小生命时,他的第一句话是“早产儿吧,这么小”,当他得知小家伙的妈妈还是昏迷状态的,这位见多了生老病死的医生的嘴张成了O形:“自然分娩的?太不可思议了,真的头回碰到。”
救护车在“呜啊呜啊”的鸣叫声中一路向儿童医院飞驶而去。在这段路程上我从那三位随我们一起的家属口中知道了更多有关这个家庭中所发生的事情:他们是河南人,在桐乡打工,其中一个是产妇的丈夫,另外两个是产妇的兄弟,产妇在一个多月前遭遇了车祸,大约一个星期以前才转到我们医院的,出了这事以后他们三人放下工作,已经片刻不离地厮守了一个多月了。
“有像你们这么好的丈夫兄弟在背后支撑她,她一定能感受到,放心吧她一定会醒过来,小家伙出院后一定要带她多去看妈妈,这对她妈妈的苏醒会有帮助。”其实我也知道,此时我的安慰是多么的苍白,但是这也是我传递给这三位男人的一点点信心和希望。
“会的,会的,谢谢!”三位男人异口同声。
以后的几个月也陆陆续续从不同的渠道获知了这位妈妈和小家伙的情况:因为病情需要,昏迷妈妈转到一家部队医院接受高压氧舱治疗,随后又转至其他医院接受手术治疗;小家伙住院一个多月后回家了,她奶奶从老家赶来抚养她。这几个月中我也曾多次向小家伙的爸爸提起是否可以借用媒体的力量,让社会上的好心人帮帮他,但每次都被他婉言谢绝了。
日历翻到了2008年,一个星期一的上午接到了小家伙爸爸给我打来的电话:“护士长,你今天下午在上班吗?如果在的话我想把我女儿的出生证明办一下。”得到我的肯定回答后,他下午来了,同时也带来了妻儿的近况:妻子前段时间醒了,会认人了,能够简短地说几个词,也能在搀扶下慢慢走路了,因为脑积水可能还需要做手术;女儿养得白白胖胖,有十多斤了,很会笑。
虽然说这些话时他的表情没有多大的起伏,但明显可以看到这是一张舒展的脸、是一张充满希望的脸。相信在往后的日子里,这一家一定会生活得平淡而充实。
我能给宝宝喂奶吗?
人之所以能,是相信能。
——格言
我能给宝宝喂奶吗?
梅子
长娜是被急诊室的推车送到病房的。一周前她刚刚剖宫产得到一个女儿,前几天出院后,右腿迅速肿胀,被诊断为“下肢静脉血栓”又回到了医院急诊室。同每一个从急诊送来病人一样,不安与恐惧,加上转送过程的慌乱,使得病房内出现了一阵小小的骚乱。安顿她进入房间,多年的普外科护理经验使我非常清楚有关下肢静脉血栓的治疗和注意事项,很娴熟地做了疾病教育,告诉她将要做什么治疗,她需要怎样配合之后,她似乎平静下来,微笑着点头。能让她紧张的脸露出笑容。我对自己也暗自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