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认为恩特大人仅仅是个威严的男人的话,那么她就大错特错了。相反,看到他就好像看到了自己的父亲。
梅洛斯小心翼翼的对上恩特的目光,坐在椅子上坐立不安,如果是以前的身份她完全无需如此害怕,可此时她是逃亡的弗兰德王女,温妮尔女王的通缉对象。身为永冻城主人的恩特完全有能力将她交给温妮尔。
如果她还不知道的话……自己承认,贝尔莉也不说的话……
也许还有一丝机会,从看到那威严的面孔的瞬间,就以为恩特绝对是大公无私之人。
恩特大人长着一样的火红色的头发,来自火焰的精灵却千年来驻守在极寒的北境。他凝视着梅洛斯,在村子里的时候他们就曾经见过面,但从未说话,只是恩特第一眼见到她时有些诧异。
“不要紧张。”看出了梅洛斯的紧张,恩特试图安慰。“你真像你的母亲……说真的,当我在村子看到你第一眼时,我还以为我看到了幻觉。”
他认识母亲,这是个好兆头。“我也从未想过您是马索尼家族的人,以及贝尔莉小姐。”
“就像没有人会怀疑你是弗拉德王女一样。”
恩特叹了一口气,这个话题让梅洛斯顿时紧张了起来。
“不要害怕。”他重复了两遍,“马索尼家族的剑,从来都不是用来指向手无寸铁的女孩的。”
梅洛斯满腹猜忌。“马索尼家族不会,可其他家族会。”
贝尔莉搭上了她的肩膀,认真的告诉她,“为什么不肯相信我们呢?我们不会让你落入任何人的手中。”
“为什么?”
梅洛斯说不出他们这么做的理由。“一旦被发现,那么就完了。”
恩特非常赞同她的看法,点点头。“确实,可只要不被知道就好了。梅洛斯,也许你没有印象,可我在你很小的时候见过你。”
“什么时候?”梅洛斯一愣。
“那是你四岁时的生日,我随我父亲而来,而且你的母亲……尼龙雅莉,曾经是我父亲的养女,我的姐姐。”
梅洛斯愣住了,她说不出话来。
“这也是为什么你祖父以及你的父亲愿意将西境丢给马索尼家族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这是个只会忠诚的温柔狮子。”
梅洛斯的内心不知道是怎么样的心情,总之心跳没有了那么快,也许是因为搭上自己肩膀的那一双手让她感觉到了温暖。
“我从来都不知道。”
“喔,我还以为你母亲一定和你说了,并且提起过我。”恩特有些失望,他就像是个孩子一样撅起了嘴。
“不。”梅洛斯想办法安慰她,这是两年来她遇到既轻松又棘手的事情。“可她也只是向我说过永冻城的伊尼爵士以及他两个儿子,而没有说她曾经是爵士的养女……”
“你的姐姐温妮尔也不知道。”恩特若有所思,“宫廷大臣们守口如瓶,我想他们也差不多都死在了黑牢,你的姐姐非常的可怕。”
她并不可怕,梅洛斯想要辩解,她也许仅仅只是想要王冠,可是为什么要屠杀自己的亲人呢?
这让她没有了底气。“也许吧,我也不愿意相信她会派追兵来追杀我。”
“并没有追杀你。”贝尔莉开口说,“似乎只是想把你抓回去,因为悬赏着重要求必须是活的。”
所以恩特是她母亲的哥哥,所以他才会这样善待自己,梅洛斯心中告诉自己,可并不意味着他就是可以相信的。
“你的母亲没有死,不过我记得……”
“虽然不是亲生母女,可我母亲依旧是父亲的妻子,她的母亲。”梅洛斯看着她,她本该利益端庄,不应该这样激动。“如果她杀了我母亲,你会率领北境诸侯讨伐她吗?”
“我不确定,也不知道如果真到了那一步会怎么做。但无疑的是我们没有多大的胜利把握。”
“抱歉了,小梅洛斯,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可以叫我一声叔叔,但现在不行,否则你的身份将会暴露。”
恩特爵士看了眼窗外,他满脸的疲倦,这两天为了弟弟的葬礼而一直操劳着。“明天就是我弟弟下葬的时候,到时候许多家族的人们都会来,包括南方以及王国宫廷内的大臣,所以我需要去准备。而你则需要一个身份。”
是的,她需要一个身份。“什么身份?”
“贝尔莉的贴身侍女。”恩特告诉她,“即便如此也有风险,所以你得尽可能的改变自己,当然了,首先得是外貌。”
贝尔莉瞧了瞧她,那羡慕不来的外貌让她有些沮丧。“很漂亮,可这天生的金发容易让她成为焦点。”
“我可以带上帽子,盘起头发。”梅洛斯忙说,“我是一位侍女,那么在特定的场所自然没有我说话的权利,又用得着我出面吗?”
“你说得很对,而你还需要一个名字。”
“艾露,我叫做艾露·马索尼,一位落魄的平民之女,因得到了马索尼家族贝尔莉小姐的青昧而成为了她的侍女,心怀感激的我荣幸的获得了马索尼的姓氏。”
梅洛斯抬起头,她迅速的伪造自己的身份,观看恩特的反应。
贝尔莉眼睛挣得老大,像是惊吓得说不出话来了。“我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两年来一直都没有人追查到你的下落了。”
“这两年发生了什么,以后我会再问你。”恩特转过身,示意她们离开。“贝尔莉,你去教会她侍女之责吧。”
当贝尔莉带着她来到那宽敞的大房间时,梅洛斯浑身打了个机灵,她已经多久没有看到这种奢侈的卧室了?可她没有一丝的高兴,而是陷入了过去的沉痛记忆之中。
诸神真的听见了她的诉说吗?给予她了一个安身之处。“诸神在上……”
贝尔莉拍了拍她的肩膀给予安慰,她比梅洛斯要大几个月。“你更加该谢谢我,其实很久之前我就注意到你了,沉默寡言,对于所有人都是给予警惕以及无声的攻击,我一开始以为你是个逃犯。”
“我就是个逃犯,你没有猜错。”梅洛斯笑了笑,充满苦涩。“如果我落在温妮尔手中,要么是死,要么就是逃犯。”
就当梅洛斯漫不经心时,她才注意到这宽敞的大卧室居然拥有两张床,有一张靠着窗户的墙上。
她感到困惑,也自然想不到这会是她睡觉的地方,毕竟她醒来时是从另外一个卧室出来的。“有两张,还有一张是你……母亲的吗?”
她将贝尔莉误认为了一个没有母亲就睡不着觉的女孩。
“我母亲在图灵家,我外公雷曼·图灵公爵在床上卧病不起。”
“那是什么?”
梅洛斯忽然看见了那张靠着窗户的床上留有一枚勋章,勋章上是一朵犹如死亡的花,可在她的认知之中,死亡之花是禁忌红玫瑰以及白蔷薇。
那是由坚硬的白金属制作的,想必是银子,铂金,总不可能是黄金。她拿在手心里,对贝尔莉放下了警惕。虽然有些稀里糊涂,但她确实是贝尔莉的侍女了。
她只想要一个安身之所,无论恩特是否有什么样的阴谋,她都没有精力和能力去应付,她还有什么资格去拒绝呢?
贝尔莉只是看了一眼就下了定论。“那是罂栗,北境最不会说谎的植物。”
“可北境还有影怪还有……”她迟迟没有将树精说出来。
“影子怪的事情我们以后再说,好吗?”贝尔莉就像是她的姐姐,温柔的告诉她。“我的弗兰德公主,其实我也不知道你留下来是好是坏,如果不被温妮尔女王知道的话就更好,我也不敢肯定。总之你太可怜,我不忍心。”
她是个善良的人,梅洛斯内心松了一口气,父亲曾和她说过,即便不能够完全相信善良的人,可这样的人是交朋友之首选。
“也许就在下午,也许是明天,总之很多见过你的领主以及贵族都会来,不仅仅只是为了葬礼,还要为了见证永冻城主人恩特爵士的风采。我希望女王不会来,现在已经没有多少人来光顾西境了,西境倒是忠诚得很。”
过去了两年,梅洛斯已经完全忘记了贵族们聚集的场合的一幕幕了,原本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再见到,当然了,她现在也不想见到。
“你会出席?”
“废话,我是城主之女,能不出席嘛?”贝尔莉告诉她,“当然了,你也得,虽然对于你而言这太过于残酷了,可只有这样才更有说服力打消所有人的困惑,只要证明你不是梅洛斯·弗兰德。毕竟现在也有关于恩特爵士回到永冻城时带了一个金发女孩的传言。”
“我知道该怎么做。”梅洛斯完全放下了曾经王女的身份,她向她保证,自己将会是她的侍女,艾露·马索尼。
之所以叫艾露是为了哀悼自己曾经的那一位侍女,向自己宣誓,用一命永远守护自己的艾露。
这一晚她失眠了,贝尔莉让她与她睡在一个房间了,这样才会使得她安心。至少她是这么说的,听着贝尔莉那轻微的呼吸声,她望着窗外的星空。
星空出现了,她想,那些怪物们……不会再出现了。
树精,若我有难,你必将受之召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