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人看来,这是犹如一条璀璨星河的队伍,晃晃荡荡涌进了蔷薇城,人数三百左右,大多都是来自北境马索尼家族的骑士。
这是第三十天的黎明,梅洛斯临时躲在了第二个轿子,透过紫砂帘布看着外面的人群。他们欢呼雀跃,当马索尼家族的红狮旗帜迎着风飘扬,上面绣着的就像是飞舞的狮子。
爪牙像蝴蝶,栩栩如生。
这是熟悉而又陌生的蔷薇城,一路上,她看到了许多陌生的面孔,但更多的是残缺的熟悉。岁数更大显得更老的工匠曼斯特、哑巴琴手大巴克、来自曼陀罗最后一氏家族的尼亚以及他的妹妹卡斯妮莉。
这些都是她所看到的,看着他们就想到了过去,那是一段并不美好的记忆。
当沿着蔷薇城大道前行一段时间后,整个马车队停了下来。前方来了一支迎接她们的队伍,其中不乏有着熟悉的面孔。带着一头羽毛帽的中年男子是蔷薇城守卫将军马索科·维斯特,腰间挂着银龙剑鞘的一定就是曼斯·特兰西,冯文爵士的弟弟,他身边那个戴着半边面具的就是提前过来的温奇·路德,现在的他看起来要比一个月前老了整整十岁。
然而这个队伍最前列还有一个老人,他骑着骏马,露出和蔼的微笑。在梅洛斯的眼里俨然如同一个陌生人,她发誓自己从来没有见过他。直到他说了几句话后转身朝着宫廷的方向行走,带领车队前行。
到最后梅洛斯都没有下轿子,她看着贝尔莉、瑟雅以及那个被北境容貌师更改了样貌的女孩,她与弗拉德公主长得有些相像,只为了蒙蔽温妮尔的眼睛。
要是她知道贝尔莉在宫廷里发生了什么就好了,望着那大门以及台阶,身体就不寒而颤。老冯文将她所在的轿子拉到的财务大臣的院子里,奢华而又美丽,她嘱咐过贝尔莉尽可能的谦虚来推辞这一项职务,如果没有成功,那也就尽力而为。
一个月的行程,让梅洛斯明白什么叫做真正的无聊,她整日整夜的待在轿子里不能出去。因为忌惮影怪,老冯文绕了许多的弯路,这个老人心思紧密,与特兰西的那个冯文伯爵截然不同。
曼斯骑着骏马拦在了轿子前,跟随的马索尼骑士们也停下了脚步。
“能够重新见到前辈,我感到非常的激动。”曼斯诚恳的向老冯文行礼仪,“同时卓林大人让我来询问,为何你们晚了半个月到来?”
“因为北方的冰雪气候,以及我们遇到了土匪和狼群。迫使我们不得不停下脚步,同时因为维斯特家的宴会邀请,挽留了我们一个星期。”
“可你们就错过了女王的生日宴会。”
“贝尔莉大人会向女王陛下致歉以及诚恳的问候,来寻求原谅。”
梅洛斯静静的听着对话,她没有发出一点儿的声音。曼斯对老冯文称呼为前辈,不难判断出他是现任的王族守护骑士,为温妮尔服务。作为老骑士的老冯文虽然在北境并不为人所知,可在蔷薇城德高望重。
王族守护骑士,这个词语在梅洛斯心中只会让她感受到无尽的讽刺,当王族被屠害时,这些所谓的守护骑士又在哪儿呢?
曼斯挠了挠脑袋,他似乎太仰望老冯文了,以至于告诉他,“我知道有一家非常好的酒馆,我们可以去喝一点。”
“我已经戒酒了。”
“或许你可以为了徒弟而破戒。”
然后就这样,老冯文带着见到晚辈以及徒弟的激动心情,按耐不住的与曼斯离开。院子里,骑士们以及家丁开始搬动行李,这个院子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大,有花园与喷泉,还有后院,不过她的姐姐似乎并没有想到贝尔莉会带着这么多的随从,以至于他们并没有安身之所。
当她询问时,一名骑士告诉她,“我们可以搭帐篷,都习惯了,在永冻城也是如此。”
“后院可以吗?我对于这一方面不熟悉。”
“那块地方足够了,说实话财务国库大臣的院子比我想象中要大很多,一个后院足够容纳我们所有人。”
于是梅洛斯一个人待在房间里等候,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贝尔莉以及瑟雅才坐着轿子赶到,由之前那一个老人亲自送来。
那个她要替换的女孩也不见了,梅洛斯深知此时她已经钻进了那个轿子,由二十名骑士护送回永冻城。
当那个老人与贝尔莉短暂的在门口聊了几句后离去,贝尔莉告诉梅洛斯,那就是国相,斯芬克斯家族的卓林。
“卓林?”梅洛斯若有所思,这个上了年纪的老人看起来并不像一位智者。
贝尔莉边坐在椅子上边抱怨,“永冻城住久了,现在一点也不适应。蔷薇城里的蔷薇与北方的罂栗截然不同,到处都是扎刺的玫瑰。”
“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你的姐姐起先问我旅途是不是很愉快,随后再询问为何这么晚赶到。你是不知道当时无数双眼睛盯着我,那一种感觉,让一个女人当国库大臣一定会感觉非常的可笑吧?”
“可没有人笑得出来。”
“这个确实,倒是有一件特别有趣的事情,你想知道吗?”贝尔莉看着梅洛斯,饶有兴趣。
梅洛斯哼了一声,“从你口中说出的有趣事情,我想多半都非常糟糕。温妮尔那家伙有没有变丑?不知道她每天面对镜子里那充满鲜血的自己以及双手,会是什么样的感想。”
“我不是她,可不知道,但有意思的事情是我的侍女,艾露·马索尼被加封为了荣辉侍女。”
这确实是件糟糕的事情。
“我被封为荣辉侍女?温妮尔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明才第一次见面。”
贝尔莉看着她的眼睛,“因为女王说通过艾露这个名字,想到了另外一个人,她的妹妹,恰好她的妹妹也是金发,所以让她念旧。”
这让梅洛斯摸不着头脑,“她能够思念什么?好吧,荣辉侍女,相当于……王族守护骑士,她允许你参加蔷薇会议了吗?”
“我是国库大臣,如果连我参与不了,谁还有资格呢?”
或许我比你有资格。
梅洛斯向她打趣,“人可多着勒,你个小小的国库大臣除了每天清点国库,就和门口的守门骑士一样。还有卓林国相,大学士莱恩,据我所知,还有一些的亲王,总之你还排不上面诶。”
到了晚上,贝尔莉前往宫廷时,老冯文带着一箱衣服到来。他脸上并没有醉意,相反,只有汗水。
梅洛斯在前院与一名骑士切磋剑艺,瞥了老冯文一样后收回了剑。“一下午都去哪儿了?前辈。”
“请原谅我,殿下,曼斯叫我去喝酒,但我把他灌醉了。”老冯文诚实的回答,“而我本人只喝了一点点。”
“我更愿意相信你酒量好。”
“咱们先不说这个,殿下,这是刚才卓林大人拖人送过来的,荣辉侍女的衣服。”老冯文将箱子放在地上打开,那是银色的白袍以及一枚光荣的御前勋章。
梅洛斯只是看了一眼,她并不稀罕温妮尔的加封。她看似只是在讨好贝尔莉,不过是为了以后更好的控制。对于人质的利用,她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就看见父亲怎么样去运用了。
根据传统,身为新晋的大臣晚上都要去自然女神教堂祈愿,以表示祝福以及对国王的忠诚。贝尔莉也这么做,她美丽而又不缺乏智慧,同时作为贴身侍女的她也将是贝尔莉的左右手,她曾经发誓一定要好好的为贝尔莉服务,抛开自己曾经的公主身份。
梅洛斯将箱子拖进了自己的房间,也是贝尔莉的房间,在第三楼。傍晚显得格外灰暗,她举着油灯摸索,最后找到了图书室,那是一个庞大的书房,占据整整第四楼。
她想起了前任的国库大臣韦德,说实话自己与他见面的次数没有几次,从小她就生活在城堡之中,与大臣们相见往往都是在节日以及宴会之上。她将自己没入黑暗,提着油灯缓缓来到了图书室的中央,最后点燃了那半截烛台火。
火光顿时照亮整个图书室,窗外已经没入了黑暗,她下意识的又想到了影怪。
愿诸神保佑我。
她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寻找什么,但那一定是没有规律的寻找。书籍太多了,却一直没有找到她想要的那一本。全都是历史以及歌颂英雄的史录,不缺乏《龙骑士王亚瑟传记》以及《韦伯氏》。其中的故事她读了不下五遍,那些英勇的人物在故事中渲染得让人心神向往,可其实让她最在意的还是老奶妈给予她讲过的故事。
那是一本来自黑色书籍里的故事,她用了整整半个晚上找遍了几乎所有的黑色书籍,影子怪物让她一天都睡不了安稳觉。即便她拥有树精以及那不成熟的魔法,可依旧也阻止不了影怪的诅咒。
“大人,您在寻找什么?”
瑟雅闻寻动静而来,她穿着睡衣,理应待在她们房间的隔壁。此时胆怯的走到她面前,水汪汪的眼睛盯着她桌前那一本又一本叠在一起的高高书堆。
“我在寻找魔法。”梅洛斯不假思索的回答,“或者是巨龙,海妖以及树精。”
瑟雅眨了眨眼睛,她虽然年纪并不大,可也知道所谓的魔法显得有些荒诞。“大人,魔法只存在故事之中,至于巨龙,海妖以及树精,我猜测大陆的悠长历史里出现过,可它们都灭绝了。”
它们是灭绝了,梅洛斯没有告诉所有人,而她可以将树精重新唤醒,在任何时候。
“如果魔法是假的,那么历史里那一段‘黑暗王朝’是假的?”
面对梅洛斯的质问,瑟雅轻声回答,“我不知道,大人,我听说过三千多年的黑暗王朝,但那夸张就好像是……人们口口相传的故事,故事传过了也就成为了历史,可其中的真实性肉眼可鉴。”
梅洛斯不指望瑟雅能够帮上了忙,她挥了挥手,“你去睡觉罢,是我弄出的动静太大声将你弄醒了吗?”
“不。”
“好好睡吧,瑟雅。”
梅洛斯给予她一个算得上温柔的笑容,最后这个女孩红着脸离开,她的笑容渐渐的消散,逐渐是平静。她有些泄气,同时随手拿了一本《紫巫女》的书籍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没有人知道荣辉侍女艾露是与国库大臣贝尔莉睡在一间房间的,于是这儿只是一张床。好在贝尔莉今天整晚都不能睡觉,她能够想象得到她跪在自然女神像一晚上的情景,同时看向了沾染了灰尘的镜子。
将镜子擦干净,里面那长长金发,紫色双眸的女人让她感觉到失落,看到自己这一副样子,心中永远没有高兴与喜悦,只有无尽的担忧。
这是一本充满魔力的书籍,她坐在床边,桌子上是跳跃着火焰的烛台。当她翻开第一页时,如是想。
魔力孕育在智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