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这人絮叨也不知要唠叨到几时,该回了。”
敢这般不给梅南歌面子的大抵只有祈承玄了。拉着柳元芷起身便是要走,不给梅南歌余下半分薄面。
梅南歌自诩费了好一番心思,还想堂堂正正的数落柳元芷几句,未曾想这几人根本未将她当作盘菜,就这么撂在了一旁。
她是气得跺了脚的,却又将火气强压了下去:“有什么了不得的?婢子就是婢子!我治不了她柳元芷,还治不了一个死丫头了!”
“梅先生不在铺上?”
柳元芷到底是在意着青黛的感触,相处的久了,便不免有些挂念,她本就是心细情柔的人。才刚与祈承玄坦荡出了鸿盛酒楼,就直来到仁德堂铺里。
今日关门的早,因是要过年了,这会儿街市上能瞧见的铺面皆是打烊了,独留下五子行的营生仍在,要过了酉时才收。
宋大柱撂下了仍在点算的账目,早已经点算过了,宋大柱仍要核对一遍。他倒忘了梅文舟在不在铺上,朝着梅文舟时常攥写药方的桌案散乱作一摊,顿时才想起。
“是,不在的。”
青黛本不相信梅南歌的话,除了燕儿与柳元芷,再添上梅文舟,青黛不信任何人的话,除非是亲眼瞧见了。
这会儿听宋大柱信誓旦旦的说梅文舟不在铺上,青黛仍在心里为梅文舟开解着,许是临时有事出去了,亦或是想给她备些什么惊喜的。
骗不过自己了,青黛才越过柳元芷,忙问宋大柱:“先生去哪儿了?几时出去的?可是,可是与那位阮姑娘?”
宋大柱几次被静如浮萍动如急风起的青黛喝得一惊,又将要说的话咽回了肚子里。眼前的青黛更急了,宋大柱只好逼迫着自己早些想起来。
“想起来了,想起来了。早晨梅先生才刚来了铺上不多时,那位经常来的姑娘身旁跟着的婆子,就也来了铺上,急急忙忙的要请梅先生去一趟,说是阮姑娘的心疾又犯了,瞧着是要要命的。”
随即叹了一口气,他不知所情,便忍不住同情:“可怜这阮姑娘几年未曾犯过心疾了,刚瞧着是要好,就又犯了。着实是不容易的。”
“你未曾拦下?”
柳元芷竟觉自己有些不近人情,可不偏不倚的事,岂能不让人多想了。
“拦了的。”
宋大柱分外认真。
“梅先生急得狠,只说是救人要紧,奴才一想也是的,就未曾阻拦,结果这一日都未曾回,许是那位阮姑娘的病很险吧。”
青黛心神不在的怯生应了声,她何止是心不在这儿,怕是连魂儿都丢了。一腔的委屈一齐在此时涌了出来,直接蹲在地上哭了起来,声声泣血。
柳元芷有些寡言,她只望了祈承玄一眼,仿佛在问我哭的时候是不是就是这个模样?可她熬了许久,半句安慰人的话都挤不出来。
将人扯着袖子牵到了门外,柳元芷忽然感受到了肩上原来压着沉沉的担子,担子上还压了两筐沉甸甸的石块,怪不得,怪不得今日一直觉得沉得透不过气来。
虚构的担子压得柳元芷直不起身,透不过气。
“祈公子。我突然有点难过,许是做错了事,有些觉得亏欠了青黛,才让她至此。”
祈承玄先是不语,又觉柳元芷今日所穿的衣裙虽是衬托出她清丽的面庞,却未免太过单薄了,便解下自己的披风搭到人肩上,方才不紧不慢的开了口:“这些事是她自己坚持的。”
“你知我为何难过?”
柳元芷也不知自己怎突然就想反问这一句,大概是讶然于祈承玄为何能清清楚楚的知晓她心中所想,可又是确确实实的感到惊喜。
她的心思,澄澈的如遥月,看不到一丝浊色。
“当初你想离开丞相府,大抵也算我帮你成了此事。可如今若是事与愿违,你又可会怪我?”
柳元芷沉默。
她好像还能听到青黛撕心裂肺的呜咽声,亦能听到燕儿无措的去哄青黛的一声又一声。所怕的,至多不过是一个这些事全部归责与自己。
“我的元芷总说自己睚眦必报坏得很,实则心甜惹人疼得紧。”
我的元芷。
祈承玄总是这般坦率的,竟让柳元芷忽觉自己是不是始终将心思藏得太深、太隐蔽。她赌起气来,小声嘟囔:“那你是我的什么?我的璇璇?”
她拿祈承玄打起趣儿来,亦是毫无顾忌的。看到一簇毫无灰尘的雪,柳元芷都能想到那只周身雪白的鸽子气鼓鼓的模样。
祈承玄嗤的一声笑出声来,他依仗着夜色悠长,行路人只有心赶路,月光亦藏于绵绵云雾后,开始肆无忌惮了起来。
如蜻蜓点水般的一吻落在柳元芷的额间,祈承玄似是回味起了空气中的甜腻。
“我猜是未来的夫婿。”
炽热的吻落于额上,柳元芷几乎连脸颊感受到了炽热的温度,恨不得将自己所有的心绪都藏到了茫茫夜色里。
“不必了,不必了,就送到这儿吧,你病还未好,不必如此折腾。”
听了吵闹声,柳元芷便斜了身去瞧,因害怕被行路人瞧出她脸上的娇涩,不免心虚了起来。可一瞧漫步在雪路中的人的面庞,柳元芷怔了住,下意识的往祈承玄身侧凑了凑。
祈承玄低头,瞧见暗自往自己身侧躲躲的小姑娘,自觉的替人拦下漫天的风霜与飘雪,还是黏人的好。
踏着风雪来的,还有止不住的咳嗽声,若不知道的,还要以为这人是神智不大清楚,费着力气要将自己的心肺咳出来才罢休。
“那不成的。今日先生耽误了这么多事,只为了医治绾儿,如今天外又下了这么大的雪,绾儿怎么能让先生一个人匆匆赶回来,若受了寒,便是阮儿的不是了。”
梅文舟已是有些急迫了,边尽力赶回铺上来,边又要担忧将阮绾落在身后,阮绾再有了什么闪失。一望鸿盛酒楼熄了灯,梅文舟心凉了半截儿,阮绾也停了步子。
“这,这。实在是对不住了先生,错过了这般重要的日子,要么,要么先生打绾儿撒撒气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