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门寨里,有间粗犷的客栈。
悦来客栈。
常在武江郡地面上走动的绿林好汉们,对悦来客栈并不陌生。三河府打尖歇脚选哪里?旗门寨上悦来栈嘛。
和城里同名的妖艳贱货不一样。
旗门寨的悦来客栈,是一座原木为墙搭建的二层建筑。它既不舒坦,也无好酒美食。更无戏班小曲说书先生。仅有的娱乐项目,还是人类最古老的职业。
可它,安全呐!
大丈夫行走江湖,刀头舔血。
仇家一多,难免被人挂个花,被官府赏个彩的。打尖歇脚、住店吃饭,又是硬性生理需求。安全起见,城里少去。就连那些世家豪门养的外寨,好汉们也是不放心的。
保不齐。
一睡不醒。六阳魁首成了人家的花红彩金!
旗门寨施大当家四不相靠的路数,落在大伙眼中。这十来年的,寨上的悦来客栈就渐渐成了好汉们在三河府地界,歇脚的去处。
今儿,悦来客栈热闹得稀奇。
这才下午的光景。
悦来客栈楼下吃饭的大堂,就挤满了人。这当中,有被二当家石金刚特意请来见证的五六路好汉——都是江湖上名号重的硬角色。
也有凑巧住店的,也来赶个热闹。
旗门寨的四当家也在。
林长生当家,陪着五个富贵劲装打扮的中年,在大堂正中坐了一圈。
有那眼尖的好汉,定睛一看。这些个,都是三河府大豪门的外门管家。今儿唱哪路码头的戏折子,心里就有底了。
讲数!
传闻云里鹏大当家,上个月带人劫道摘花红,做买卖撂车翻船了。大当家身死道消,旗门寨要改换门庭……
看这阵仗,传闻不假啊!
旗门寨是块大肥肉。
上好的基业。千把人口。三两百啰喽。百来号炮手。虽说叫云里鹏给折了一阵,可根底还在!剩下的两个头领中,四当家林长生还是府上林氏出身。
对于府一级的地方势力而言,这个机会太好了!旗门寨要是能整个吃下去,绝对是大补。
简直像塔下血包那样诱人。
吃血包,不能怂啊!
明眼人一看这阵仗,就晓得:今儿虽说不至于难善了,但绝对是有得谈了。
口口相传。一众绿林好汉心里有底,于是放心吃瓜。
这瓜,它香啊!
待回头,又是一个吹牛比的谈资。
……
寨外。
有人不打算让这出戏善了!
隐藏在一片背荫的山坡下,戚虬招来葛进宝和他任命的三个排长,像模像样开起了作战会议。
摊开地图。
旗门寨是一个“三山拱水”的地形,易守难攻!这也是它被江湖人称为基业的缘由。
“葛进宝!”
戚虬手指寨南那条无名小溪:“带你的人,埋伏在这里。山上手榴弹响,你就前出到小溪南岸。据水而守,不让山贼从南门冲过溪。有没有困难?”
“没有,长官!”
环绕旗门寨三面的三座山。其实是个高程不到百米,马蹄铁形状的U型土山。
“按照情报,山上三面各有一座木质哨楼。日常各有七八个小啰喽放哨。土匪人多,我们人少。哨楼枪声一响,强行仰攻战斗就难打了。”
摸哨!
这是必然的战术。
戚虬喝口水,指指三排长:“夏建国!”
“三排你挑两个班,从东面摸哨楼。然后沿着山脊布防,不让一只耗子从你的防区逃走。有问题吗?”
“没问题!”
“陈国新!”
“你的二排同样挑两个班,同样摸哨楼。
北面宽度窄,哨楼得手后你留两个人。然后向下前出40米左右,建立阵地。为东西两面提供侧射火力。明白吗?”
“司令!”二排长怪叫一声:“我想打主攻!”
戚虬一瞪眼!
陈猴子立刻老实了。
玛德,果然是兔子家的种。这才征召出来一个月不到,就开始上演各种抢主攻、抢尖刀的日常戏码了。
“二三排剩下的班,归一排指挥。”
“张强!直属班挑尖子摸西面的哨!我们从西面主攻。翻过山岭直接攻击山贼的老窝!”
旗门寨的聚义厅和悦来客栈,都建在西面。
戚虬掏出三块怀表。(从老爷子那里讨来的)分别递给另外两个方面大将。
“对表!”
“现在是下午4点10分。4点40分,三面一起,手榴弹摸哨!我们争取在天黑前解决战斗!”
“所有人,亲自督促部下做好隐蔽。钢盔插树叶,尤其摸哨尖刀,一定要做好伪装!”
最后,戚虬环视一圈。神情变得很严肃:“最后确认一遍。有没有其他问题?”
“没有!”众军官异口同声。
“好!会议解散,各自就位!”
戚虬刚下令解散。二排长陈国新就跳出来调皮:
“诸君……祝武运昌隆!”
啪!
戚虬没忍住,一脚踹在这皮猴子的屁股上。
昭和?
你招什么核呀。学什么不好,非学这个。实在太不吉利了!
……
趴在山脚下。
四周的战士,都保持了音频沉默。戚虬就在意念里,和棍承交流起来。
“气球,表现得不错嘛。有模有样的!”
棍承难得没怼他。
怪不习惯的!
心里没底,戚虬他忒谦虚:“嗨,三大战役的片子我都看过。照猫画虎学个样子而已。再说,这作战计划咱俩商量了那么久!”
话说,戚老爷子那是真枭雄!
上个月,戚虬穿越遇袭。老头子就从海上调派生面孔,走了好几趟悦来客栈。每拨人手,各自装作不经意,查看一两处关键要害。
上个月底,旗门寨的地图和岗哨防卫布局,就摆在戚家园了——很明显,就算戚虬不动手,老海虎也要拿他们开刀祭旗!
126人,那是一个连的兵力。
手中的怀表,滴答、滴答。随着时间的推移,第一次指挥正规作战的戚虬,愈发显得忧心忡忡。
滴答声,就像刀子。
一下下砍在他心上!
慌!
你说这玩意吧……
它有点像第一次去开房。还没刷身份证的时候,叶公好龙。各种兴奋的不得了。等到浴室里传出水声,外面的那个,那叫一个慌!
戚虬尤甚。
一个月前,他还是个懒散的职业码字工。平头百姓一个!别看他战前会议开得有模有样,他那是赶鸭子上架!
这心态,颇像那种天生尺寸不足的自卑感。
“你怕啥?”
“就算失败,你手里不还攥着主力部队?”
棍承你这是在安慰人?
有你这么安慰人的?
“再说对面就一群土匪山贼。你还真指望他们能做到双岗四哨、两明两暗?对面不是特种兵,也不是百战精锐!”
还真让棍承说对了。
就在他们头上。
20米开外,被包裹在绿荫中,原木搭建的哨楼。此刻,竟然见不得一只人影!
小啰喽全躲哨楼里了!
这晴天白日,也无风雨的……
搞啥?
世界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悦来客栈里正在进行的那场关于山寨前途的会谈。早就在山寨中,传得满城风雨!
哨楼上站岗放哨的小啰喽们,自然是没有发表意见的权利的。但这并不妨碍他们一窝蜂蹲在岗楼里,为投靠哪一家,吵得面红耳赤!
虽然就算吵赢了。
他们的意见也没卵用。
但这并不会影响他们争论的热情!往日里,站岗放哨最喜欢凑一起打牌赌钱。今儿,牌都没人打了!
打牌哪有指点江山来得畅快?
所以,
键政局永恒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