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口袋里的雨花台石绽开一道裂纹,一丝殷红从碎裂处缓缓朝中心渗透,然后融入金黄色的太阳中,太阳慢慢变成丝线状,分裂增殖,变成一个金色的胚胎。这个胚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长,居然是一个人类婴儿的形状。小小的脑袋,小小的身体,小小的眼睛、耳朵、嘴巴、鼻子……
那是一个漂亮得如同瓷娃娃的小婴儿。
这一切易晓林没有看到,他只是把手指往嘴巴里吮了吮,然后继续他的抠鼻屎大业。
易晓林玩着鼻屎,把它搓成一粒圆球,随手一弹。
圆球越过窗户,准确地落到一个打着呵欠的人嘴里。
易晓林缩了缩脖子,连忙站得笔直。
朱文博是学校校长的儿子。
其实表面风光,私底下悲催得很。
昨天母亲逼着他学习到十二点,累成狗,到学校来还要看父亲脸色。
还是站外面那个乡巴佬爽啊,想干什么干什么。反正退学也只那么大事。而朱文博要是敢在学校闹出任何事,他父亲就敢把他塞回娘胎里去。
实在累得不行,他打了个呵欠,一只虫子飞进了他嘴里。
“呸呸呸!”看着地上一团黑乎乎的虫尸,他恶心极了,连忙用脚碾了个稀烂。
易晓林松了口气,他老老实实地在罚站,认真深刻地反省自己的错误,什么也没做,嗯,就酱。
“期末考试就要到了,大家一定要做好复习……”
易晓林撇撇嘴。复习?这么简单的东西,还用复习?
易晓林有着恐怖的记忆力和反应力。所有出现在他眼睛里的东西,都会形成可以放大到肉眼极致的三维模型,他可以在很久后回想起来,并进行旋转放大快进等功能。而他的五官感觉也极其变态,远超普通人,这些都不可能是人类应有的能力。
而他的智商也是超群的。他所记忆的知识,都能灵活地为他所用。在镇上上学的时候他只需要把新发下来的课本看一遍,脑海里就会衍生出无数扩展知识,并完全掌握融汇贯通,然后一整个学期都只有一件事可做,那就是玩。
无论学渣学霸学神,看到他这种都恨不能拖出去掐死。
可是易晓林玩着玩着,玩出事了。
他到现在都在后悔,为啥要去怼一个一脸愁苦的老头子。老老实实当几天缩头乌龟会死吗?
这老头子毒啊,给易晓林下套。待他解完几道奇怪但简单的数学题目,就直接找到他的父母劝说他去市里上学,还对易晓林说镇里上学没意思,不如来城里玩。
信了他个鬼,那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如果不是一中有个相当大的图书馆,易晓林早就想办法退学了。但一年时间,图书馆里的书也给他看得差不多了。没办法,他看书看得太快了,每一页只需要眼睛扫一下,就记在了心里,每天看上百本,回去一边做其他的事,一边在脑子里放幻灯片,就这么稀里糊涂全明白了。
现在他就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既能保证自己退学,又能保证自己不被父母打死。
貌似有点难。反正每回作死有一定机率被叫家长,只要一叫必然就是一顿皮带炒肉。
班主任的底限他已经试探出来了,但在她底限边缘疯狂试探没用,再吸引她仇恨也没用,这个老师是讲原则的,只要不犯大事,要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么喊家长,就是不会向上面反映开除他。
但犯大事易晓林又不敢,会被他爸活生生打死的,所以只能活生生忍受一年枯燥的时光,等期末考试成绩一出来,他就可以开开心心回家了。
下课铃响了。易晓林长吁短叹地收拾书包,走回宿舍楼。
比起其他学校的八人甚至十六人的寝室,不愧是号称贵族学校的一中,六十平的寝室只有四人居住。易晓林的宿舍是和同班的三个学生一起,三个学生分别是余景、周浩、向士豪,虽然不屑于欺负易晓林,但也视他如无物。
一中实在太牛逼。在全国都赫赫有名。农村里来的孩子能在这里读书就很不错了,又不会吹捧又没有低调还妄想攀高枝?不存在的。
易晓林在食堂吃完饭后,回到寝室时已是六点多钟,他的三个室友都还在图书馆。相对其他精英学校,一中更加随和,除了上课其它时间都自由分配。但这也只是表面,要知道这所学校能在残酷的淘汰机制下遥遥领先,可不是宽容能做到的。每年期末考试,会要淘汰掉一批及格线以下的学生。而且,这根及格线相当高,跨过去都要扯着裆的那种高。
它不是老师家长逼着学生学,而是不学就得滚,后面不知多少优秀的学生等着补上。
易晓林洗了个澡便关灯上床睡觉,不一会儿便进入梦乡。他放在椅子上的裤子口袋里,金色的光芒柔和地溢了出来。
那块雨花石从口袋里飞出,缓缓飘到他额头上方。金色的光从裂缝处流出,化作一道道烟雾,钻入他的七窍中。雨花石中那个黄金的小婴儿越来越淡,最后消失不见,留下一块透明如玻璃弹珠的卵石。
“唉哟!”易晓林脑袋一疼,一块透明卵石砸到了头上,把他额头都砸肿了。
此时门正好推开,三个室友有说有笑地走了进来。易晓林眼睛一眯,看着那块卵石。整我?你们仨死定了。
倒霉无辜的三人还不知霉运将至,依旧有说有笑,看也不屑看易晓林一眼。
易晓林做了一个梦。很奇幻的梦。
梦中他站在一座山巅,一眼忘去,无尽云海之间,无数机械建筑若隐若现,广阔苍穹之下,数艘行星战舰遮盖星辰。无数巨人的尸体横躺在他周围,那些尸体穿着鎏金战甲,持着黄金武器,他双脚之下,黄金熔岩肆意流淌。
突然,从苍穹之上,降下一束光。
那是一束毫不起眼的光,就如同一支快没电的手电筒挣扎着闪出最后一点余辉。
但这束光,却比苍穹之上的那些庞然巨物更加恐怖,如一个神明的世界压于头顶。
当那束光将要落到易晓林身上时,他突然醒了。
旁边是室友的哄笑声,在谈一些只有男生懂的色色的事情。易晓林浑身被汗水湿透,脸色苍白。在他的瞳孔深处,金色的光芒如太阳般绽放,瞬间又消失不见。
第二天早晨,他额头滚烫浑身无力。自己昏昏沉沉走到医务室,高烧居然烧到四十四度,医务室的那位美女医生吓得换了几根温度计,最后立刻打了急救电话。
医院里易晓林高烧不退,除了浑身无力和头晕,却没有任何其它问题。几位医生围着他一筹莫展。药也吃了针也打了,吊瓶也不要钱似的挂着,敷的冰袋快把他人都给淹了,可体温怎么也降不下来,反而又升高了一度。可尽管烧到四十五度了,他也才一点点的感冒反应,太不正常了。
接到班主任电话后,他正好在花市的叔叔几分钟便赶了过来。
易晓林迷迷糊糊地睁着眼睛,眼前却是一片模糊。他脑袋里闪过无数光怪陆离的画面,那画面里的一切全都是远超这个时代的文明。这些画面以每秒数百万张的数目储存在易晓林大脑里,又迅速被筛选删除了其中绝大部分,留下的又被记忆抛至遗忘的边缘。
“没事?这怎么可能没事?”一位老医生严肃道:“体温只要达到四十二度,往往容易造成体内的蛋白质或者是酶类的变性,几个小时之内就有可能死亡,十分危险!发烧超过四十二度,几分钟都有可能会出现死亡的现象。现在可是四十六度的高烧!四十六度!”
“四十七了四十七了。”旁边一个娇俏的小护士更正道。
他的旁边,除了越来越多的医生聚集,还有易晓林的三叔易轩虎。
易晓林三叔是个高大强壮的中年人,他相貌英俊,留着一圈整齐修剪的胡茬,若不是嘴角的那丝坏笑太过猥琐,相信能迷倒万千女性。
“我们这个家族啊,体质比较特殊。”三叔笑笑道:“我们得了病,体温会上升得很厉害,以求更快杀死病毒。”
“可人在那么高的体温下也会死啊!”
“所以说它有赌的成份,人和病毒,必需得死一个!”
“你在逗我吗!”本来如临大敌的医生们,硬是给他逗笑了。病房里充斥着欢乐的气氛。
“四十八了四十八了!”那个小护士本在掩嘴娇笑,突然撇了眼温度计,立刻小麻雀似的叽叽喳喳叫起来。
易轩虎朝她挤眉弄眼,小护士脸立刻红了。
易晓林生死未知,三叔还在和漂亮护士开玩笑调情,这叔是真的渣,绝对不是亲叔。
救死扶伤的医生们急得跳脚,三叔却不慌不忙。温度还在上升,终于,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升到五十……还好医生们之前换了温度计,不然哪有体温计能测到五十度的。
为首的老医生把厚厚的眼镜取了下来,一遍遍地擦。他开始怀疑人生了。
“这人熟了吧?”医生们中间,一个人喃喃道。他似乎闻到了烤肉的香味。
但易晓林突然坐了起来。
“诈尸了!诈尸了!”跳起来就要跑的一个年轻医生给老医生狠狠一巴掌糊了回来,像打儿子似的。
“好了?”
易晓林点点头。
“那回家吧。”
“他还在发高烧!你不能……”
“烧退了烧退了,三十七度!”小护士雀跃道。
老医生整个人都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