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宁远给足了陆长青反应的时间,才问他是不是被吓到了。
陆长青想到祈宁远方才说的话微微摇了摇头,鸠占鹊巢的确令人吃惊,但也并非完全行不通,就如祈宁远所说,想要长生,这的确是个好法子。
另一方面,祈国虽需陆家来震慑外敌,但陆家却只需一个将军,与其放个鬼儿在身边倒不如送南国赵秦一个顺水人情,利用蛊虫之术弃了陆长青换回陆怀义,这买卖一石二鸟很是不错,换做是他应该也是一般做法。
只是将心比心不过是圣学家们提出的无稽之谈,他没存害人之心却背着血肉至亲的数条性命,此等深仇又如何能够凭着寥寥数语便能化解。
陆长青无形之中便信了祈宁远的话,他手中昆仑亮了又灭过了许久才笑着问祈宁远,“你说的不错,我却然不是有仇不报之人,可你当真不怕我去寻仇?”
“如不种因,必然无果,今日不说,你总归也能自己寻着答案,不若我来做个人情,还能请你帮帮怀义兄。”
“算了吧,国无储君,若再无王君,势必会引来一场浩劫,你料定我不敢拿天下做玩笑才肯如实以告的吧。”
陆长青素来不喜拐弯抹角,早前诸多试探已是失了耐性,此刻直言直语毫不避讳算是如了祈宁远不想生分的心意,却也着实吓了他一跳,他没想到陆长青会突然厉声质问,也没想到这质问字字诛心,他虽无意搅得天下大乱,但若放任陆长青去寻仇那天下必得大乱,陆长青说的一点没错,而他早些时候竟没想到这层。
被召回的雀鸟听了此话也是肃然一惊与祈宁远一般愣在了当场。
一人一鸟傻的出奇,倒是让陆长青满腹重话无从说起,他叹了口气捡些重点来说,“你们父子二人,前者以天下人的安危做筹码来胁迫陆家打天下,后者以天下大乱为要挟来阻止我去复仇,说到底都是一丘之貉,陆某实在是分不出高下,也无意再分辨什么,毕竟在你们祈家人的眼里,姓陆的大抵都是马前卒,而这马前卒忠肝义胆还不够,还得生个好命数,否则就得时时防着被人偷天换日,我命数不好性子也不佳,先生找上我,怕是找错人了。”
祈宁远还有些呆愣但仍是谦和道,“祈家对陆家确实少了点良善。”
“那就不必再披良善的面皮了,平白让人觉得伪善。”陆长青收敛一身咄咄逼人的剑芒,“心中有愧就自己去救,没道理让陆家人替你还陆家的恩情,你祈家那些盘根错节的诸事亦与我无关,只要不涉及百姓安危,随你去闹。”
陆长青讲的分明,祈宁远若心有芥蒂便自己去寻个道理回来,休要拿他当做强头鸟,他若对陆怀义尚有愧疚也自己想办法去救,他无意奉陪,祈宁远听的也算分明,虽面露难色却也不再强求,“小兄弟所言极是,是我痴了...”
话没讲完,祈宁远就不见了踪影...
陆长青愣了许久,枕着胳膊躺了下去。
清风拂阳,百花撩人,此处美轮美奂到与任何仙山相比都豪不逊色,比之陆长青最初的印象还要怡人,可他此刻心思深沉,到底还是辜负了这大好时光。
陆长青甚为烦闷的闭上了眼。
救还是不救?
若是救,那九曲莲心长在九幽之地,他有命去取可还有命回来么?
俗话都说山中一瞬,世已百年,这说法虽然夸张了些,但仙凡有别可也不单单体现在修习道法上,神族居住的仙家胜地与人族活着的红尘俗世从本质上就有不同,所以很多拥有人族修士的仙门通常会另辟一个空间或者在凡间另寻一座山头供其修炼,待到他们修得仙骨方能被接回山中同神族学子一起受教,此番做法看似在区别对待,实则乃是无奈之举。
种族之别类比天地之别。
神族生而为仙,在仙山生活乃是本能,而人族肉体凡胎在灵气充沛的仙山连呼吸都会不畅,若要强行修炼,轻者走火入魔重则暴毙而亡,当然,仙灵之气对于修道之士来讲算是顶顶好的东西,若能撑住暴毙的风险,可比任何丹药都要管用,这千万年来却也出过不少急功近利的主,失败者寂寂无名暂且不说说,而成功者确有一步登天之势,比之常人要少走不少弯路,可这能否成为修行界的新趋势,终究还需往后看看那些一步登天的人能否得个善终。
而且,人神两族分开受教还有另一层原因,那就是天上地下的时间法则也有不同,人族修士若想在修成仙骨后再去斩断尘缘,断不能与凡世脱节,毕竟天上一天地上一年,他们在仙山修个十年八载的,可能与之相关的尘缘往事已然化成沧海一粟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这便是陆长青拒绝祈宁远最主要的原因,九曲莲心所生长的九幽之地与仙界的时间法则相等,此去若是超过三日,那在凡间便是三年,且不说陆怀义此时的身子能否再撑三年,就算撑了过去,陆长青自己三年后能否活命还未可知。
而这一切都还建立在陆长青能够顺利取得莲心的基础上,此番若是功败垂成,他不但一无所获还将浪费掉自己在凡间最后的时间,那样的话,三年期限一到,他历劫殒命又有谁来替他护住陆长静。
陆长青权衡利弊后,决定不拿这三年时间去换那个虚无缥缈的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