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风轻一反常态的从法阵中走了出来。平常的那个爱说爱笑的云风轻跟死了一样。他的心有一下没一下的跳着,感觉下一秒可能就要死掉。
云风轻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脆弱,竟然为了一把佩剑弄得如此失魂落魄。周遭的一切好像都与他无关,他突然眼泪不受控制的流出来。
阿布看着云风轻极其反常,那个时刻乐观、脸上总带着浅浅微笑的云风轻怎么来了?
“你怎么了?”阿布关切的问着从法阵走出来的云风轻。
云风轻强忍着内心的苦楚给阿布挤出了个微笑回应道:“我没事,就是突然的想家了。”云风轻笑的很美也很轻,粉嫩的嘴角露着洁白的牙齿。但是如此温柔温暖的笑容却让人看的心酸。
既然云风轻不愿意说,阿布也不会多问什么。
“我不去选佩剑,我陪你坐会吧。”
刚刚阵法中所出现的通体黑色透着紫光的佩剑叫做长孙紫夜,曾经是云风轻父亲的佩剑。
记忆是苦涩的,也被眼泪染的极其湿润。
在水镇的前面是陈家管辖的大绿山,那里极其美丽。就跟大绿山的名字一样四周生机盎然,绿色勾勒出整个大绿山,没有万种也有千种。
儿时的云风轻正在院子里玩着父亲给他做的儿童弓箭,母亲穿着桃粉色的衩裙正喂着妹妹吃着早饭,父亲穿着一身淡紫色的练功服回到家里卸下手上的护腕把云风轻抱起。风是暖的,光是灿烂的。那是云风轻最甜美的回忆。
儿时的云风轻住在大绿山,每天早上随着清脆的鸡鸣起床,伸伸懒腰换上前一日母亲给自己准备的干净衣服,透过窗户能看到在院里等着自己晨练的父亲。
“父亲。”声音温柔的撞击着父亲的心,再坚韧的内心此刻也能变的柔嫩无比。
云风轻的父亲是个可爱的家主,在家对孩子好听老婆话,在外对朋友仗义保护弱小:“儿子,你今天有点起晚了。”声音里估计带点责怪的意思但没有一丝严厉。
云风轻的稚嫩脸上染上一片红润,:“爹爹,儿子下回一定动作更快一些。”
云风轻的父亲把小云风轻一把抓起来抱在怀里:“我的好儿子。”
父亲的剑就是那把通体黑色的长孙紫夜,是长孙氏所铸造的名剑。云风轻的父亲念咒,长孙紫夜微微腾于半空,他把儿子云风轻放在佩剑之上。
“儿子,一会爸爸飞的高了,可别害怕。”
“爹爹,你就飞的再高,我也不怕。”
“是吧,有爸爸保护着呢,再高也不要害怕。”
那时候的云风轻有个好父亲陪着自己成长,保护着自己。那时候还有慈祥的母亲无微不至的照顾着自己的生活。云风轻还有一个可爱的妹妹,简直就是人生赢家。
那时候云风轻还不叫云风轻,他有名字,叫做陈静。是修仙大族陈家的正脉的孙子辈的孩子,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富贵命。注定一辈子无忧无虑,一辈子都是正派家主的少爷公子哥。
云风轻靠在仙山金秋法阵旁边的石像下,泪水不受控制的流淌着。
心像纸一般脆弱的被撕碎,一点生机都没有给云风轻留下。
父亲的佩剑长孙紫夜就在法阵中也就确认了父亲是死了,他一直坚信着父亲是失踪了,没有死、不可能死的谎言被打破了。
还是回忆,对于云风轻来说,这段回忆对他是残忍的,也是他一辈子都不能忘的。
那日的阳光明媚,一丝灾难来临的预兆都没有给这家人提示,云风轻在院子里玩着短枪,院子中央的石桌子上还凉着母亲给他熬制的鸡汤。还有几日便是父亲的生辰,母亲正在院子里缝制着护腕。妹妹穿着蓉黄色的绒裙在院子里学着走路。
云风轻喝了一口鸡汤:“娘亲,爹爹什么时候回来呀。”
娘亲摸着跑到自己身边的云风轻,用手轻轻的擦着他额头的汗:“静静乖,你喝完汤,你爹爹就回来了。”
小时候的云风轻想爸爸了,抱怨着撅着嘴,“这几日为什么爹爹总是早出晚归,好几日我都没有见到了。”摇晃着娘亲的手臂撒娇。
母亲也是修仙之人,但是云风轻已经记不清了。只依稀记得曾看到母亲和父亲二人在庭院中一起舞剑,圆月之下,清酒微凉,宛若一对璧人。
在院子里的石桌子上的鸡汤还没有喝完,院子门就被撞开,闯入一个褐衣男子。那是云风轻太小,并不能记得这个男子是谁,长得是什么样子的。
褐衣男子的佩剑腾空而入,妹妹只是刚刚学会走路的儿童根本经历不住如此有杀气的剑气,妹妹突然的大哭起来。
母亲将手中缝制的护腕放在桌子上,挥动仙法罩住了妹妹和云风轻。
“心儿,不怕。静静也不要怕。”
妹妹依旧大哭。
褐衣男子的剑法丝毫没有留情,几乎招招的是死术。复杂而野蛮,灵活又危险。
母亲也算是修仙界的高手,依现在云风轻对仙法的认识,母亲当时的仙法一定是在五层以上的。
褐衣男子持剑先攻,母亲格挡。男子再攻,母亲却依旧可以挡住男子来势汹汹的招数。男子转攻为守,二人几乎势均力敌。
但女人总归没有这男子力气大有耐力。
很快母亲喘着粗气,妹妹被仙法所罩着的结界也变得若隐若现。
“我们陈家做错了什么,你们要这样的赶尽杀绝?”女子有些气力不支,声音中带着绝望和委屈。
褐衣男子说道:“逆天行事,杀绝不留后患。”
女子的粉白的纱裙上沾染着点点血迹,持剑的右手不挺的颤抖。右手心因持剑握力太狠而流出血来,顺着剑柄一点一点的从剑锋滴下。
这是云风轻第一次那么近距离的白天看着自己的母亲舞剑,竟没想到这会是最后一次。
女子要护着两个孩子周全又要对抗褐衣男子的来势汹汹的招式,身形移动之间终是露出了破绽。一剑刺入左肩,拔出又朝女子胸前挥去。剑风荡起女子额角馓碎的头发。
“娘亲!”云风轻在结界中怒喊,妹妹哭的更凶。
女子欲跌倒在地的瞬间并没有施展仙法降自己护下,而是在褐衣男子的剑下施展仙法将自己全部的仙法仙力都注入了保护孩子的结界之中。
男子的剑随之麾下,女子面如梨花的倒在了自己的血泊之中。
再后来,云风轻在一群死掉的术士尸体中怕了出来,看到自己的妹妹穿的蓉黄绒裙上已经血迹斑斑。云风轻已经忘记怎么哭,眼泪就是不停的从眼眶流出来,在凝结血迹的脸上冲刷出一条条如蚯蚓一般的泪痕。云风轻无声的哭着,几乎连呼吸的声音都听不到,他就安静的掉着泪。直到找到了妹妹已经烂掉的身体,他那个刚刚会走路的妹妹死掉了。
云风轻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有人会来伤害自己的母亲,为什么要将他们赶尽杀绝。脑海里的那碗鸡汤依旧在院子里凉着,但是现在要怎么办呢?
云风轻拿着妹妹的蓉黄绒裙,他又痴又傻仿佛没有灵魂,现在他唯一活下去的希望就是去找爹爹。他坚信自己的父亲还活着。
后来云风轻在那个堆满术士尸体的大坑里带来好久,他的衣服早就能和自己周遭的一切混为一体。他不停的翻看着尸体,寻找有没有自己母亲的尸体。饥饿的时候就吃土,在焦阳下炙热就钻到尸体的下面,口渴就咬破自己的手指喝着鲜血。云风轻都不知道过了多久,自己所在的大坑里不再丢进来尸体,他觉得外面安全了,便趴了出去。
瘦小的云风轻并没有走很远,他在水镇当起了小乞丐,有一户心善的人家收养了他。
水镇是个很美的地方,但是比不上大绿山的美。村妇看着云风轻,:“你叫什么名字呀?”
云风轻反应迟钝的看着眼前这个胖乎乎的村妇发呆。云风轻不知道怎么回答,难道说自己是陈静,是修仙陈家嫡系孙辈吗?那样会被赶尽杀绝的。
村妇看着男孩眼神空洞的没有回答,对身边的樵夫说道:“可能是个傻子吧,你看他这么瘦。”
樵夫明白村妇在想什么,说道:“把孩子带回去吧,他一个人好可怜。”
“可以吗?”胖胖的村妇犹豫的看着樵夫。
樵夫把背着箩筐里的柴火倒出来,把小男孩抱紧箩筐里:“当然可以,这么久都没见他有亲人来找,你不带回去,他就真的要等死了。”
后来男孩在水镇有了名字,叫云风轻。
父亲是樵夫,母亲是一个胖胖的村妇,都是老实人,小云风轻也慢慢的长大了。
虽然云风轻对儿时的记忆有些模糊,但是他永远也忘不了他父亲的佩剑就是那把通体黑色能散发紫色幽光的长孙紫夜。那把佩剑云风轻几乎每天都可以在上面和父亲一起御剑飞行。
父亲也很得意的炫耀着自己的佩剑,那是长孙氏所造的名剑。用的材料极其考究所以在剑锋之处才能散发着淡淡清幽的紫色光芒。这种剑也是陈家特有的佩剑,在铸剑的时候注入陈家嫡系血脉的血液和不外传的仙术才能做成。
“静静,你看看爹爹的佩剑,你想要吗?”
云风轻小时候又蹦又跳:“想要,想要,那是静静的梦想。”
父亲很随性也很乐观:“你要努力学习仙法,到时候爹爹去找长孙氏家族给我们静静打造一把天下最好的佩剑。”
“静静不要天下最好的佩剑,爹爹的佩剑就是天下最好的佩剑!”
父亲一脸笑容,发着幸福的光。
一阵风水来,把云风轻从回忆中吹醒。
他一直都认为自己放下了仇恨了,可以像普通人一样的生活了。可是直到在阵法中看到了那把佩剑,记忆像洪水一般的灌入了云风轻的脑海,好的回忆和坏的回忆全部都在一遍遍的折磨着云风轻善良的灵魂。他在无声的哭泣,安静的流泪。在他觉得他连哭的资格都没有,所以他很安静,几乎连呼吸的声音都听不到,但泪水却从眼眶中不断地流出来。
阿布不解的看着云风轻,虽说是想家了,但是这得怎么想家才会这样的哭呀?
“云风轻,你没事吧?”阿布有点担心的问着云风轻。
云风轻几乎没有力气说话,看着手中白色的普通佩剑:“我没事。”这三个字不知道是从嘴里发出来的还是从肺里发出来的。
云风轻的眼神始终都在盯着手中拿着的那把白的的普通佩剑。阿布看着云风轻心想,莫不是觉得自己的佩剑不好才暗自神伤,然后谎称自己是想家了?应该不对,如果因为佩剑选的不好就哭成这样也太丢人了,应该也不会哭呀?算了,算了,我还是好好安慰安慰这个可怜少年吧。
“云风轻,你是不是觉得佩剑没选好呀,没关系的。”
云风轻并没有理会阿布,他并不是没选好,而是放弃了他最想选择的佩剑,父亲留下的佩剑是长孙紫夜,但凡使用他的人都必须是陈家嫡系血脉。现在的陈家依旧是被各门各派诛杀的对象,父亲留下的长孙紫夜自己是不能拥有的,那样是会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的。所以现在的云风轻知道自己还不够强大,还不配拥有父亲的那把佩剑。
阿布看着云风轻没有回应自己,接着说:“不要失落,我都没参加这次的选佩剑。”
“为什么不参加?”
“我有佩剑。一个故人给我的。”
云风轻问道:“故人?”什么故人?
阿布歪着头看着站在远处栾惊天的手里的佩剑,有些羡慕也有些愁容:“那个故人只留下了一把剑给我,他说他是坏人,但是我觉得他却是个好人。我不知道那把佩剑如何,也不知道那把佩剑我要多久才能把他唤醒。”
云风轻淡淡的说,就跟他的名字一样,风轻一般:“我也想拥有一把故人的佩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