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众人不善的表情、听着他们毫不客气的言语,莱茵哈特并未开口,只是冷眼相望。
因为在会议开始之前,马克会长其实就向莱茵哈特交代过,他并不需要开口,因为马克会替自己说服大家的。
但此时此刻,马克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因为按照他的设想,在他提出这个意见以后,公会当中肯定会有反对的声音,但必然不会太多。至少作为自己亲手培养的接班人、自己的儿子——灰原,会完全信任自己。但他也没想到的是,这一次,灰原不仅没有帮他,还带头提出了反对的声音。
马克的脸色有些发冷:“你们一个个这是要造反了不成?以前和别的公会起争执的时候,也没见你们这么大胆过啊?”
事实证明,马克在公会中还是极为有威严的,众人见他脸色一冷、语气一变,顿时一个个噤若寒蝉,重新坐回了凳子上,不再敢出言反对。
但这导致原本就对莱茵哈特毫无好感的贝鲁公会成员们,对莱茵哈特又产生了一份厌恶的情绪。
莱茵哈特在平日里看起来是一个什么都不在乎、很随和之人,但因为猎龙公会当中某一些人的行为,他的内心深处其实是一个极为敏感的人。
对于身边其他人的变化、其他人眼中的厌恶,莱茵哈特其实能够清清楚楚感受出来。即便他的脸上毫无表情变化,但内心深处已经是泛起了一波又一波的苦涩与悔意。
然而,公会当中的其他成员不敢说话,但作为马克的儿子的灰原可不会客气,他用一种官腔,大声质问道:“会长,您这也未免太不公正!在过去您总是强调着,强者优先的原则看似不公平,实则是最公平的原则。因为只有在这种原则之下,才能够让付出了最多努力去修行的人,得到最大的回报!而如今,我想问问您,您今日的行为又算什么?是忘记了公会的初心?还是说背弃了祖宗的诺言,将名额卖给了眼前的这个小子!”
说道最后,灰原已经不再顾及莱茵哈特以及马克的面子,伸出手指直接指在了莱茵哈特的脸上。
听到灰原这种几乎是将自己钉上“叛徒”二字的诛心之语,马克顿时火冒三丈,他之所以推荐莱茵哈特前往新大陆其实还是为了公会的发展,如今却被自己最信任的人、自己的儿子说成是叛徒,他一巴掌拍在了长桌之上,怒吼道:“你小子今天翅膀是硬了是吧?一口一个会长,还学会和你爹打官腔了?我教你的这些话是用来反驳我的吗?我是要你用来保护公会的!我是叛徒?!!我要是叛徒的话,你个龟儿子能是个好东西?”
听到这话,莱茵哈特感觉自己的额头冒出了豆大的冷汗,原本有些难受心情也怪异了起来,马克叔这……真乃神人也。
其他人的脸上表情也变得奇怪了起来,但因为眼前的气氛,想笑却不敢笑。
与其他人的想要笑情绪完全不同。灰原听到这话之后,脸上顿时被憋的通红,羞愧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要知道这个名额本来就是属于他自己的东西,如今他据理力争,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要是马克真的好言好语来说,灰原也不至于如此。但马克上面的话却是毫不留情的责骂,甚至最后的一句话完全可以说成是辱骂。
顿时,一股幽怨的情绪从灰原的心中冒出,他不管不顾的怒吼道:“难道我说错了?!!你要不是把名额用来卖钱了!干嘛非要在这个时候突然找一个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娘娘腔来顶替我?!!”
听到灰原毫不客气的话,会议室中的一些成员眼中闪过了一丝痛快之意。这倒不是因为灰原顶撞马克给他们出了一口气,而是因为灰原的话正好说道了他们的心头之上:
明明不过是一个毛头小子?一点力量也没有,凭什么突然冒出来抢夺原本应该属于灰原的位置?就算灰原不去,也轮不到他这样一个刚刚入门的家伙吧?
而莱茵哈特的脸色则阴沉了起来,换谁被叫作娘娘腔心情都不会太好?更何况这还是当面叫嚣的。但想起马克的叮嘱,莱茵哈特依旧忍住了没有开口。
只是莱茵哈特不知道的是,其实目前的状况已经完全脱离了马克的控制。
对于莱茵哈特而言,灰原难听的话语只是让他觉得心中有些不舒服罢了。但对马克会长来说,灰原骂莱茵哈特的这句话,却比骂他自己是叛徒,还要让马克感到难受。
因为无论如何,莱茵哈特毕竟是他带进来的人,就算没有加入公会,也是这里的客人。但如今灰原身为他的儿子,却这般辱骂莱茵哈特,可以说已经完全不将他放在眼里了。因此,马克的脸色阴沉了下来:“灰原,我从小对你的教养,你都丢哪去了?”
……
会议室中,马克与灰原的争吵越演越烈。
甚至到了后来,两人几乎都要动起手来,而原本起来劝架的成员们,也在两人的带动下,分成了两派,相互嘶吼着、争执着。
一时之间,会议室中吵吵闹闹的,犹如闹市一般。
而莱茵哈特依旧沉默的坐着,他听着一句又一句否定自己的话语、看着面前一张又一张厌恶自己的面孔,他的心中泛起了许许的苦涩。
这一刻,他好像又回到了曾经在猎龙公会的日子。
每一次开会,他都站在任不平的身后,明明是一个极为光荣的位置,却像是将自己和所有的人都隔了开来。
他永远都好像是一个外人罢了,永远参与不进去,除了爷爷、希斯特丽雅,所有的人都觉得他不行、所有的人都看不起他。
成年试炼失败以后,爷爷去世、罗借着他连成年试炼也完不成的理由,将他从公会当中驱逐;借着大义的名义夺走【阿修罗】。
说到底,这一切的一切之所以会产生,终究是因为他太过弱小。
莱茵哈特看着眼前的吼声不断的马克会长,他的心中泛起感激的同时,也产生了深深地愧疚。
明明是自己要夺走人家儿子的资格,明明是自己的事情,自己却什么话也不用说、只需要借着腹部受伤的理由躲避就好了、只需要看着人家父子争吵就好了。
莱茵哈特迷茫了起来,这到底算什么?心机婊吗?这种“胜利”真的是自己想要看到的吗?
他不是早就在发过誓,再也不要受到被人瞧不起的耻辱了吗?不是说要夺回一切属于自己的东西吗?难道这些都只需要像这样坐着、等着就可以了吗?
我……到底在干什么啊?莱茵哈特扪心自问。
最后,他站了起来,低沉的嗓音从他的口中传出:“够了!”
听到有人喊停,会议室安静了一霎那。
但当众人意识到是莱茵哈特开口以后,除了马克、小雅以外,其他人厌恶的看了莱茵哈特一眼,又转过了头去。
灰原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切”后,看着马克叫道:“我不可能认同你派一个废物………”
“我说,够了!!!”莱茵哈特怒吼着打断了即将再一次持续的争吵。
莱茵哈特的怒吼,顿时将会议室中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灰原的脸上浮现了一层阴霾,他原本以为,只要无视莱茵哈特,莱茵哈特便会感到羞耻的不再开口,但他却怎么也没料到莱茵哈特不但没有沉默,反而已更大的声音打断了他。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被吓到的行为有些丢人,灰原的脸上斥责道:“小子!你有什么资格大吼大叫什么?你本来就不属于这里!”
马克面色阴沉,正要帮莱茵哈特说话,莱茵哈特却率先说道:“我不知道我在这里到底能有什么资格!但是我知道,我答应了马克叔的委托!我答应了他要前往新大陆!既然如此,赌上我的性命,我也会做到。”
“切,那又怎样?像你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家伙,就算是赌上性命又能如何?”灰原面色阴沉的看着莱茵哈特。
“那么就来吧。”莱茵哈特眼中流露出了强烈的战意,他握住了太刀的刀身。
灰原愣了一下,有些回不过神来:“来什么?小子你什么意思?”
“你不是说我手无缚鸡之力吗?你不是说我娘娘腔吗?你不是说我赌上性命也毫无作用吗?那么来吧!咱们刀下见分晓就是!身上的伤再也不会成为我逃避的借口!”莱茵哈特的太刀被拔了出来,刀尖直指灰原,一股一往无前的气息从他的身上冲天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