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前。
晨露未晞,薄阳初起,李铭从柴屋中醒来。他匆匆地穿好衣裳,脸带希冀地离开了家门。
他心里怀着忐忑与不安,又夹杂着一番欣悦与期盼。
“今日揭榜...定是我扬名立万之时...”他痴想。
走到村口,他看见前方迎面走来一人,正左缚右擒。那人一手抓着一只中箭的山鸡,另一只手提着两根绑着野兔的套索。
他叫牛承顺,是村里有名的猎户,长得豹头环眼,胡子拉碴,好似一副恶人之貌,但为人却憨厚老实,颇讲义气。
“牛二叔!今日上山打猎,为何如此之早?”李铭笑着问候道。
“哈哈,朝晨狩猎所获匪浅,又可免受日灼之苦,何乐不为也?”牛承顺一脸欣忭地说着,同时还举起了手中的猎物:“这只山鸡就赠与铭儿,如何?”
“多谢二叔好意,但铭儿还急于进城,不甚方便。”
“铭儿这么早就入城,为何也?”
“今日...城内揭榜...”李铭回答得有些忸怩。
“奥...那我就在此预先恭祝铭儿,高中秀才!”牛承顺恍然大悟,这好像是他第五次说这番话。
“多谢二叔...”
李铭正欲辞别而过,牛承顺伸手将他拦住:
“铭儿且慢,见你神貌消瘦,平日里定是为了科考斵丧身形。这只山鸡,我一会儿便送于你家,让你好好补补身子。”
“二叔言过,铭儿不好饮酒,何来斵丧一说。更何况,授人以禽,不若授人以猎。”李铭开玩笑地说道。
“此言,也可...”
牛承顺以为李铭要借他的猎具,于是腾出一只手,将背上的猎弓和箭袋取了下来。
“二叔误会!铭儿方才是戏谑之言!”李铭见他误解了自己的意思,急忙摆手。
“既然铭儿羞于收下山鸡,那就将这猎具借于铭儿吧。若归来的早,铭儿可去断崖山畅猎一番。”
虽是戏言,但牛承顺却当真了。他放下山鸡,利落地从腰间拔出猎刀,又把套索从野兔头上取了下来,悉数将猎具递给李铭。
李铭推托不过这番好意,最终收下。
依稀记得,上一次狩猎还是在他八岁那年,时过境迁,当初的滋味已然淡逝。
“今日若能高中,定要上山拉弓擒猎...”
仿佛已经置身于功名荣耀之中,二三十里地的荒路,他走得轻轻快快,毫无倦怠。
大概耗费了两个半时辰,太阳高高挂起,远方矗立的城楼出现在他的视野之内。城楼上插着两面赤青相间、印有林字的旌旗,两边的城垛上还分别站着一排驻岗的带甲士卒。
继续向前,城门下进出流动的人影也逐渐清晰。
过了一会儿,他走到了城下。
城门外排起了浩荡的长龙,门口站着几个守卫,正管控着百姓进城的秩序。
借着排队的间隙,李铭抬头望了望城墙上的石匾。
麟州。
这两个醒目的楷体大字,奠定了这座城在戋国北方的绝对地位。虽比不上繁盛的凤都,但拥有二十一万人口的它也称得上是一座大城。
石匾上落着几只歇脚的鹫鹰和麻雀,似乎喻示这座城池一片和谐。
“欸!休得楞住,速速过来登记!”一个卫兵喝令道。
李铭收回目光,发现自己已经排到了城门口。按照惯例,他将姓名、住籍以及身上携带的重物统统报在了册子上,经过一番复杂的登记后才进入城中。
因为榜文张贴在考场之外,所以他首先要穿过人头攒动的集市。
一般而言,早晨麟州的入城百姓,多半是奔赴集市贸易而来,是以此时的集市往往拥挤不堪,热闹非凡。
果不其然,刚走到集市路口,人声就变得嘈杂起来:商贩的吆喝,屠夫的剁肉声,孩童的哭闹,围观卖艺的喝彩...各种声音揉在一起,编织成一首呕哑嘲哳的俗曲。
络绎不绝的人群从集市里进进出出,李铭也赶忙似地挤了进去。
不知哪个摊子上煎起了烧饼,空气中飘来缕缕浓浓的焦香。他未吃早饭,闻后不禁有些嘴馋。
“不如买几个烧饼,以解腹中之苦...”
但摸了摸腰间的荷包,他又打消了念头。今日出门仓促,他竟分文未带。
于是他强忍着馋欲与烧饼摊擦肩而过,走着走着,又有一股诱人的肉香扑鼻而来,将他的双腿紧紧缠住。
他看到前面有辆摊车上架着几只色泽饱满的烤鸭。
“适才出炉!肉嫩皮薄的烤鸭!”小贩在卖力地吆喝着。
“既然嘴馋不可解,何不解解眼馋...”
李铭垂涎欲滴地走了过去。
他正要来到摊前,忽然出现一位女子挡在了他的前面。
她体态丰腴,绾着一头乌黑柔润的秀发,发上插着一根夺目的翡翠玉簪;身穿一袭烟青色的罗裙,肩上搭着一件黛色素绫,腰间束有一条彩色丝绦,丝绦上还挂着一枚锦绣香囊。
“看这身姿妆饰,定是位富家千金...”李铭在她身后暗想。
“摊家,你这烤鸭如何卖?”女子问道。
“嘿哟,钱小姐来了!烤鸭七十文一只。”小贩点头哈腰,笑脸逢迎,似乎是遇到了一个大顾客。
“七十文一只?!”
李铭心里咯噔一惊,偷偷咽了口唾沫。平日里吃个八文钱的肉馅烧饼,他就觉得已是奢侈。
“给我来四只。”女子不经思索地说道,随后掏出一两白银。
“好嘞!”小贩兴奋地应道。可见女子递来的是银子,他连忙从口袋中翻出一堆铜钱,粗略地数了数,然后有些难堪地说:
“小姐,这散钱...恐怕小的不好找啊...”
“那就不必找了,快把烤鸭收拾好,本小姐还赶时间!”女子催道。
小贩一听,更是大喜过望。他正要用油纸将烤鸭依次包好,女子又吩咐道:
“慢着,将这份鸭首和尻脽弃了,本小姐可不爱吃。”
小贩照做,用刀将鸭头和鸭臀切下,放置一旁,然后继续包装剩下的烤鸭。
这时李铭走上前,有些害臊地问道:
“既然这位姑娘不屑这首与尻,摊家能否...施舍于鄙人?”
女子闻声转过身来,李铭也借此看清了她的全貌。
她生得面容娇美,粉脸红唇,鼻若琼瑶,一双明眸清柔似水,两道弯弯的柳叶眉坊镳新出的纤月。这等容貌,放眼整个麟州城,恐怕再难找出第二位能与她媲美的女子。
李铭看得呆愣失神,脑子里只剩下了惊艳二字。
小贩将目光移向女子,似乎在征求她的意见。
“那就给他吧。”
女子打量了李铭这一身粗衣旧布,又瞧了瞧他背上的猎弓箭袋,鄙夷地挥了挥手,随即提着包好的烤鸭匆匆离开了。
她一走,小贩的脸色立刻板了下来。
“虽说钱小姐同意,但这尻脽你拿去,鸭首须得留下。”他将鸭臀扔给李铭,态度变得横蛮起来。
“多谢...”
李铭觉得白得一块鸭臀也不亏,于是没跟他计较,啃着焦香里嫩的臀肉满意地走了。
集市的街头站着一些卖艺的戏子,他们裸着上身,用卖力的表演博取着路人荷包里的铜板。
“各位看官老爷,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负责收钱的头领在吆喝。
有的戏子喉顶银枪,有的翻着筋斗,有的空手劈砖;还有的赤脚走碳火,行于刀剑之上。
李铭对这些表演并不感兴趣,但有一处地方围着的人特别多,不禁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走过去,钻进了围观的人群。
“不要...放开我...”
一位女子跪坐在地上,不停地叫喊着。
她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一副清纯姣美的模样,衣服被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扯开,露出了皙白的半肩。
“俺都已经交过钱了,快跟俺走!”大汉拽着女子的身躯,脸上是一副野蛮的笑容。
他身后站着三个混混模样的随从,二矮一高,身形都十分精瘦,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
他们轻佻地笑着:“俺们大哥买你为妾,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你要是再磨磨唧唧,休怪俺们不客气!”
“爹,不要...”
女子的眼里噙满泪水,可怜巴巴地看向身旁站着的一位老头。
“婵儿啊,爹实在是养不了你了...把你卖给这户好人家,爹也是为了你好...”老头手里攥着一个鼓鼓的钱袋,脸上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愁态。
“快走,俺今晚就要和你入洞房。”大汉从地上一把抓起女子,想要将她硬生生地扛走。
“爹...救我...”
女子拼命挣扎着,两只纤细的手臂坊镳空中乱舞的柳絮。
她的父亲在无动于衷地看着。围观的群众密密匝匝,他们也只是凑凑热闹,无人站出来制止。
在戋国,贩妻卖女是集市里再常见不过的现象。只要不被巡视的官吏发现,这就不啻一笔合法交易。
“钱都交过了,哪有不从之理...”
“就是啊...”
驻足的路人们在议论。
李铭看着她,莫名其妙的就想起了自己的妹妹。
“住手!”
终于他忍不住从围观的人群里冲了出来。
“欸!你这猎户不要多管闲事!”老头见状,急忙上前阻拦。
“把她放开!”李铭推开老头,朝大汉喝道。他看了一眼被大汉强行搂住的女子,正好与她的目光相对。
这是一双怎样晶莹的眼眸,揽着皓月星辰,凝着山泉甘露,深邃而明澈。女子眨了眨眼皮,流露出一种令人怜爱的苦楚。
“放开?如果你能给出更高的价,俺或许可以把她让给你。”
“你要是不放,我现在就去衙门报官!”
“呦呵,口气倒不小。”大汉轻蔑地笑了笑。他的三个手下撺拳拢袖,似欲动武。
“你算什么东西?还能请得动官老爷?”老头一脸厌恶地骂道。
“把这好事之徒给俺揍一顿!”大汉指了指李铭,他的手下们立刻围了上去。
李铭从来没打过架,更别说这种人数悬殊的围殴。
一记闷拳投梭般地迅速朝他挥来,宣告打斗开始。他来不及闪躲,左脸重重地挨了一拳。
“再吃俺一拳!”
紧接着另一记闷拳从右边抡来,在他脸上留下了一块通红的拳印。还有一拳砸在了他的鼻梁上,将他的鼻血打了出来。
这三个人似乎练过武功,出拳又快又狠。
李铭挥拳反击,被面前的一个矮个灵敏地躲过,身旁另一个矮个趁势朝他腹部甩去一拳,他转过身,背后又挨了一击。
这三个混混像猴子一样围在他的身边,他攻则退,他退则攻,不断地发出挑衅的笑声。
李铭脸上、身上挨了数不清的拳头,没有办法,只好伸手先揪住其中一人。不料那人猛地朝他裆部踹去一脚,剧烈的疼痛直接使他趴倒在地。
“放开我...”
女子仍在试图挣脱,大汉用双臂紧紧地锁住了她。围观的路人越来越多,似乎在期待着热闹的高潮。
“一个八尺高的猎户,居然如此不禁打...”
李铭趴在地上,耳朵里传来了围观群众的叹息。他想爬起身,但感觉胯下火烧火燎般地疼,根本动弹不得。
“记住爷爷们今天这顿打,下回别再逞能了!”
一个矮个混混甚是嚣张,将脚踩在了李铭头上,说罢,还朝他吐了口唾沫。
另外一个矮个抽出了李铭腰间系着的猎刀,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吓唬他说:
“叫声爷爷,俺们饶你不死!”
李铭气得咬牙切齿,但鞋面和地面遮蔽了他的怒容。
“叫啊!是不是以为俺们不敢杀你?”高个的混混用力地朝他踹了一脚。
不知怎的,这一脚非但不疼,还使胯下的剧痛感蓦地消退,李铭感觉有一股气血从胸腔涌至全身,身体开始慢慢发热。
“把这厮揪起来!”踩在他头上的矮个混混说道。
另一个矮个混混将猎刀丢在一旁,准备照做。谁知李铭猛地从地上撑起身,踩在他头上的那个混混顿时失去重心,踉踉跄跄地往后退了几步。
“怎么,你还想打?”
“来啊!”
此时的李铭忿然作色,神情比平时威厉了许多。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恼怒,身体里血脉喷张,迫切地想要让这几个混混也尝尝拳头的滋味。
高个混混朝他挥拳打来,他本能地闪过,同时迅速出拳还击。
拳头落在那人脸上,那人的脑袋转了半圈,一排牙齿混着唾沫和腥血飞了出来,在空中画出了一道弧线。
“唔...”
“老二,你怎么了...”
“这厮...竟然也会些武功...”
那人捂着嘴,表情十分痛苦。
李铭愣了愣。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矫捷,劲力也大了许多。
“就他也会武功?”刚才踩在他脑袋上的那个混混朝他冲来,抡开手臂,攥紧了拳头。
李铭快速抬腿朝他蹬去一脚,顿时那人飞出数米开外,摔落在地时,吐出了一大口鲜血,之后便再也没站起来。
围观群众见状,纷纷惊骇地叫出了声。
“老四,你没事吧...”还剩下一个混混朝躺在地上的同伙跑去。
“疼...”
“区区一个猎户都打不过,你们真是丢俺的脸!”
大汉骂了一声,将搂住的女子推倒在地。他扭了扭脖子,然后不紧不慢地朝李铭走来。
李铭摆出防御的姿态。
“你要是打赢了俺,俺就把这女人送给你!”
大汉说罢,上来就是一记迅猛的虎拳,直冲李铭脑门。这一拳速度之快,只留给人眨眼皮般短的反应时间。
“啊...”
有些围观群众失声地叫了起来,纷纷以为拳头将要打在李铭的脸上。谁知他一扭头,这一拳便差之毫厘地撇了过去。
见第一拳落空,大汉紧接着又抬手打出一记上勾拳。李铭找准时机,闪身的同时振臂朝他左腰还了一拳。
“哎哟...”
大汉往后退了几步,两手按着腰,疼得直打哆嗦。
“打得好!”围观者中有人拍手称快。
“大哥,你没事吧?”那个未挨李铭打的矮混混急忙上前搀扶。
“滚开!这点痛算甚?俺倒要看看他到底有几分本事!”大汉推开矮混混,趔趄地朝李铭走来,准备开启第二回合。
他的余光瞥向地面,走了几步,突然拾起猎刀向李铭砍来。
刀!
如果是比拳法,他现在一点也不畏惧,可是这把锋利的冷兵器意味着绝对力量,将他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信心悉尽摧毁。
嗡嗡嗡。
大汉的臂力惊人,将这把重甸甸的猎刀抡得呼呼生风。李铭跟他绕着圈子,左闪右躲,迟迟找不到机会。
趁他们周旋时,那个未受伤的矮混混悄悄地挨近了李铭的身后。
“欸!欸!”有围观者提醒李铭,但他的注意力全集中在躲避这一刀接着一刀的劈砍上。
扑通。
矮混混从背后将他绊倒。大汉杀气腾腾地走到他面前,举刀欲劈。
李铭闭上了双眼。
围观的群众一片哗然,似乎热闹已经演变到了结局。
“林大人来了——”
集市里突然有人扯着嗓子高喊。
戋国律法规定,城内寻衅滋事者,一律处以杖刑五十棍,严重者还将押入牢房,刑期短则三月,长达数年。而聚众围观者若被逮住,也要罚五十文铜钱。
听到这声叫喊,看热闹的路人们登时四散而去。
大汉闻声,立马扔掉手中的猎刀,急冲冲地往集市深巷逃窜而去。他的几个手下相互搀扶起身,随后也跟了上去。
卖女的老头见状急忙拉起女儿,带着她钻入了流动的人群。只剩下李铭半坐在地上,沉浸在刚才的打斗中,不知所措。
那位女子走着走着,忽然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甩开父亲的手,转身朝他跑来。
她跌跌撞撞地跑到李铭面前,跪下身子,掏出了袖中的绢帕,主动帮他擦拭脸上的血痕,一边感激地说:
“多谢少侠出手相救...”
她的动作很轻柔,绢帕在伤口上拂过,没有泛起丝毫痛感。
“不知少侠尊姓大名,这份恩情,小女子定会铭记在心...”
还未等李铭作出回答,女子的父亲便在远处朝她怒喊:“婵儿,还不快走!”
于是她又急匆匆地跑了回去。
李铭看到女子的父亲将钱袋塞入了衣襟,同时捂住胸口,左顾右盼,似乎生怕这笔钱遭人抢走。
他正呆呆地望着女子远去,这时面前又出现一位黑衣女子。她垂下头,细细打量了李铭一番。
“你是何人?”李铭抬头看向她。
这位女子蒙着面纱,头顶的黑蓑帽下透着冷峻的目光。
“想不到卧龙之身竟藏在你的体内。”女子没有回答李铭,留下一句令人捉摸不透的话,随后消失在了人群里。
咚,咚,咚,咚,咚,锵。
“官署大人驾到,行人回避——”
不一会儿,集市里响起了锣声,还有官吏正在为开道而吆喝。
李铭回过神来,赶紧拾起地上的猎刀,往考场跑去。
“榜文...榜文...”他心里隔三岔五地提醒自己此次进城的目的。
出了集市,他发现前方的考场门口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考场外人声嘈杂,围观者议论纷纷。
“定是揭榜了...”他兴奋地冲了过去,一时忘记了刚才打斗中留下的疼痛。
墙上张贴了一张黄色榜文,榜文上公布了十二位中第秀才的考生名单。但隔着人堆,看不清具体的姓名。
“让一让,让一让...”
他扒开前面驻足围观的人群,试图钻进去。
“欸干什么,干什么!”
“这厮好是无礼!”
“山野村夫为何来此地撒野?”
“就是啊...”
李铭穿着粗衣背着猎具,脸上鼻青脸肿,在这群衣着绮绣、腰佩玉环的书生堆里推挤,显得万枘圆凿。身后许多人朝他斥骂,但他置之不理。
终于他挤进人堆,来到榜文前,沿着案首依次往下搜寻,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这第五次科考的结果。
林子晋...赵文鸯...孙高旻...
扫了一圈,并没有看见自己的姓名。又扫了一圈,希望落空了大半。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他僵滞在原地,犹如被雷电击中一般。
“哟呵,这揭榜之地,竟然窜进来个猎户!”旁边有位书生指着李铭异样的装扮朝同伴惊呼。
“瞧他那张惨不忍睹的脸,粗人却念雅士之事,真是装模作样!”另一位书生一边啃着手里的大肉,一边讥嘲道。
李铭听后恼羞成怒,准备上前与他们讨个说法。
“你们在议论何人?”一张熟悉而陌生的脸庞从他们俩身旁探了出来,好奇地看向李铭。
居然是刚才在烤鸭摊前遇到的那位富家女子。
不知为何,李铭的脾气顿时蔫了下来。
他转过身,狼狈地往人群外钻去。
“不过是鼠胆小辈尔...”
“一副文弱之貌竟事狩猎之业,真乃奇闻也...”
“说不定他那张脸,就是为野兽所啃...”
宛若做了一件尽人皆嗤的糗事,李铭只想着迅速逃离。他不知道,女子的目光紧紧追随着自己,直至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