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点正,冷藏室的负一层内。李胜男表情严肃地站在"冰箱"的操作台前,操作台上摆放着一具冻僵了的尸体。这具冻尸不是别人,正是李胜男第一天进来冷藏室所挑选的尸体:林平知。
另一房间内,落地玻璃窗前面,一行五人正注视着操作台前的李胜男。"黄馆长吶,要是李胜男这次考试成功,那么贵馆可是同时拥有了两位高级技师,可喜可贺啊!"一位胖胖的中年男人笑着说道。
"呵呵,孟主任,希望承你贵言了。"黄丽珍陪着笑脸向民政部的孟主任说道。
"这个李胜男,我视察工作时曾经见过她化妆的技术,的确不赖,对这考试,应该不成问题。"高高瘦瘦的田主任说道。
"那么我们就静下心,好好地欣赏一下小李的手艺。我也希望她能够通过此次考核,让我江洲市民政部门再多添一名人才。"居于五人正中的李副局缓缓开口说道。
五人当中,非常的明显是以李副局马首为瞻,因而一经他开口,其余的四人都是尽皆点头称是。
"胜男,准备好了吗?如果准备好了,那么便开始吧!"黄丽珍走到控制台前,拿起话筒通知在"冰箱"之内的李胜男。
李胜男缓缓抬头,对着玻璃窗后的黄丽珍做了一个OK的手势。"好,那么便开始吧!"李副局沉声说道。
"开始。"李胜男深深地呼气吸气,纵使是为无数的尸体化过妆,纵使是已经拿林平知这尸体练习过,但当考核的时候,她的内心仍然是充满着紧张。这正如学生考试一般,无论平时的复习题做得如何的熟练,但当真正大考之时,那种心情是永远与平时截然不同的。
再次深呼吸,竭力将心情平复下来。李胜男打开化妆箱,从里面取出吸水用的棉布。
吸水棉布用来作何种用途?当然是用来吸收尸体解冻时所流出的冰水了。因为这回化妆不比上一次,上一次可以将"冰箱"的温度调低,让尸体的冰冻状态可以维持较长时间。而这一次,是彻底地将尸体解冻,因此尸体在解冻后难免会有冰水流出,而这时便是需要用到吸水棉布了。
小心而熟练地用棉布拭干尸体流出的冰水,李胜男从化妆箱陆续地取出各种化妆所用的工具,脑海中重温着第一次替林平知化妆的情形,手中所持的工具如同变魔法般不停地变换着。在此刻,她的眼中便是只有林平知这一具尸体,不,在她眼内,林平知已是化为立体的活生生的一个人。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林平知那干枯苍白的脸色逐渐地变得丰盈红润了起来。伸手抹抹头上的汗珠,李胜男低头看了看腕表:嗯,时间已所剩无多,但是自己也已经接近完成了,只要把林平知的嘴唇抹上唇彩,那么便大功告成了。
可是,世事往往如此,当你越是接近终点接近成功的时候,困难或意外便会跳出来绊你一脚。当李胜男从化妆箱中取出殡仪馆特制的唇膏准备为林平知涂上唇彩之时,她一拧开唇膏,却是整个人都楞住了:唇膏内竟然没唇膏。这怎么可能,自己昨晚明明把化妆箱内的东西都检查了三遍,怎么会,怎么可能犯下这等低级错误!
"咦?黄馆长,看来李胜男出了点意外哦!"五人当中一直沒有说话的汤主任此时开口说道。
"对啊!她拿着那支唇膏在发什么呆?难道是唇膏出现了什么问题不成?"胖胖的孟主任也觉得奇怪了。其实不止于他与汤主任觉得奇怪,剩余的其他三人见到李胜男的这般失神状态,心内同时也充满了疑问。
"胜男,你究竟在搞什么鬼?时间可是快到了。"黄丽珍心急地走到话筒前低声吼了出来。
李胜男听到黄丽珍着急的声音,顿时从沉思中惊醒过来,她无奈地笑了笑,举起手中所拿的唇膏。
"什么,唇膏竟然是空的?你……你竟然犯这等低级错误。我平时怎么教导你的,你不带脑子上班吗?你太令我失望了。"黄丽珍此刻忘记了还有领导在场,忍不住嘶吼起来,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这个得意门生竟然会临门失脚,她不能接受这种功亏一篑的结果。
"黄馆长,注意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李副局皱了皱眉头说道。
"是,李局。"黄丽珍垂头丧气,犹如是斗败了的母鸡。
"黄馆长,算了。这次考核不行,以后还有机会嘛!不用这么沮丧的。"与黄丽珍关系甚好的田主任安慰道。
"连唇膏这种必备品都没检查就进行考试,这个李胜男太大意了。如果下次要再进行考核,恐怕要观察一段日子才行。"汤主任毫不留情地说道。
"她平时不是这样的,可能是因为要考这高级技师导致精神紧张了,才出现这个疏忽的。"黄丽珍连忙为李胜男辩解。因为她明白汤主任口中所说的要观察一段日子的意思,那恐怕是二三年的观察也不一定,那么这个时间实在是太长了。
"这不能成为一个借口,特别是做我们这行,多大的压力还不是一样顶着做。黄馆长,你应该明白的。"汤主任表情严肃地说道。
黄丽珍听了,不由对这汤主任恨得牙痒痒的。平时她与这汤主任并没有什么交集,但她却听闻,这汤主任与安心园的馆长却是关系匪浅,所以这个时候这汤主任的不依不饶也就是在情理之中了。唉,纵使是心有不甘,然而这也不能全怪人家,谁叫李胜男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呢!
"好了,不要争辨了,还有三分钟就考完了。什么事情,一会儿再说。"李副局抬头看了看控制室的挂钟说道。
"咦?你们看,李胜男在干吗?"田主任惊呼了一声。
"老田,什么事大惊小怪的?她现在还能有什么可做的,不就是等着时间到来,听宣布结果罢了。"汤主任撇了撇嘴说道。
不过考核终究还是没有结束,四人同时亦是因为田主任的叫声而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到李胜男的身上。
"咦?这是红包,李胜男把它含在口中干吗?"李副局不看犹好,一看到李胜男竟然做出如此奇怪的举动,不由连他自己都觉得惊讶。
"哈哈,黄馆长,胜男这是在干什么?不会是因为唇膏没了,而导致她精神有点失常了吧?"汤主任阴笑道。
"反正时间也没剩多少了,如看着不对便过去制止她便是了。现在继续看下去吧!"孟主任看到黄丽珍面色不佳,连忙开口打圆场。
"嘿嘿,好,继续看看黄馆长的得意门生的精彩表演。"汤主任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黄丽珍此刻只能是装作未曾听到,双眼紧紧的盯着"冰箱"内的李胜男,留意着她的每一个举动。
"既然唇膏没了,那么只能尝试这样做了。"李胜男迅速地从囗袋中取出了林诗雨早上给的红包。撕开红包,把里面的心意拿岀来放好,然后把红包含于嘴上,并且不停地用唾液湿润着自己的嘴唇。
片刻之间,李胜男的嘴唇已然被染得鲜红,拿出小镜子照了照自己,她满意地点了点头。
李胜男拿着已被唾液湿透了的红包,哦!不,现在称呼为红纸了,温柔地把它放于林平知的嘴唇上,然后轻轻地进行着抹拭。
"啊!原来如此!"众人恍然大悟。(其中也包括了那位汤主任,虽然他与黄丽珍不作对,但是当见到李胜男的如斯举动,哪里还不明白李胜男口含红包的用意所在。)
"好个聪明的女子,竟然想到用这样的方法来完成这最后一步。"孟主任忍不住开口称赞。而李副局与田主任虽然是没有发声,但是眼内亦是毫不掩饰地露出了赞许的神色。
黄丽珍察言观色,见到事情竟然是峰回路转,自是窃喜不已,心里更是求神念佛地保佑李胜男,希望她能够完美地完成这一出令她心跳加速的精彩好戏。
李胜男把红纸轻轻地向林平知的嘴唇抹拭,并且用比较阴柔的力度按了片刻,然后才揭开。"呼——"她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幸好真的能够上色。
但是红纸虽然成功地为林平知的嘴唇染上了红色,不过却嫌太过鲜艳,而且色彩分布得也不均匀。
"能够成功染上色便行,剩下的哪能把我难倒。"李胜男笑了,笑得是那么的自信。她一只手拿红纸继续为林平知涂抹,另一只手便拿着粉刷,轻描淡写地在林平知的嘴唇上时轻时重地扫拭着……
"叮叮叮!"时间到了,考核结束。"冰箱"内的李胜男早在钟声响起的前一分钟便已是完成了化妆,并且还仔细地检查了一遍。现在的她,收拾好化妆箱,好整以瑕地只是为等待最后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