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两母女带着愤怒的心情直奔检察院。检察院得知两母女是为了宝马肇事案而来,并没有任何的怠慢,直接是由副检察长亲自接待解惑。没办法,本来如果是一般的案件嘛,是无须要出动到副检察长的,但这桩宝马肇事案可不是一般,它是发生在这个信息网络发达的年代,在经由路人拍摄后摆放上网络,事件已经是发酵到全国人都在关注着这件事。毕竟,单是宝马豪车一词就已经是引起了国人的注意。而宝马男,在大多数国人的眼中,早已经是成为了浮躁、没有素质、富二代炫富的代名词。
副检察院长拿出所有关于这桩案件的资料,以供李胜男她们两母女的查阅对证。从一大叠的资料当中,某权威精神病院所开具的证明赫然在列,那鲜红色的印章显得是那般的刺目。
而证明书上的照片是一位留着时下最潮流发型的年轻人,也正是此人,令得母亲永远失去了丈夫,令李胜男失去了父亲。
"我们不信,我们不信这些,一个开得起宝马740的人,居然是个精神病人,那他是怎么考的驾驶证?你们怎么又能让他开车上路。"母亲一把将桌面上的资料扫落在地,双眼赤红地叫道。
"周女士,你丧失亲人之痛,我理解。但是,还请你好好地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我们办案是讲究证据的,我们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但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副检察院长义正严词地说道。
"哈哈,我该相信你们吗?把我丈夫撞死了,然后就单凭一纸精神病院的证明,肇事者就无罪了。哈哈哈,叫我如何相信你们这些人?"母亲歇斯底里地大叫。
副检察院长慢条斯理地把散落在地上的"证据"一一执拾起来,在桌面上重新叠整齐,才抬头说道:"无论你们信与不信,反正我们办案讲究的就是一个证据,如果你们是觉得此判决有失公允的话,那我建议你们,可以去法院进行上诉。"
这时候母亲的情绪已经无刚才那般激动,她站起身来,用充满着恨意的双眼紧紧地盯着副检察院长:"我们当然不服,凭什么只要一纸的证明,便令到我们家破人亡。哼,你们这些为人民服务的,是为有钱人服务的,是为人民币服务的吧!"母亲的言辞犀利,毫不在意说出这些话的后果。
"妈……"李胜男虽然心中同样地愤怒,但毕竟还能控制好自己的理智。她紧张地拉着妈妈的手,轻声地阻止妈妈再说下去。
副检察院长脸色变得铁青一片,胸膛起伏不停,位居高位的他,何曾被人这样子地喝骂侮辱过。他冷哼一声,用手敲了敲桌子说道:"周女士,请注意你的言辞。虽然你痛失亲人很痛苦,但我们政府部门也不是你拿来发泄的工具。反正所有的证据都齐齐全全的,你不服,那么你就尽管去法院上诉。我还有很多事要做,失陪了。"
"小田,你过来陪着这两母女查看资料!"副检察院长阴沉着脸,拉开房门朝外面喊道。
一位年约二十来岁的年青小伙快步跑来,接替了恼怒离开的副检察院长。"你们还有什么疑问可以问我,这桩案件我也有份负责跟进的。"小田面带微笑地说道。
"既然我们已经决定了上诉,也没啥好问的。"母亲勉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摇头平静地说道。
"唉!那么我祝你们能够上诉成功吧!"小田摇头叹息,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可惜,当时的李胜男两母女心神恍惚,并没有太注意到小田的语气表情。而在日后,当李胜男回想起,才明白了小田表情所包含的意义。
小田礼貌地陪送李胜男两母女步出检察院的大门。"其实,我想问一下,现在那位肇事者,你们是怎么处置的?"李胜男步下阶梯转身问道。
"因为他是精神病人,所以法院判决他进了精神病院接受治疗。喏,就是给他开具证明的那一间权威机构。"小田回答道。
"哦,那么治愈后,他是否要接受应有的罪名?"李胜男目光直直地看着小田。
"这个,这个,大概只有领导知道,我暂时还沒有这方面案例的经验。"小田很老实地说道。
"哦。这样啊!谢谢你。"李胜男显得有些失望。
李胜男接过名片,点头向小田再次道谢。
"这个精神病是无法根治的,祝你们好运吧!"小田站在检察院大门外望着逐渐远去的李胜男母女轻声说道。江洲市检察院几个金色大字正高高悬挂于头顶上空,在阳光照耀之下,亮得是那么的夺目。
李胜男两母女在离开检察院后,便立即着手找律师向法院进行上诉。可是,走遍了整个江洲市的中高法院,最后换来的仍然是维持原判。
就这样的上诉再上诉,时间已经是过去足足半年有余。母亲终于选择了接受现实,一来父亲的尸骨至今仍然寄存于殡仪馆内,没有下土为安,这样耗下去,那笔寄存的费用可不是小数目;二来,李胜男的学业还沒有完成,总不能三两天就请假,这样对她来说终是太累了;三来,请律师这也是一笔不菲的开支,对于只是小康之家的李家来说,长久了也是难以负担的。
李胜男是不愿意就这样放弃的,她还打算去省里面上诉,就算自己延迟毕业,就算倾家荡产也要还父亲一个公道。可是,母亲已经先斩后奏在判决书上签上了名,这也让她无可奈何了。为此,她还冲动地向母亲发了火,但已是于事无补了。
母亲其实何曾不想肇事者受到应有的惩罚,只是在这半年上诉路上,社会经验比李胜男多的她其实已然明白,有些人有些事,自己是无能为力去改变的。
从冰室将父亲的遗体取出,面对着如此残缺不全的他,李胜男与母亲根本不敢奢望能将他恢复原样,只求化妆师能将父亲化得像回一个人样便已心满意足了。而这一次,仍然是那个当初帮外婆化妆的化妆师接手这份工作,而那位化妆师也竟然是还记得李胜男,只是在此等地方、此等情况之下,唯有轻轻打声招呼作罢了。
李胜男执意要留在化妆室内,能够与父亲多呆一刻便多呆一刻了,虽然只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但错过,便是永远不能再次亲近了。
再一次目睹化妆师那神乎其技的化妆技术,父亲那残缺不全的躯体竟然在其手上慢慢地恢复了原样,这不得不让李胜男深深敬佩。整个过程足足耗费了此位化妆师的半天时间,但是她其间并无丝毫的抱怨,并且还不时出言开解李胜男,真真正正地做到了视死如亲。此等精神,此等手艺,如何让李胜男不为之深深感动。而这位化妆师,便是李胜男日后的师傅——黄丽珍。
经过这一回,李胜男便暗暗拿定了主意,毕业后便要当一名入敛师,当一名视死如亲,技艺高超的入敛师。
父亲的身后之事终于吿一段落,李胜男亦回归校园继续她的学业。而母亲为免睹物思人,则是搬离了原来租住的房子,返回了乡下。
时间是这个世界上最好,但也是最无情的医生。转眼间,李胜男便已告别大学校园生活,开始踏足社会。她没有忘记当初自己在父亲尸体前所许下的诺言:要当一名入敛师。
毕业之后,在经历重重波折,且在黄丽珍的帮助之下,李胜男终于如愿以偿地当上了一名入敛师,并且一做便是做到了现在。(要知道,专业都是对口的,李胜男能够当上一位入敛师,这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