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峻领着他夫人李宸妹和四岁的儿子泰峰刚走到半山腰,就听见前面人声噪杂,好像人们都在往回走,等走进了才听见人们在喊:“土匪来了!”
顿时,大家乱作一团,都慌忙转身,一个个跌跌撞撞向山下跑去。到了山脚下,泰峻一家才发现,山脚下官路的出口周围早已被另一拨土匪包围了,已经下山的难民都被圈在包围圈里,老老实实地在地上蹲着呢。一会儿,山上的土匪赶着难民沿着官路来到了山脚下,两拨土匪汇合一处,原来山上山下两拨土匪是一伙的。
土匪头子名叫韩雪彪,穷人出身,没有文化,凭借自己的超群武功和杀人不眨眼的狠劲儿,吃掉了附近的多个规模较小的土匪绺子,逐渐壮大成为两州交界处最大的匪帮,官军多次进剿都没见效果。他有个儿子,叫韩月虎,今年也四岁。
小韩月虎聪慧过人,虽然才四岁,就已经认识了很多汉字,能背诵《三字经》。原来他的土匪头子的爹心气很高,在他三岁时就开始连绑带请的弄来私塾先生,教小韩月虎学习文化。孩子的祖业是杀人越货,可先生们教的却都是仁义道德。韩月虎从小就开始在这种言教为师——仁义道德和身教为范——杀人越货的矛盾师范中成长,将来长成什么样的人真的谁也难以预料。
韩雪彪如此教育儿子是基于他人格深处的他自己也说不清的某种信念。他这一行干的越久这种感觉越强烈。他认为天地万物的存在都有他们的合理性。自己干这一行,肯定盗亦有道。他边实践,边总结,努力使自己做一个有道之盗。如果自己终究不能得道,起码有儿子韩月虎。有儿子就有希望。他希望自己的儿子将来无论子承父业或是干别的什么行业,只要能文武兼备,胸怀天下,替天行道,说不定还真能修成正果。
韩雪彪看到掳掠了这么多人,心里暗自高兴,往常几个月也弄不到这么多人,他要趁机壮大自己的队伍。他命令把人群里面的青壮年全挑出来,让他们另外站到一堆。
喽啰们去挑人,人群里哭哭喊喊,喊爹喊哥喊儿子的声音里还夹杂着喽啰们的吼声,乱成一片,景象凄惨。
片刻过后,人挑完了。韩雪彪来到这群青壮年人面前,向他们喊道:“我是韩雪彪,是这支队伍的头领。你们到哪里也是生活,不如跟着我过快乐的生活,本头领诚心地邀请各位加入我的队伍!同意的请走到我这右边来。”
“让我们当土匪?不干。”下面的人群里开始有人议论开了。等了半天一个人也没有走过来。
看看没人主动过来,韩雪彪给手下一个小头目使了个眼色。小头目点头会意,然后走前向人群喊道:“我们山寨有规定,愿意加入我们的还可以带家属一同过来,我们对家属都有统一专门的照顾。不愿意的,格杀勿论。来人!”小头目话刚落音,一队手拿朴刀的小喽啰就从小头目后面蹦了出来,个个凶神恶煞。
无论青壮年的人群还是老弱妇孺的人群,一下子都炸了锅了。
“我愿意,我愿意,我们愿意……”就听见青壮年人群里喊声急切而不断,那些人喊着喊着就都跑到韩雪彪的右边,一转眼,那边就仅剩下了一个人了。
剩下的那个人不是跑不动,也不是走得慢,而是他没动。他正是泰峻。
大家很奇怪,韩雪彪更是不解,多少年了,这是碰到的第一个。他来到泰峻面前,打量了一下,然后问到:“为什么不过去?”
“宁死不当土匪!”泰峻坚定地回答。
“好,有种,老子就成全你!”韩雪彪感到碰到了硬茬,“有家人吗?”
“有。”泰峻边答话边往老弱妇孺人群里望着。
“把他们叫过来,我要看一看都是些什么样的人!”韩雪彪吩咐手下把李宸妹和她四岁的儿子带了过来。
“你是他夫人?”韩雪彪问李宸妹。
“是的。”李宸妹回答。
“你劝劝你相公加入我们吧,要不他就要死了。”韩雪彪劝道。
“死就死吧,当土匪毋宁死。”李宸妹没有让步。
“嗨!你们谁呀?你们什么来头?哪里人呐?”韩雪彪有点上头了。
“山西阳泉河东乡后无极村人,我相公泰峻,我儿子泰峻,本人李宸妹。行不改姓,坐不改名。”
“一户种地的?”韩雪彪更奇怪了,“来人,搜查他们的行李,看都带些什么!”
喽啰们打开泰峻一家三口的包裹,翻了几遍,除了一些银两铜钱、替换的衣服和一面铜镜,别的也没有什么特殊的东西。
韩雪彪拿起铜镜一看,大吃一惊。马上吩咐手下,包好包裹,还给李宸妹,然后把李宸妹和她儿子泰峰带到远处的树林里看起来。把那泰峰当众砍了,埋了。让愿意入伙的青壮年带着家属随队伍一起回山寨,把剩下的老弱妇孺通通赶走。
临走时,韩雪彪安排手下找了一辆马车,派几个喽啰护送李宸妹娘俩儿翻过清风岭,出了山区,进入了丘陵起伏的河南地界。
喽啰们按照韩雪彪的吩咐把他们母子送到河南地界就打道回府,临走时又送给李宸妹一把长剑让她防身。李宸妹带着儿子,忍着失去丈夫的悲痛,一边安抚着儿子泰峰,一边赶着马车,一路东去。
母子俩驾车向东走了两天,经过了很多村庄路口,一路同行的逃难的人各选各的去处,路上的人越来越少。走着走着,李宸妹蓦然发现整个大路上就剩自己一辆马车了,而前面道路起伏,两边树林稀疏,草丛茂盛,人烟稀少。正在担心的当儿,一只吊睛斑斓大老虎突然从树林里窜了出来,直扑那拉车的马。那马一惊,调头拉着车钻进了路旁的树林里。李宸妹大吃一惊,连忙抱紧孩子,努力驾驭马车,突然“咔”的一声,一个车轮卡到了一碗口粗的棵树干上。老虎正在后面追赶,李宸妹赶忙带着儿子回到车厢里,她让小泰峰趴在车厢后座下面,自己拿起防身的剑,半跪在车厢里防备老虎袭击。她刚准备好,老虎就突然窜到了车上。
老虎用虎爪扯下车门帘,伸头进来,张嘴就咬。李宸妹即刻用剑对准老虎嘴猛刺过去,由于车厢空间狭小,老虎躲闪不及,被刺中了嘴唇,“嗷”的一声跳下车去了。
李宸妹看老虎跳下车去,也不敢下车。她手持宝剑,半蹲在车厢中间,注视着车门前方,准备随时用手中的剑抵御老虎的进攻。
老虎退到车前二十几步的地方,转身观察车里的人,心想,还小看了这个女人。平时,别说是个女的,就是一般的成年男的,只要我扑到他们面前,还没等我张嘴他们都吓酥软了,这个女人怎么这么胆大,不但不害怕,竟还敢刺我一剑。我一定要吃了她,看来也不能硬拼。车厢像一个堡垒,只有一个进攻方向,就是车门方向。但如果像刚才那样,我一进去,她就迎面给我一剑,车厢内左右空间太小,我躲也没法躲,准被她扎着,就像刚才一样。而且她的剑身长,我的前腿短,她能击中我,而我够不着她。我的前腿够不着她,那我的嘴就更够不着了。
老虎看正面进攻有风险,就远远地绕着马车转了一圈,边走边想边观察着马车,忽然它发现马车车厢两侧分别有两个小视窗。小窗户原本是用来供坐车的人从车里往外观望的。于是,老虎悄无声息地偷偷地从车后面绕道到车厢的左侧,来到车厢左侧的小窗户下。老虎仰着头,观察了一下那车窗,发现小窗户口很小,自己的虎头是过不去了,但把一只前腿伸进去还是绰绰有余的。它心里盘算,一旦能伸进去一只前腿,我用我锋利的虎爪,抓破猎物的喉咙,也能成功。过去自己对付毛稀皮薄的猎物时也这样干过,比动嘴咬还省不少事呢。
老虎的盘算,还是有一定的道理的。虎爪前端的指甲像刀子一样锋利,进攻时,虎爪指甲前出,像露出的锋刃,加上老虎前腿凶猛的挥舞,会形成巨大底的杀伤力。猎物一旦中招,就会受到如刀劈剑削般的可怕伤害。
老虎主意已定,准备按计划从小窗户偷袭。只见它两前腿轻轻地摁着车厢外壁,两后腿支撑着身体,像人一样悄悄地站了起来,隐蔽地趴在车窗外,一只前腿摁着车厢,腾出另一只前腿准备突进车窗。
李宸妹两眼密切注视着车门前方,开始看见老虎向一边走了,逐渐地那老虎离开了她的视线。她清楚地知道,老虎是不会轻易放弃的。她不能下车。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四周一点声也没有,出奇的安静,连一声鸟鸣都没有。这一切都说明老虎就在附近,各种小动物,走不了的一律就地禁声隐蔽起来了,能走远的早就跑得远远的,躲起来了。
老虎从哪个方向攻击呢?会不会从车厢后面进攻呢?不会,车厢后面是封闭的。李宸妹一边警戒着前方,一边寻思着。从车窗过来?不可能,车窗太小,装不下老虎头,看来车门还是防卫的重点。她刚打消警戒车窗的念头,突然从左车窗伸进了一个毛茸茸的东西,漫无目标地在车厢里猛地乱舞狂抓。还没等李宸妹缓过神来,只听“嗤啦”一声,左边衣服袖子就被撕破了,然后一阵剧痛在李宸妹左胳膊上燃烧起来。“啊!”李宸妹本能地惨叫了一声,身体瞬间移到了车厢右侧,脱离了虎爪的攻击范围,同时用剑猛地向那乱舞的虎爪刺去。
虎腿虎爪一直在快速地舞着,李宸妹刺不中,就砍,又砍又刺,章法也挺乱的,跟老虎一样的节奏。一个是双刃利剑,一个是带有利爪的虎腿,双方在乱舞中,最终亲密接触了一两下,虎腿迅速撤走了。
车厢,草地,树林,又恢复了让人不安的寂静。
这时,李宸妹才回过头来看看自己的左胳膊,发现衣服左边的袖子里外都被撕破了,外衣袖几乎全扯掉了,裸露的左胳膊上一大一小的两条伤口还向往渗着血,很疼。看来窗户下也不安全了。于是,她马上调整防御态势,她不再半跪在车厢中间,而是手持宝剑,蹲在车厢一侧,密切观察车门方向和小车窗,有时靠车厢左边,有时靠右边躲避,
老虎的及时撤出,使它的前腿免遭剑刃的伤害,乱舞中被剑刃碰一下,不妨大碍,就像平时在捕食中被荆棘扎了几下,毛毛雨。而抓伤了李宸妹的胳膊,老虎却感到很兴奋,退到远处,舔了舔那粘有李宸妹血迹的爪子,品味一下这微小的战果,终于尝到对手的血。血腥让老虎精神大震,它还要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