咏歆还不知道顾雨芬爱慕聂思远,但从这位表妹的架势来看,总觉得有些异样,心里不难猜出一二。
她是谨慎的,有些事情,有备无患总好。
顾雨芬的一句话,便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到了咏歆身上,有些坐的近的女眷,看似还在听曲聊天,实则都在悄悄注意这边的动静。
“你表哥说,是很小的时候认识的。”咏歆淡笑着回了一句。
顾雨芬眼底却满是不信,声调也高了一些:“我表哥说?你们怎么认识的,难道你自己不知道吗?怎么可能小时候就认识呢,小时候我表哥可是从不愿意和我们这些女孩儿多说一句话,整日里出去跑着玩儿。”
顾雨桐不知道妹妹今天这是怎么了,以往的怯弱娇羞一点儿也找不见了,忽然变得这样胆大,不光私自把黎咏歆请过来,还这样阴阳怪气的跟人家聊天。
她知道雨芬爱慕聂思远用情至深,可事已至此,她就不知道看清形势吗。
且不论这黎小姐会不会与聂思远修成正果,倘若有天真的修成正果了,她们这样得罪少帅夫人,岂不是很蠢,就现在而言,黎咏歆还是聂思远的女朋友,她这样放肆,若被聂思远知道,怕只能招到男人的不满。
她是了解聂思远的脾气的,对女人一向简单粗暴,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若长得实在过人,留在身边也不过图个一时新鲜,很少有人能抓住他的心。
可但凡这样的男人,若爱上一个女人,便会将她宠上天。
若聂思远当真爱上黎咏歆,她们就算有姑母撑腰,黎咏歆也得罪不起。
顾雨桐想到这些,就觉得妹妹当真不懂事,心里烦闷,可这么多人,她也没办法点破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场闹剧继续。
咏歆听着顾雨芬的语气,觉得这孩子是不是有点儿傻,这么多人不顾教养,心里便觉得自己大概猜的八九不离十,这表妹估计是真的爱慕自己的表哥。
也难怪,聂思远那样的男人,要真没几个女人跳出来跟她争,她也会觉得不可思议的。
刘晓晓见她不说话,以为她是害怕,便在桌下悄悄捏了捏她的手,想要安慰她。
咏歆哪里会害怕呢,她反而扭头给了刘晓晓一个安慰的笑,便开口对顾雨芬说:“这还是你表哥告诉我的,起先我都没记起他来。”
她哪里听不出顾雨芬话里话外的意思,摆明了是说她与聂思远从小青梅竹马长大,聂思远认识谁她怎么会不知道,觉得咏歆在吹牛。
咏歆当真觉得可笑,这种事情难道还值得编造么。
“是啊,我和你表哥他们都在咏歆家念过私塾,你不知道么?咏歆的父亲是我们的老师。”刘晓晓一脸少见多怪的看着顾雨芬,仿佛顾雨芬不知道黎老爷是私塾先生很孤陋寡闻呢。
顾雨芬听刘晓晓插话,狠狠瞪了她一眼,不过她的确不知道黎咏歆家以前开过私塾,可这有什么关系,私塾早就不时兴了,现在有的是女子学校,有的不愿意在国内读书的,还可以去留洋呢,像表哥不就是。
刘晓晓被她一瞪,简直觉得顾雨芬今晚像条疯狗,她脸上露出明显不屑,她才懒得理她。
不一会儿,顾雨芬又问咏歆:“你在哪家教会学校上学的?”
咏歆被她问的一愣,还是坦然道:“我没有去教会学校念过书,只跟我父亲读过几天私塾而已,学的都是老派的旧东西。”
顾雨芬怎么会不知道黎咏歆就是个土小姐,空有一副好看的皮囊,其实什么也没见识过,不过是个养在深闺中的傻小姐罢了。
可她还是做出一脸惊讶状:“你都没有上过学呀,我表哥可是留洋回来的,你们平时在一起聊的来么?”
顾雨桐坐在一旁,终于听不下去,恨自己怎么有这么个蠢妹妹,不说话是不说话,一说话就招人各应。
“雨芬,你别老缠着黎小姐,人家跟你表哥聊不聊的来,难不成要你操心。”顾雨桐在一旁轻轻斥了顾雨芬一句。
原本是想让顾雨芬见好就收,她说的话,对于一个名门千金来说,已经相当掉价,人家黎咏歆不计较,是人家有礼貌,大度,她若还继续下去,难保不会被旁人看了她们顾家的笑话。
京都名门望族太多,聂太太这一过生日,有哪家不来捧场,如今这厅里坐着各家女眷,都在暗暗注意着她们的动静,聂思远一向树大招风,是京城里待嫁小姐们第一爱慕对象,但很多人都是有自知之明的,女孩子到底要懂得一份矜持,既然入不了少帅的眼,那谁也不会将心底的秘密说出来。
女人们的嘴向来快的难以想象,此刻妹妹这样口无遮拦,若被人瞧见听见,明日里不知又有什么传闻,一准儿会说她们顾家二小姐怎样与黎家大小姐争风吃醋。
一直没说话的陈雅然这时候忽然开口了:“黎小姐,你这旗袍哪里做得,真是漂亮,赶明儿我也要去做一身。”
咏歆看了眼这陈小姐,这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一说话就出来打圆场,如若不然连招呼都懒得跟她打一下,但她又怎么会表露出对她们的鄙夷。
可她的旗袍,还真没问莞慧是在哪里做得。
于是只能胡诌一句:“是我母亲见样式好看,拿我的尺寸让师傅做得,我也不知道是哪里,回头我问问,在告诉陈小姐。”
没等陈雅然说话,咏歆就感到面上一凉,红酒的清冽甘甜味儿冲进鼻孔,冲进眼眸,仿佛也冲进了大脑。
她被泼酒了,泼她的人正是顾雨芬。
众人哪里料到顾雨芬竟然敢这样不顾风度,均愣在了原地,等到反应过来,便乱作了一团,顾雨桐一把将顾雨芬拉到一旁,怒斥道:“雨芬,你是不是疯了,喝多了不成?”
顾雨芬其实是真的喝多了,只不过她喝酒不上脸,身上又搽了香水,并不太明显。
整个晚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咏歆身上,根本没人注意她究竟喝了多少酒。
刘晓晓赶忙接过侍者递来的毛巾,为咏歆擦拭脸上和身上的酒。
咏歆也不言语,任由刘晓晓帮自己擦拭,看也不看顾雨芬一眼,陈老太太也有些生气,这顾二小姐也实在没有分寸。
站到咏歆身旁安慰她:“没事吧?要不要紧?”
咏歆摇摇头,并没有出声,她脸色不太好看,苍白如纸,众人只以为她是吓到了,只有她自己知道,是气的,今天无论发生什么,她都得忍着,起码现在不能和顾雨芬硬碰硬,若她想打她一顿,轻而易举,但她要维持风度。
要让顾雨芬成为众矢之的。
坐在不远处的陌生女眷们看到这一幕,均围过来,一阵唏嘘,其实是来趁机看好戏的。
“你这贱人,凭什么勾引我表哥,你一个低贱的商户之女,又被人退了婚,你哪里配的上我表哥....”顾雨芬一见众人围着咏歆安慰她就来气,忍不住大声叫骂。
聂太太也闻讯赶了过来,正好见到自己的小侄女破口大骂儿子女朋友这一幕,怎能不生气。
但她到了这把年纪,哪里还会像小姑娘一样发火,遇见事情当然是息事宁人。
咏歆不理会顾雨芬的叫骂,依旧一脸淡然的任由旁人为她擦拭身上的污秽。
“雨桐,雨芬喝多了,带她下去休息。”聂太太看着顾雨桐,目光严厉道。
顾雨桐心里颤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不敢怠慢,连拉带拽的将顾雨芬带走了。
聂太太见咏歆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心里闪过一丝诧异,这孩子当真有教养,受了这样的委屈,却不急不恼,她是思远专门接过来的,思远的用意就是当着众人的面宣布他对黎咏歆的归属权,他是爱极了这女子的,不然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以前他也带女子出席宴会,但绝不会带到家人面前。
若思远知道这件事....唉,自己的侄女儿,怎么会做出这等蠢事。
她忙上前去牵过咏歆的手,一脸心疼道:“咏歆,你受委屈了,我带你去换件衣服。”
咏歆却微微一笑,摇头道:“夫人别担心,我没事的,顾小姐只是喝多了。”
众人见聂夫人居然撇下一众宾客,带着黎咏歆去换衣服,可见聂太太对咏歆多看重,黎家二老与吴岩和查尔斯都在外面大厅,偏厅里发生的小小风波,说大也大,说小也惊动不了太多人。
但刘晓晓还是告诉了吴岩和查尔斯。
查尔斯听完,面色有些紧张的问晓晓:“咏歆没关系吗?有没有生气?”
刘晓晓摇摇头,一脸惊讶:“咏歆竟然没有生气,还安慰聂太太呢,要是我,早上去踹那顾雨芬两脚了。”
吴岩听了,便看着刘晓晓嗤笑一声。
刘晓晓顿时怒瞪他:“你笑我作什么!”
“我哪里敢笑你,我可不想被你踹。”吴岩又笑着说。
刘晓晓哪里听不出他在取笑自己,这么多人,她也不好发作,只能狠狠瞪他一眼。
查尔斯还是一脸不放心的问晓晓:“那咏歆怎么还不下来?”
晓晓被吴岩逗得生气,查尔斯一直问个不停,她就有些不耐烦,虽然她很同情咏歆,但这件事也没什么大不了,聂思远早晚要收拾顾雨芬的,她多少还是了解聂思远的秉性。
她不是爱八卦的女人,所以也没有说太多闲话。
“一会儿就下来了吧,女孩子要花时间的嘛!”晓晓没好气的对查尔斯说。
查尔斯被她堵得一讪,还是担忧的望了望通往三楼的楼梯口。
吴岩见查尔斯的态度,心里不禁一动,查尔斯的身份,除了他和聂思远,没有几个人知道,他来中国,纯粹是为了增加阅历,消遣时光。
看他这样关心黎咏歆,莫不是......
吴岩不明白,黎咏歆就有那么大魅力,能将聂思远和查尔斯都迷得晕头转向。
他就看不出她到底哪里有魅力,不过是人长得漂亮又稍微与众不同些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