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周一早晨,当顾北强拽着向南对兄弟们说,从今以后,向南也是他们中的一份子时,众脸懵逼,完全不知道顾北这又是唱得哪出。
原本他们以为顾北只是想换个花样整向南,可日子一天天过去,他们发现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从那天开始,尽管向南对顾北还是一如既往的嫌弃和爱答不理,但顾北却总是没羞没臊、我行我素地蹭上去,勾肩搭背,没脸没皮。明明不久前见人家还跟仇人似的,变着法的给人家找不痛快,现在却像狗皮膏药一样,人家走哪儿,他就贴哪儿,这风云变幻也是让吃瓜群众看不懂。
更让人看不懂的是,向南虽然对他爱答不理,不冷不热,却也不似从前那般充满敌意了,也从未对顾北这狗皮膏药表示过抗拒,总是一脸嫌弃地任由他贴着。
于是,兄弟们心里不是滋味了。要知道,从前的顾北可一向只跟他们交好,何曾对外人如此上心过,更何况这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转学生之前还跟他们老大整得跟仇敌似的见面就掐,也不知道老大被他灌了什么迷魂汤,突然就对他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完全被他吃得死死的,一天天就围着他转。
于是,他们提出要和他比试。原本他们以为,向南看上去一副三好学生的样子,应该不会打游戏,谁知一约才知,这家伙不仅学习吊打众人,竟然连他们引以为傲的游戏也输得一塌糊涂,还被人家指着脑门讽刺“打游戏靠的是这里”。
然后,他们便又提出比其他的,篮球、足球、赛跑、单杠、掰手腕等等,但凡是他们能想到的都比了个遍,最后都无一例外地输了个干净彻底,就差打一架了。
顾北从头到尾都乐得看戏,也不知他是哪儿来的自信,竟然笃定他们不是向南的对手。
所以,当弟兄们终于提出要跟向南打一架时,他非但不劝,还激将向南,说“是男人就用拳头说话,让他们输得心服口服”,还“威胁”他说不准逃避,否则他就把他的“秘密”告诉众人。
向南自然又在心里把厚脸皮的顾北骂了无数遍,然后跟他那帮兄弟来了一次真拳实脚的教育,结果居然是群上都丝毫没能占到便宜,这下连顾北都吃惊了。
大概谁也没想到,向南看起来精瘦精瘦的,却是有两把刷子的,一看就是练过的,于是大家对他中途转学的原因也猜到了几分,八成是跟人打架脱不了干系。
对于青春期的男生来说,没有什么是拳头解决不了的问题。舒舒服服地挨了一顿揍,这帮人终于心服口服了,而且经过这么一系列的对比,他们发现无论从哪方面看,向南都完全不输他们老大啊,甚至比他们老大还牛皮。
于是,众人对他的风评在短时间内迅速转向,简直把他当全能偶像崇拜,而自从熟络了之后,众人才慢慢了解,向南之前那一副漠视一切的傲慢姿态并非是他的本意,而是他性格本就如此。大家之所以对他是那种印象,只因他不喜嘈杂,也不喜生人。
熟络了之后,向南虽还是寡言少语,但众人都发现他为人很仗义,也很直爽,甚至还有细心体贴的一面,很会照顾别人的感受,和他相处都觉得十分舒心,总之比那个动不动就强人所难的霸道少爷要好太多太多了。
于是,他们一个个都毫不犹豫地“叛变”了,开始天天围绕着向南转,几乎要忘记顾北才是他们的老大了。有个不识趣地还取笑顾北,说再这样下去,他的校园男神地位可就要不保了。
顾北将向南带入他的圈子原本是出于好意,是不想他再一个人独来独往,看起来又孤独又寂寞,怪可怜的,可如今这变化却是他预料之外的。
他发现自己竟然十分不爽,不是不爽那帮兄弟的“叛变”,也不是不爽向南抢了他的位置成为校园新焦点,那种东西其实他并不在乎,他不爽的是向南。
自从他跟兄弟们混熟了之后便渐渐融入了他们的圈子,整天跟那帮兄弟混在一起,即便他也是其中一份子,但却不是最特殊的那个。明明是自己先结识他的,也是自己将他拉入这个圈子,怎么现在反而变成自己被人家冷落了。
他心里不是滋味,说不出的感觉让他日益焦躁。他发现自己竟然见不得他对别人好,更见不得别人对他好,哪怕那些人也是他的兄弟,哪怕他们对他好也是因为他们是真心拿他当兄弟。
他想他的注意力只在自己身上,他想他的眼里只有自己,他想在他的心里自己是最特殊的那一个。
【四】
顾北开始闹别扭了。
起初,他只是看向南和兄弟们打成一片不爽,开始莫名其妙地生气,不理向南,向南跟他打招呼,他也都阴阳怪气的,不是摔书包就是踹桌椅的,所有人都不知道他是吃错什么药了。
他表现出来的一切不爽和暴躁都令向南费解,不明白自己是在何时何地因何故得罪他了,连续多日向他打招呼,想问个明白,他却始终一副欠揍的样子,生着莫名其妙的闷气。
终于,向南也被他惹恼了,懒得理他了,这让顾北既后悔又更加恼怒,想要上去道歉,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因为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何这么生气,心里有股熊熊燃烧的无名火让他几乎抓狂。
于是,两人陷入莫名其妙的冷战,谁也不肯服输,却让一众摸不着头脑的吃瓜群众干着急。
先前取笑他的那个猴精开玩笑似的对他说:“少爷,你是哪根筋不对或是吃错什么药了,向南他没什么地方得罪你吧?看你一脸醋坛子打翻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抢了你女朋友呢。”
一语惊醒梦中人,顾北好似突然意识到自己心中那股无名火源自什么了,把他自己吓了好大一跳,有些恼羞成怒骂那猴精道:“你才女朋友被抢了呢,你才醋坛子打翻了呢!别说本少爷没有女朋友,就算有,也绝不可能被别人抢!本少爷是谁,谁敢跟我抢女朋友,又有谁抢得走!”
那哥们儿被他一通脾气弄得莫名其妙:“是是是,谁敢跟少爷您抢女朋友啊,没有就没有嘛,干嘛发这么大脾气。”
然而,从那以后,这家伙的话就在他脑中挥之不去了。
十七年岁,正是青春期荷尔蒙旺盛的时候,学校里美女如云,各有千秋,可他居然从来没对哪个女孩动过心,当然也不曾对哪个男生动过心,他一直以为只是还没遇到那个命中注定而已,直到那日他在电梯间遇到被幽闭恐惧症困扰的向南。
当日他不明白那种被什么东西击中了心脏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如今他才好似终于领悟了,也终于明白了这阵子以来自己那股无名的怒火是怎么回事,想要独占他的一切又是为何。
但是,这番领悟让他有些不知所措,苦恼不已,翻来覆去都整不明白,自己应该没有那方面的取向才对,因此陷入迷茫和挣扎。
于是,他开始有意无意地躲避向南,很长一段时间里,两个人仿佛又回到了最初,见面就跟仇人似的,你哼一个,我哼一个,然后各自擦身而过,头也不回。
他甚至为确认自己的心意而接受了青梅竹马的感情。
青梅竹马名叫于珊珊,是文科班的才女,也是闻名全校的校花,虽然很多人觊觎,但却没人敢染指,因为全校都知道校花已经名花有主。
原来,顾、于两家一直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双方家长早已达成共识,等他们长大后就结成亲家,牢固两家的合作关系。
是故,年级上下都理所当然地将他们看作一对,尽管每次兄弟们开玩笑似的说起这件事,甚至都习惯性地称她为嫂子时,顾北也都只是玩笑般骂他们“滚一边去,谁是你们嫂子,你们嫂子还没出现呢”,而她那边的姐妹们说起这事,她也都只是笑而不语,等同默认。
因此,尽管当事双方从来没有正面回应过,但所有人都默认了他俩的关系。而事实上,于珊珊也一直认为这是顺理成章的事,尽管顾北从未正面回应过她的感情,但总有一天,她会成为顾北的新娘。
所以,当顾北终于答应愿意和她交往试试的时候,她受宠若惊,喜出望外。
从那以后,他那一众兄弟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称呼她“嫂子”了,她也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和他出双入对,融入他的圈子了。
然而好景不长,她发现他和自己在一起时总是心不在焉,和他那帮兄弟在一起时,他的注意力也总在那个人的身上。
他明明很在意那个人的一举一动,可当那个人的目光不经意间投向他时,他又摆出一张臭脸,好像很嫌弃人家的样子,拉着她躲远。
女生的直觉总是这么不可理喻,原本她一直以为他只是处在青春叛逆期,以为他只是抵触双方家长的安排,抵触他们擅自决定了他的人生,所以才一直不肯接受她,却原来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原来,他只是不喜欢她而已。
原来,他只是还没遇到他喜欢的人而已。
终于,她再也忍受不了他对自己的无视,决定和他开诚布公地谈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