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重贵微闭着眼,声音略显沙哑,仿佛在极力克制着情绪。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不知道你为了什么,你愿意说或不愿意告诉我,都没关系。但是我希望你记住,仇恨会遮蔽你的双眼,你若是沉浸其中而不自控,那你只会造成更多的悲剧。”
沈承笙抬头看着杨重贵的身影,那身影仿佛充满了痛苦,杨重贵的手掌微微颤抖着。
“知道了师傅。”
沈承笙轻声应道,但随即勾勒出一丝淡淡的苦笑,自己的仇恨有多深,他人又怎知晓。
杨重贵静默着,师徒二人在房内静默不语,杨重贵知道,自己的话并没有起到什么用,他清楚的知道有些仇恨,是他人无法劝解的。
“我希望你想清楚了。你既然选择了这条路,我就会尽心教你。”
“师傅你也是新派的执行人?”
“不,我不是,但你的师娘是。”
“师娘?”
“沈承笙,我最后问你一次,你真的想好了走这条路吗?”杨重贵并未回答沈承笙的疑惑,反而再次询问。
沈承笙看着眼前的杨重贵,感觉眼前的男人似乎同样有着自己的秘密,似乎压抑着很深很深的痛苦,而自己的回答,仿佛要掀开这层痛苦的过往。
“是的,弟子想清楚了。”
杨重贵转过身,双目盯着面前的少年,嘴角颤抖着,脸上说不出的表情,仿佛早已猜到了这个回答,但又不愿看到一般。
“今日起,沈承笙,你便是我杨重贵的唯一关门弟子。既然你选择了这条路,我会将我所能教你的全数传之。”
沈承笙闻言,身形颤抖了一下,双膝跪地,行叩拜之礼。
“弟子沈承笙,叩见师傅。”
在这片大陆上,叩首跪拜之礼讲究‘天地君亲师’,而师傅可以有很多外门弟子,但关门弟子,则代表着为自己的衣钵唯一传承人,一般终生只收一名,也唯有这关门弟子,才需行此叩拜之礼。
而这关门弟子,也一般如同师傅自己的子女骨肉一般,一般不轻易收关门弟子,所以沈承笙在听到时,才颇为震惊。
杨重贵静静地看着沈承笙行完这跪拜之礼后,轻轻抬手扶起沈承笙。
“你的眼睛,和你的师娘一样,就像我第一次见她时一样。你的天赋,也和她一样,都是天之骄子。”
杨重贵抬手轻轻揉了揉沈承笙的脑袋,沈承笙身形微微颤抖,当年父亲也是这般喜欢揉着自己和兄长的脑袋挨个教导,那时候,父亲就像一座令人安心的巨山。
“我不知道你的秘密究竟是什么,但是我希望你不要沦为仇恨的傀儡,我一生无子,我不希望你毁了自己。”
“新派之路修行,在于元素师和武道同修,而最关键的,就是当你达到三品时,需要将你的元素本源找到一个宿体,也唯有二者合一,才称得上真正的开始新派之路。”
“承笙,你既选择了此路,可曾确定想修行的武道?是走拳道还是其他,刀道还是枪道?”
沈承笙抬起头。“师傅为何不提剑道?”
“我并不推荐你修炼剑道,同修之路,本就困难,况且剑道修炼更为艰难,剑为百兵之首,素有兵中之君之名,你若是修炼,恐怕难上加难。”
沈承笙静静地看着杨重贵,他作为当年的御北王之子,岂能不知这些道理。但眼下的自己,若是循规蹈矩的修炼,猴年马月方能报仇雪恨?
唯有奇招!唯有将一切赌在这同修之路上,方能有一线可能,但既然赌上了全部,那就要赌大一点!
“师傅,既然我已经决定了修炼这最为困难的同修之路,为何不选这剑道?剑道在武道修行中也是实力排名第一的存在,至于所要付出的心血,难道不选剑道,弟子要付出的心血就少了是吗?”
“既然决定了要走这路,那弟子便要走这最强的路,既要吃苦,那弟子就要尝到最后这最甜的胜果。苦,弟子吃得!但弟子不愿自己吃得无用之苦。”
杨重贵看着眼前的弟子,突然发现自己的决定不知是对是错,从沈承笙的话和眼睛里,自己似乎看到了当初那个倔强的她。
“各人有各人的路,我不逼你,承笙,你既然选择了,那师傅且看你如何走下去。你眼下的目标,便是剑道和元素修炼,元素修炼讲究精神力和元素掌控力,你在觉醒之后,便已是一级入门元素师,只要潜心修炼,稳固住便可。”
“但这剑道,你的修炼需看个人,毕竟剑道修炼者本就少之又少,精通之人更是寥寥无几。”
“我能教你的,也只有元素控制和同修之路的问题。我们宗内藏经阁上,倒是有几本剑道之书,你日后可去借阅,不过需有大长老的信物方可。”
“既然修炼剑道,你需记住,当你剑道和元素修炼皆达到三品时,要找一柄你的剑,来作为你元素本源的宿体,而这把剑,将是你一生的武器,谨慎选择!”
“弟子谨记!”沈承笙拱手行礼,连声应道。
“这本书,里面记录了同修之路上的绝大多数问题和注意点,你回去好好研读,勤加修炼。”
杨重贵缓步走到床边,将枕下的一本约莫一指厚的书拿了出来,递给沈承笙。
沈承笙双手接过,书面略显陈旧,书页微微泛黄,可见时间久远。
“这本书,是你师娘写的,她是个天才,里面都是她的心得和个人见解。”
沈承笙小心的收起书放入怀中,疑惑不解。
“师傅,师娘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为何从不见师娘?”
杨重贵闻言,缓缓转身,目光看着那幅画像,久久不语。
“你的师娘她不在这里,连我也不知她现在何处……我找了她四年,我几乎走遍了这片大陆,但却毫无音讯,最后我回到了这里,我和她相识相知的地方,这一等就是六年,罢了罢了,不提也罢…”
沈承笙看着那个背影,不知如何出言安慰。是什么撑着一个男人寻找等待了十年?甚至未来还有更多个十年,自己不懂,但自己能理解那种感受,生离死别之苦。
“好了,承笙,这条路你已经选了,那你就走下去吧,回去修炼吧,下个月的切磋,你的师兄妹不会让着你的,小心点。”
“弟子明白,那弟子便先行告退了。”沈承笙自觉的告退,缓缓地带上了房门,将那屋内的一切留给杨重贵一人。
脚步声渐渐离去,杨重贵依旧伫立于画像前,目光从未改变,一如那等待了十年的心。
有人说,世间有太多的人走不出思念之苦,而杨重贵呢?他是用爬的,更是胼手砥足,日暮泅渡。
沈承笙在院门前回头望向那个庭院,梨花飘飘然随风而落,沈承笙呆望了一会,转身离去。
自己又何尝不是日夜泅渡,饱受仇苦折磨?爱与恨,师徒二人倒也绝配。
风起了,该启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