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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心有些坚持不住了，夜深人静的不眠之夜有点想哭一场。
疼痛日益加剧，身体日渐羸弱，他正朝着最不希望看到的那个方向去，前方是深不可测的暗黑，一旦堕进去，生活很可能变得不可收拾。
他去打镇痛针，校医院的医生见他面色苍白，不无担心地给他验了个血，结果证实了医生的猜测，他贫血非常严重，严重到医生认为他必须进行专门治疗，刻不容缓。
士心决定绕过校医院直接去三院，他觉得这个时候可以将腹痛的前因如实告诉大夫，不必有太多顾虑，毕竟他已经熬过了一年，学籍绝不会因此受到影响。
助学金还没到手，他已打算好用这笔尚未到手的助学金给阿灵治病，此刻他负债累累又几乎分文不名，而且随时都可能倒下，这是前所未有的困境。
如果想让自己和阿灵都能有点指望，他必须尽可能让自己的状况变好些，起码能骑车出去挣钱。若想检查和治疗，他只能继续借钱，却又为朝谁开口犯难。他熟悉的人不多，马一孟令君这些可以帮他的如今都是他的债主，他开不了口，他们也没那么宽裕。
他把这一阵子攒下的饭票数了数，又将床头小铁盒里的钢镚儿全倒进口袋，去找马一。马一听他要把饭票换成钱，头摇得像拨浪鼓：“不成，不成！”
“反正用不完，换成钱应应急。”
士心只能求他帮忙，把饭票卖给自己同学，传出去又要惹得钱永强大不乐意。
马一摇摇头，拿着饭票走了，没多会就拿来两百多块：“都卖了，看你接下来吃啥。”
“留的够，过几天下月补助就下来了。”士心说。
“就那七十九块五，说实话也就够吃一礼拜，还得不沾荤。”
“省着点，能吃两个月。”
“那是你！”马一激动起来，“一大男人，一天一块钱，喂猫呢？得，饭票卖了，拿着钱滚蛋，别在我眼前晃，你个外星人，我真没法理解。”
士心拿着饭票换得的钱去了医院，本想做点有用的诊察，不料做了几个常规化验，拍了张腹平片，二百多块只剩几个钢镚儿，连一颗药都没拿着。
医生看完结果，又开几张单子，叫他去交费，说情况不乐观，得做全面检查。
划完价才知道那几项检查要居然要一千多，他抱着肚子慢慢挪出门诊楼，站在楼外想了想，摸出口袋里仅剩的几个钢镚细细算了算，够打一支止疼针，于是转身进了门诊楼。
打完止疼针，嘴巴又干又苦，腹痛却未停歇。坐车回到学校，他又跑到校医院花五毛钱挂个号，打了一支免费的止痛针，肚子这才不闹腾了。
他有气无力地往宿舍走，心里盘算着如何应对眼前的窘境。治疗似乎避无可避，除了那笔还没到手的助学金，他实在想不出还能从哪儿找到钱检查和治疗。
他思前想后，决定先把助学金用在自己身上，不出意外，一周左右大部分费用能报销下来，到时候再将这些钱给阿灵，总好过将自己生生拖垮。他一旦倒下，帮助阿灵就会是空想。
止疼针的药劲还没过，他有些忐忑地去找钱永强询问助学金何时下来。钱永强听了他的来意，笑呵呵说道：“已经下来了，最快明天就能给你。”
士心喜出望外。钱永强问道：“没钱了，知道急了？你们哪！不知道精打细算，也不心疼父母，有钱就谈恋爱，下馆子；没钱了吧，要么找父母，要么找学校。”
他见士心神色不对，精神萎顿，问道：“这么急想拿钱，有事儿？”
“没……肚子疼，医生说得好好查，看病得垫钱……”
钱永强顿了一下，又问：“肚子总疼也不是事儿，查来查去，有结果吗？”
“没。有结果就好办了，校医院开药不用花钱。”
钱永强想了想，说道：“这样吧，明天上午你来领钱。去完医院，把检查结果告诉我，需要住院就住院，好好治，一次治好，不能总折腾，学校也没那么多钱让你折腾，是不是？要实在不行，休学回家治，治好再来。这么来来回回总往医院跑，学校知道了也得让你休学。”
“好的，谢谢您！”士心避开话题，赶紧告辞。
第二天大早去领了钱，士心赶到医院。
这一次他必须把钱花在刀刃上，尽量节省不必要的检查费。为让医生有的放矢，他将自己在工地打工时便血的前后经过告诉医生，医生惊得张大了嘴。
“你是说，肠子破了，你忍了将近一年半？”
士心点点头。
“孩子，怎么没治啊？拖这么久，可不好。”
士心听着女大夫温和的询问，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没回答她的问题。
医生大概明白了，说道：“如果真的是肠破裂，那之前的检查方向完全不对。你这种持续剧烈的疼痛，很可能是梗阻或粘连造成的，得做个造影。”
为进一步确诊，医生给他开了造影检查单。士心赶紧跑去划价，到那儿却傻眼了：肠造影单项检查要七百块钱。他返回诊室问医生能不能不做检查直接用药。
“打个青霉素还得做皮试，你这病可不轻，不确诊怎么用药？用什么药？”
士心想了又想，一咬牙交了钱。检查结果过了一礼拜才出来，却没发现肠梗阻，他才知道这个花了他两年伙食费的检查只能诊断梗阻，别的问题看不出来，这意味着钱白花了，病没查出来，更要命的是，由于没有转诊住院，这项大额检查不予报销。
士心气得想将那个非要他做造影的医生骂一顿。
“钱没白花，起码现在知道了，不是肠梗阻。”医生说得也有道理。
钱没了，病还得查，他又得为治病发愁了。
疼痛一天天加剧，心情一天天沉重，深秋到来的时候，他几乎陷入绝境——虽然不得不打的止疼针价格不高，每天两支累加起来不是小数目，他的债务又增加了一千多，家教也完全交给了李然和阿灵。他已经骑不动车，也走不动路了。
他又住院了，校医院的那个好心大夫坚持给他开了转院单，系里预交了费用。
住院检查单雪片般丢向士心，胃镜肠镜分别多了几次，除了花去不少钱，受了不少罪，根本查不出疼痛的症结。会诊专家也觉得蹊跷，虽然查不出问题，但士心脸上疼出来的汗水大家却看得清清楚楚。
“腹腔镜。”主治医生提出了最后的检查方案，“一定能查出来。”
士心只能听从医生安排，他必须让生活尽快回归正常。
“腹腔镜费用不低，住院费不够了，赶紧通知学校补交。”医生提示道。
士心没想到三千块住院押金这么快就消耗殆尽：“能缓缓吗？”
“六千，不是小数目，欠着怕是不行。抓点紧，别耽误。”医生的话让士心险些晕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