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阿九扶着左臂，尽量压迫血管止血。她问的是那道提醒自己的少年声音，而不是面前的男子。她感觉到自己左肩上的异样：那里，灼热异常，刚才的力量就是从左肩爆发出来的，在她肩膀受伤之后！刚才应该是他将她带到这边的。
“薛二！”没想到一直惜字如金的人这次倒是答话了。
刚才他是要去杀那女子的，被少年误以为他要杀阿九，所以少年将阿九带离原地。他虽然没有听到少年的声音，但是多年经验告诉他，刚才突然出现的力量绝不寻常。这番变故引起了他的兴趣，所以他才会回答阿九的话。
“别管我是谁了，赶紧想办法过了眼前这关再说！从现在开始你用意识和我沟通，还要想办法拖住他两分钟。确切地说是两分钟之内你别死了。等我积蓄好力量就能杀了他。”阿九耳边，少年声音再次响起。
阿九心中一惊，努力控制不让自己露出惊讶的表情。脑子里快速想着拖延时间的办法，可很快她发现除了逃和躲，自己好像什么都做不了。
“好，我尽量！”阿九没再说话，而是如少年所说，用意识回答道。两分钟，搁平时一首歌都听不完，这会儿她却觉得漫长无比。可这是她唯一的生路，她必须去做！
“她是你的同伴，你也下得去手？在你眼中，人命是什么？”阿九没话找话道。
“多事，该死！”薛二答道。自那女子死后，他似乎没那么着急要杀阿九。阿九问的两个问题他都回答了。
“你可知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杀人者终有一日会为人所杀？”阿九心中稍安，薛二愿意答话了，或许她能拖延两分钟也不一定。
“知道，不怕。”薛二又答。
“今晚这里只会有一个人活着，不是你就是我，不过多半是我。我快死了，有些话想要在死前交待一下，你若是愿意，可以听一听，若是不愿意，咱们现在就开始搏命。”阿九尽量放松自己紧绷的身体，用一种知心姐姐般的语气说道。
天知道她心里紧张得要死。如果薛二说不愿意，那她立刻就会陷入危险，或者死亡。
出乎意料的是，薛二点了点头，道：“听。”
“我不知道你们口中的大小姐为什么要杀我。我刚来这里，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你们是我见到的第二批人。昨晚有人救了我，那个人姓徐，比你大几岁，是个医者。如果你以后遇到了类似的人，就去问问他有没有救过我。如果有的话，麻烦你跟他说句谢谢。”阿九本是要拖延时间随口说的话，可说着说着竟真的像是在交待遗言一般。
等她反应过来就听薛二道：“好。”说出这话时，薛二身体猛地一颤，脸上划过痛苦之色，不过阿九没有看见。她听到薛二的回答先是愣了愣，接着鼻头猛地一酸，强自笑道：“活了两辈子才有机会交待遗言，对象还是要杀我的人。这世界真是操蛋的玄幻。”
薛二不懂什么是操蛋和玄幻，他顿了顿问出今天的第一个问题，也是他一直想知道答案的问题：“我杀你，恨我吗？”
阿九停了笑，想了想认真回答道：“应该算不上恨吧。你是受人指使，我应该恨的是派你来的人，而不是你这个执行者。就像你杀了她……”阿九指着死不瞑目的女子接着道：“她死在你手中，恨的是你，而不是你的刀。”
薛二想了想，点点头道：“是。”他似乎松了一口气，好像一直困扰着的难题得到了解决，脸上竟有了些许细微的貌似是开心的情绪。
“那么，你有什么遗言吗？”阿九问道。
说这句话之前，少年已经告诉她已经准备好了，可是她让他再等等。她莫名地想听听这个看似没有情绪的杀人机器有什么遗愿。如果可以的话，她会为他办到。
“遗……言？”薛二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比如有什么未了的心愿。”阿九提醒他道。
“没有。”薛二摇摇头。他的世界里，只有杀人和被杀。什么时候死，死在哪里都不是他能预料和决定的。他无牵无挂无欲无求，自然没什么心愿。
少年又在催了，阿九仍然没下定决心。杀人，这个词只在电视里出现。就算事实摆在眼前，她依然本能的排斥自己去做这件事。
“薛二，有没有可能不杀我，我们各奔东西？”阿九最后一次问道。
“不能。”薛二摇头道。阿九没有发现，在说这句话时，薛二眼中的挣扎和一闪而过的红光。
“好吧，那我们各凭本事，生死由命。”阿九颓然放弃。
“好。”薛二点头应了。
薛二开始进攻，阿九绕着庙中唯一的佛像躲避。薛二没了一开始的急切，阿九没了最初的恐惧。两人都在完成一件他们不得不做的事：杀了对方！
薛二出招很快，阿九好几次险些丧命，少年在找机会一击而中。他们没有第二个两分钟。刚才说话时其实是最好的时机，可是阿九放过了。
“喝！”突地，久攻不下的薛二低吼一声，双拳紧握双眼暴睁面色漲红，身上的骨骼发出“咔咔咔”的一阵脆响，身上的肌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胀起来，整个人充满了急欲爆发的力量。
“这是怎么回事？”阿九惊呼。
“血毒发作，他要狂化了！必须尽快杀了他！”少年急切道。
“什么血毒？什么狂化？这到底怎么回事？”阿九被一连串的新名词整蒙了。
此时的的薛二双目赤红，面部充血，神情暴戾，和刚才那个面无表情惜字如金的人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他大吼一声，扔了短刀用双手对着佛像一阵狠劈，“咔嚓咔嚓……”数声脆响过后，那石雕的佛像竟被劈成几块，佛头掉在地上滚了好几圈。躲在佛像背后的阿九被尘土扑了满脸，身上好几处被石块砸到，疼得直抽气。
“薛二，住手！”阿九跳到一边大声喊道。可是薛二已经完全失去理智，又是几拳下去佛像被它毁了个彻底。他见唯一的障碍物被清除，阿九无处可藏，很是满意！他缓缓走近阿九，眼中似乎有挣扎的神色，但很快彻底被狂乱所代替。
“他彻底狂化了！他不但会杀了你还会杀了此后见到的所有人，直到死！”少年大声道。
“对不起！”阿九看着薛二赤红的双眼，沉声道。薛二身形顿了顿，脸上出现似痛苦似欢愉似解脱的，难以言喻的神情。他狂吼一声，用尽全力出拳攻击。以他此时的力量和速度，阿九无路可逃。
“动手！”千钧一发之际，阿九闭上眼在脑中对少年道。下一秒，一道淡绿色的光芒“嗖”地射出，直接洞穿了薛二的心脏。薛二紧握的拳头停在胸口处，并没有打出。
“砰……”的一声人体倒地的声音响起。良久，阿九才睁开眼。
“呼～呼～呕……”阿九不断逼迫自己深呼吸，试图将翻涌的恶心感压下去，可终是徒劳。极致的紧张骤然放松和第一次杀人的负罪感，她的身体用这种方式释放出来。
她冲出庙门大吐特吐，直到黄疸水都吐不出来了才勉强止住。地上的火堆还在闷闷地烧着，两具尸体仰躺着，死不瞑目。那名女子的死阿九并不觉得难受，毕竟和自己没有太大的关系。只是薛二……
此时，狂化的薛二身体已经恢复了原状，他穿的是灰色衣服，胸口的血洞此时尤其明显。他的身下，血已经蔓延出来，散发出浓郁的血腥味。
“对不起。”阿九抬手替薛二合上双眼，淡淡道。吐完之后，她淡定了许多。此时蹲在薛二身边，近距离看着他也并没有太多不适。
“不必！”一道冰冷的声音从头顶想起。
“啊！”阿九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抬头看去，就见一个从头到脚包裹在黑衣中的男子抱着手臂低头看着她。
这人，怎么说呢？他明明就站在这里，阿九却觉得对面像是立了个影子。他明明在说话，那声音却虚……虚……虚得让人以为自己幻听。他明明什么也没做，却让人感到汗毛直竖。还有他身上嗖嗖直冒的冷气……阿九觉得，这人比现在的薛二还像鬼。
“你……你是谁？”阿九有些结巴地问。
“他的弟弟！”黑衣男子冷冷道。
“弟弟？你怎么知道他死了？怎么会这么快过来？你是来报仇的吗？”阿九站起身连珠炮似的问。
今晚真是够了，从未遇到过的惊险状况一个接一个地出现，她再大条的神经也得被磨成蜘蛛丝了。要是这人真是来报仇的，杀了她她也认了。穿越重生什么的，爱死哪死哪去！谁特么稀罕！
“不是。”谁成想，黑衣男子给了她一个不可能的答案。
“啥？你不是他弟吗？我杀了他你不替他报仇？你确定你俩是亲生的？”阿九感以为自己听错或者男子说错。
“他说了不必报仇！我们就是亲生的。”男子又一次一鸣惊人。阿九头皮发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呵呵……我知道了，你是专门跑来吓我的。”阿九感觉浑身冷飕飕。
“不是。”男子不愧跟薛二是兄弟，说话都是一个调调。只不过话稍微多一点。
“呼～真是败给你了。”阿九长出口气，接着问：“这位薛大侠，请问你到底是来干嘛的？你要是来报仇的麻烦你给我个痛快，杀人偿命我也没啥好说的。如果你不准备报仇，那你节哀顺变，我要先走了。”不是每个人都有对着两具尸体过夜的勇气好吧。
“我来替他收尸，但是现在不必了。他让我告诉你，他的遗愿是让你埋了他。还有，我不姓薛。”黑衣男子总算说了个长句子，语不惊人死不休地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