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我会为你展露这个世界文明的火光,请心怀敬意,只因每一团火,都是以太都要赞美的奇迹。”
伊尔达的声音回响在无边荒漠之上,而随即,似乎相应他的号召,这片荒漠开始沸腾,是的,如同沸腾了一般,每一颗沙粒都仿佛燃烧了起来,一种耀眼的光芒从这片土地上升腾了起来,伊尔达还是那副模样,穿着破旧的皮制风衣,面容愁苦,愁眉不展,但在少年眼里,有什么东西在无声间发生了变化,人还是那个人,但是他的眼神变得轻柔,那目光中带着光芒,清晰可见的微光。
那是旅者置身其中的璀璨星光,是似水流年内岁月长河古朴的波光,是对苍生大地的垂怜的曙光,是对死寂大地而悲哀无助的霞光。
少年在这一刻无比清晰的感受到,眼前中年大叔身上透露的,宏伟的庄严,而在那庄严的光芒之下,又带着如同潮水一样巨大的悲伤。
呼啸的风止住了,飞扬的砂砾回到地面,死寂的荒漠活了过来,光芒四溢,苍白的天幕黯淡下来,不同于夜幕降临时诡异的黑暗,此时的黯淡是为了敬畏奇迹,为了拱卫世界的王座。
大地在颤动着,少年一时站立不稳跌坐下去,双手后撑在沙地上,但立刻,他发现身下沙土在向两侧流动,有什么东西正准备破土而出。一座巨大的石台从两人身下升起,撑开沙土,抬着两人升向空中,伫立在荒漠之上,立刻成为了这个世界的中心。
“残存的最后的火的座,”伊尔达的声音指引着少年看向石台的中央,那里是祭祀的圣杯,石台四角燃起苍白的火光,与之对应的,圣杯之上有奇迹显现。
不同于少年的想象,那并不是火焰,或者说并不是传统观念里的火焰,在圣杯之上,氤氲的青色光晕环绕里的,是一块碎裂了一半的石板,其内铭刻着诸多诡异的纹路,但不管少年如何注视都看不真切。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火吗?”居然是一块石头?少年此时的惊讶无法用言语形容,但是他又想起,这个世界似乎被命名为符石文明?符石?
“这是记载了创世史诗的青之石板,”伊尔达眼神复杂地看着已经碎裂了大半的石板,甚至就在此刻,石板上突然有新的裂痕出现,“符石是铭刻着世界纹路的拥有魔力的造物,而在一切符石之中,最为崇高尊贵的便是铭刻真实历史的符石,历史越久远,力量便越庞大,记载创世史诗的石板曾经有九块,而这,是最后一块。”
“如你所见,哪怕是这最后一块,也已经在濒临崩溃的边缘,这个世界的火,将要熄灭了。”
“熄灭了……会怎么样?”少年注视着那块石板,真切地体会到世界法则的不同,不能以自己身处世界的眼光来看待其他世界的事物。
“旅者的火种能庇护旅者免于迷失以太界,世界的火种是文明诞生的源头,当火种熄灭,文明也将会死去,”伊尔达的言语低沉平淡依旧,但是少年听得出那话语里庞大的悲哀与不甘,“最重要的是,以太界里,并非没有生命,那些游荡在以太界里不可言说的恐怖,许多是以世界为食,火种是庇护世界壁垒力量的源泉,失去了火,世界便失去了屏障,也就暴露在以太界原生生物的视线里。”
正因为火将熄灭,这个世界才会被那恐怖的存在注目到,此时屏障尚在,那未知的恐怖还无法真正侵入这个世界,但是那火太虚弱了,屏障已经开始被渗透,以太界的恐怖生命已经可以通过幻境影响这个世界的生命,而这便是这个世界夜晚极光的由来。
伊尔达并没有将这些告知少年,因为很多东西,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险,而更重要的,就算知道了也只是无能为力。
但愿这个决定是值得的,伊尔达暗自叹了口气,在昔日辉煌的年代里,符石世界聚拢了来自各个世界文明的精英荟萃,每一个能被铭刻上火之印记的无不是万里挑一,经历了层层筛选,而能直视世界之火,更可以说是至高的荣耀,火的诞生与燃烧本就是千百个偶然交叠而成的奇迹,而从奇迹之中脱颖而出成为营地根基的火更是伟岸宏伟。
但其实也不差,这个少年。伊尔达似乎想到了什么,愁苦的眉头化开,对着少年说道,
“去吧,去到它面前。”他引导着少年指向那神圣的杯台,少年屏住呼吸,站在悬空的古朴石板面前,其上每一道纹路都内蕴着青色的辉光,少年注视着石板,仿佛冥冥之中有所指引,让他鬼使神差地将手伸了上去,轻轻抚摸着仿若不真实的纹路,而下一刻,巨大的青色光芒从石板之上爆发,将整片无垠的荒漠都囊括在其中,
“历史燃烧殆尽的土地里,新的火种又在何方”,伊尔达静静的伫立在光中,不同世界的火存在形式往往不同,在之前的年代里,符石世界的火也并非是记载创世神话的符石,但是在原有的火熄灭的情况,为了获得新火,符石世界的人们饮鸩止渴般的将世界的历史作为燃料投入火中,以此图谋再度崛起的希望。很可惜,他们失败了。
历史如柴薪在火中燃尽,这个世界失去了旅者成长的土壤,失去了吸引旅者的根基,于是没落一发而不可收拾,最后燃尽的是,是代表创世神话的九块石板,这是世界最初的,也是最后的火了。如果再不能获得新火的话,这个世界就会真正成为以太界生命的食物,过往一切荣光不复存在,永恒的消亡在以太之海中。
伊尔达就这么长久地注视着,注视着少年光中的背影,如同注视着石板一样虔诚,因为他很清楚,获得新火,是需要旅者的。
只有穿行无限世界的旅者才能具备在其他世界收获火的能力,伊尔达虽然是旅者,但却是继承着守护世界遗产的旅者的身份,因此并不能离开这个世界,想要让这个世界获得救赎,唯一的希望,只有新的旅者。
神秘主义者看到的事物通常被人们视作荒谬怪诞的幻觉,但事实是大多数人目已盲,看不到未知的宏伟。——《超越之路》
我叫孙鹏,居住在天朝的东南沿海地带,有温暖的住所和温馨的家庭,像每一个天朝的孩子一样长大,每天重复着上课,温习,复习,考试的日子,一点一点地向上,向着太阳生长。
我曾经在想,我会不会就这样度过了我的一生:在前半生,我会日复一日的读书,学习,考试,小考,中考,高考,直到我有一个好的大学,然后呢,后半生,我会找一份过得去的工作,日复一日的工作,兴许会有伴侣,也可能没有,这或许不是我能决定的,谁知道呢。再然后,好像已经没有然后了。只用一行字与几个标点符号就结束的旅程。
于是我开始了解有关神秘的知识。已知的事物总是让人索然无味,就如同我厌倦可以看到的未来的生活,厌倦那一沉不变的机械化的行程,厌倦那没有厚度的旅程,我开始追寻在这个世界上,那名为神秘的学科。
不能否认科学是很伟大的东西,它帮助人们将世界看得真切,帮助人们告别愚昧的迷信,但是我一直深信,在神秘面前,科学只是刚刚起步的小孩,或许要更小,还没告别婴儿时期。
很简单的道理,科学是人类探究出来的,而人类,在浩瀚的宇宙里,人类的历史,人类的文明,甚至人类依存的星球,都渺小的如同灰尘一样。甚至就是这个依存的星球之上,都有深沉如海洋一般的神秘仍旧未曾揭开面纱,人类如泛舟漂流一般繁衍生息,科学是桨,那么世界的神秘就是下方汪洋的大海,随时可能掀起滔天巨浪将人类那可怜的三观彻底摧毁。
神秘学,这简简单单三个字的内容有着无比深远的内涵,其内包含的知识上到天文历史,下到生物地理,追古溯今,贯穿中外,其随意一树分支的知识就足够最聪慧的学者用人类几辈子的时间去研究,如果有一位大师敢自称作神秘学界百科全书般的智者,那他至少要有数百年的寿命。
在最初地接触神秘学之后,我就深深地被这门浩大的学科吸引了,甚至如果有可能,我想前往地球另一侧的大不列颠的地域上的神学院更深入系统的学习神秘学的知识。遗憾的是,这样的志向在天朝似乎并不是很受认可,他们甚至发明了一个词汇来形容我以及那些跟我志同道合的人士,那个词汇叫什么来着,叫……中二?对!中二!他们把这叫做一种病患,患病者会有种种怪诞不羁的行为表现,我妹妹经常在外人那里这样说起我:“哦,你说我那个中二病的哥哥啊?他已经没救了。”我本人对这样的说法是持相当反对的意见。
不管怎么说,我至少还没有放弃治疗。
因为在天朝很难有机会系统的学习神秘学的知识,所以我接触了两个神秘学的圈子,这两个圈子在日常里是以企鹅群的形式存在,在某种特殊的时候会发起线下聚会,一个叫做灵异事件备忘录,这个现在已经沦为灌水群,大家每天聊聊诸如:“今日份的灵异事件是,我出门鞋带突然断了,昨天刚买的新鞋”,“今天教数学的老头对我笑了”,“我地理居然考了37分,重大突破”这类的相当恐怖的灵异事件,另一个群是我特别喜欢的,“塔罗议事会”。我诸多稀奇古怪的魔法仪式都是在其中学习,还有很多之前闻所未闻的书籍都是进了这个圈子才慢慢了解到,类似事典系列,第四书,《西格桑手抄本》,《影子书》,《哀邦书》,《死灵书》,真的列举几乎数之不尽,其中很多市面上已经没有流传。值得一提的是,很多书籍的出处是东面那座小岛翻译的外国文献,不得不说宝岛人民的神秘学氛围要浓厚过大陆人民。
同样九年义务教育,群里的大佬们展现出远远超乎我想象的魔法天赋,我很好奇他们为什么能这么优秀?在两年的学习时间里,我尝试过十几个魔法仪式,但是满打满算真正掌握并能娴熟应用的魔法仪式只有三个,满月仪式,玫瑰十字,卡巴拉十字三个仪式,这已经是在群里大佬们阴影下努力奋斗的结果,在我多日的观察得出的结论,我的魔法水平大概不到群里平均线的一半。
当然,我也幸运地收获了一小部分稀奇古怪的物件。
包括一卷真假难辨字迹难辨的羊皮卷,虽然一直有股发霉的味道,一把刀柄缠着两条银质小蛇的小匕首,唔,要知道天朝是管制刀具,事实上这把小匕首的刀刃并没有开锋,还是钝着,一张纹着卡巴拉生命树的“魔毯”,以及一个银质的高脚杯……哦,应该叫它圣杯来着。
这就是我全部的财产了,为了这几样小物件我花费了两年来半数的生活费,唔,忘了说,我今年读大学,在一所不算很好但是过得去的学校,已经读了两年,这正是离开父母独自上学这两年,我才慢慢接触神秘学的相关知识,所以我的父母并不知道他们的孩子也正在经历九年义务教育之后逐步变得优秀。但由于我还是保存着节假日回家的习惯,虽然我已经有意识地将自己异于常人的爱好隐藏在平日的生活中,但是很不幸,我的妹妹还是窥探到了我平凡背后的真相。
这是个问题,而且慌也没用。所幸在我用足够她吃一个假期的巧克力将她“灭口”之后,她也只是在她的朋友那偶尔谈论起“我那个中二的哥哥”。天知道我那个月是怎么过来的,记忆里只有泡面和苏化饼的味道。
我为我可爱的小物件精心准备了存放的工具,有一个专属的小盒子,放假便带着回家,开学就带着上学,这样的日子给我一种隐秘的刺激感,在正常的生活里学习,工作,在自己的世界里冥想,占卜,这是凡人体验非凡的实感?或者说这就是中二?
不,我不承认我的中二。我只知道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等到我大学毕业了,开始工作依然如此,直到,直到,直到有朝一日我终于认清了现实,或许才会告别这一切,承认我的平凡。
但幸运的,又不知道是不是不幸,我似乎等不到那一天了。
时钟上的指针滴答滴答,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奔走在既定的轨迹上,一轮一轮,计数着光阴的厚度。这屋子空无一人,仪式的现场一片狼藉,两根燃烧殆尽的白烛,火光已经奄奄一息,只余一点红色的光点在四周堆满融蜡的烛心温存着。地上侧倒的杯口流出了最后残存的乳白色液体,污染了纹有树状图案的毛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