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小姐这声表哥以后别叫那么大声,我可没有一个姓冯的姑姑。”顾东阳打断她的话,把目光移过去,“我记得我已经跟冯小姐说过很多次不要叫我表哥,冯小姐没有老到七、八十岁,记性怎么总是那么差?”
冯珍珍咬咬唇,委屈地望了宋夫人一眼微微低了头。
“上去吧。”顾东阳对章雨说。
章雨迟疑地看了看他,又把视线往宋夫人那边打了个转,不知道去还是不去。
她徒然感到脸上似有一层寒气笼罩,抬头,却见顾东阳目光幽幽的看着自己。
她一惊,随即缩了缩头转身向楼上走去。
宋夫人面色不虞,却又无可奈何,她这个儿子不管在什么场合从来都不会给她面子。
顾诺一直担心章雨不能留下来,现在总算安心了,他无所不能的爸爸总是不会让他失望,于是很乖巧的问:“爸爸,你吃过饭没有?”
顾东阳望着他笑了笑:“还是我儿子好,知道关心我,不过爸爸已经吃过了。”
宋夫人感觉顾东阳是故意让她难受,他说儿子会关心他,他却视她如毒瘤,闪躲不及。他们父子俩甚至当她透明一般,不理不睬。
虽然他们都不喜欢她,但为了顾家,她怎么也不能退缩。
“东阳,我们谈谈吧。”
顾东阳神色定了定,思忖了一下,对顾诺说:“爸爸有点事要谈,你先去睡午觉。”
顾诺点点头,顾东阳把他放在地上之后就向自己的房间走去,走了几步又有些不放心的回头看了一眼。他知道爸爸要和奶奶谈什么,就怕他改变主意听奶奶的。
顾东阳知道自己要和宋夫人说的话不好听,便把谈话地点改到了他的书房。
“不知道宋夫人要和我说些什么?”顾东阳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手里捏着支钢笔把玩,没看坐在对面的宋夫人。
宋夫人面色沉郁,但仍然保持她高雅的姿态:“东阳,你一定要那么生分的跟我说话吗?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肯叫我一声妈……”
“叫你一声妈,请问宋夫人的先生姓什么?”顾东阳淡然的打断她。
“东阳,都那么多年过去了,就是你要记恨当年的事也应该有个时间限度吧。”宋夫人叹息着说。
“你的意思是让我把一切都忘了,欢天喜地的叫你为妈妈,叫宋天海叫爸?再把我那郁郁而终的爸爸忘了?”顾东阳用一种很滑稽的眼神望着她。
顾东阳八岁那年,宋夫人抛弃了相伴十载的丈夫和儿子毅然投入了妻子去世的青梅竹马的怀抱,无论他们俩父子怎么哀求她都不回头,顾东阳甚至下跪哭着求她别走她都没有回头看一眼,他绝望的看着她的背影,擦干了眼泪,从那以后再也没喊过她一声妈。
那段日子正好是顾父创业起步最艰辛的时候,突然失去了妻子如断了一臂,心情可想而知。
他们俩父子过着悲苦的日子相依为命,宋夫人却过得幸福美满一帆风顺。不过几年后她在自己生活如意的同时想到了儿子,时时会来去学校找他,给他买昂贵的礼物,高额的零用钱,不过他却从来没要过她的东西,更没正眼看过她一眼,每次她强硬的塞进他手里他就会瞪着仇恨的双眼看她,然后把她的东西狠狠地砸在地上……
和宋夫人的美好相反,顾父因为对宋夫人用情至深同样也被伤得极深,不愿意再接受感情,一直没有再婚娶。单身一人过了20多年,直到八年前积劳成疾,抑郁而去。
宋夫人生活美满,唯一的憾事就是儿子不认自己。虽然儿子不理她,但毕竟她有错在先,所以一直没有因为儿子对自己憎恨的举动而恼怒,对他的关爱一如既往。反正儿子是她的,长大后自然会理解她的。
顾父去世之后顾东阳掌家,她总算可以不避讳的去顾家了,但顾东阳却把她拒之门外,她连半步都没机会进去过。
儿子长大后有了成就她也有自豪感,也体会到家有儿子初成长的感受,渐渐地不满足于只远远的看着他,怎么说那都是她的儿子,她总得对他的生活习惯了若指掌,替他管束身边的人,而且她们母子生分了那么多年关系也应该破冰缓和了。
然而顾东阳却不这么想,不仅让连连她吃闭门羹,就是见她一面都不愿。
向来孤高自傲的宋夫人怒了,再不能忍受儿子对她的疏离,把他堵在顾家门口,对他说,他是她十月怀胎含辛茹苦生下来的,即使他再不愿意看到她也不能把她拦在门外,拦了就是忘本,就是不孝。她生他养他到八岁,他没有尽过一天孝,如今竟然连门都不让她进,根本没有人性。
顾东阳并不否认她生育自己的事实,但也仅此而已。既然她把母亲的角色抬出来就是为了进顾家的门,那他就如她所愿,但她别奢望自己能顺着她的心意。
宋夫人从那以后就能光明正大在顾家出入了,但顾东阳却对她视若无睹,比陌生人更冷几分。宋夫人虽然无奈但也没办法,能进来已经不错了。
然而顾东阳对她的冷淡并不能减少她掌管顾家的热情,让胡姐每天应该打扫哪里或让院子里种点什么花,连沙发的颜色她不喜欢也要换掉,渐渐地有了一种女主人的气势。
“当年,是我对不起你们。”宋夫人脸上难得带着愧疚之色,犹豫了一下,“东阳,你不懂感情,它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
“我是不懂感情,所以我没办法理解你和同甘共苦十年的丈夫离婚,扔下年仅八岁的儿子去和一个所谓的青梅竹马结婚,连做人最基本的道德都不要了。”顾东阳冷冷地说。
顾东阳说的是事实,平时若是听到别人这么说宋夫人也会翻脸,如今被自己的儿子一点也不避讳的说出来她更觉得刺耳,她怒气涌上来。
“东阳,我怎么说都是你母亲,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你爸都是这么教你的?”她注意提了顾父之后顾东阳的脸色顿时变了,知道触到他的底线了,及时转移话题,“算了,不说这些了。关于那个叫章雨的女孩,我认为她不合适留在顾家。我活了几十年看人比你通透,她虽然看似单纯无害,但绝不是个简单的人。为了阿诺好,她必需离开。”
顾东阳嘴边挂上讥讽的微笑:“宋夫人当年连儿子都不管,如今倒是管起孙子来了,宋夫人不觉得太晚了吗?”
“你……”宋夫人被他噎住。
顾东阳继续说:“宋夫人以后还是少管顾家的事,特别是章雨。什么人该留什么人不该留我自有分寸,不麻烦宋夫人指点。宋夫人要是不听劝阻费心思去打章雨的主意,或许动她一根汗毛,往后我就算被宋夫人安上不孝和没人性的罪名也决不会让宋夫人踏进顾家一步。”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却让宋夫人听到心头一跳,为了一个章雨,他竟然要再度将自己拒之门外。看来这个章雨在他心目中的份量不轻,想要把她赶出顾家怕是没那么容易。
“东阳,你不听我的话总有一天会后悔的。”
母子俩这声谈话不欢而散,当然也没有哪次是欢喜的,宋夫人带着冯珍珍怒气沉沉的离开了。
章雨没有睡,她在房间里用胡姐给她的冰块隔着纱布敷脸,从前她在家里遇到这种情况都是躲在房间不出去,因为这是在别人家,总是要行动的,顶着一张大红脸晃来晃去总不好。
她一边敷一边想着关于顾东阳和宋夫人之间的微妙关系,现在她理清楚了,这个宋夫人肯定是另嫁了,可是为什么和顾东阳的关系那么差?顾东阳对她的态度如同陌生人一样,好像连同顾诺也不太喜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