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如梭,转眼到了1937年。7月8日这天,一家人围坐在屋里,毓正拿着报纸读到:“7月7日夜,日军向卢沟桥一带开火,向城内的中国守军进攻。中国守军第29军37师219团予以还击,中国守军和日军在卢沟桥激战,日本派大批援军,向天津北京大举进攻。第29军驻南苑部队约8000余人浴血抵抗,第29军副军长佟麟阁、第132师师长赵登禹壮烈殉国。”众人神色凝重。7月9日,毓正又读到:“国民政府提出了“不屈服,不扩大”和“不求战,必抗战”的方针,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发出《中国共产党为日军进攻卢沟桥通电》,号召全国军民团结起来,共同抵抗日本侵略者。”众人日日读报探听,心中牵挂着北平的家人和国家的兴亡。到了8月,李绍腾满脸忧容地说道:“北平沦陷了,天津也沦陷了,你二舅一家都回来了,毓珠和肖平他俩还在北平呢,你说,他俩会不会有危险?这俩孩子也不知道捎封信回来,真叫人担心啊﹗”毓正忙宽慰道:“爸,您呀,不用担心,毓珠和肖平都是办事稳重、有分寸的人,再说了,他俩不是上个月刚来信报平安吗?”“上个月是上个月,如今这局势一天一个样,谁知道明天那日本人又要作啥妖?再稳重、再有分寸,那也要看这世道是不是太平啊﹗那枪炮可不长眼﹗这俩孩子又都是做这样的工作,你说能不叫人担心吗?”李绍腾说着就红了眼眶。众人忙宽慰一番。如今已是多事之秋,日本人日益猖狂,全国上下多处展开激战,到了年底,竟有许多城市皆已沦陷。转眼到了腊月,年关将至,忙活了一年,也提心吊胆了一年,李绍腾领着全家一路回了老家,如今胡掌柜已是耄耋之年,身体还算硬朗,就连李绍腾也到了两鬓斑白的年纪。这天天气晴好,一家老小来到了农院,院里早已收拾妥帖干净,林传、李云墨还有李云飞兄弟三个正在院子里欢快地玩耍,胡掌柜和李绍腾翁婿两个在院子里晒太阳,胡掌柜躺在藤椅上,悠闲地抽着烟斗,对李绍腾说道:“你看这几个孩子长得多好,看着就喜人。”李绍腾看了一眼孩子们,脸上也挂着笑。胡掌柜又说道:“咱传儿今年都二十一了吧?云墨也十六了,就连最小的云飞都十三岁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呦﹗”李绍腾说道:“可不是吗?您老今年都八十五了,就连我也快七十了,早就过了望棺之年喽﹗”“是啊,我还记得毓珠她们小时候一口一个喊我姥爷呢,这转眼,你都成姥爷了﹗”“是啊﹗说起毓珠啊,你说她和肖平两个人可都三十好几了,也不成家,整天光知道忙工作,我这仨孩子就属她最让我操心﹗”“孩子大了知道自己往哪个方向走,这不是好事儿吗?还用你操啥心?你呀,就把心搁肚子里,踏踏实实享几天清福就行了﹗”李绍腾还想再说什么,这时,云飞跑过来偎在李绍腾怀里,说道:“姥爷姥爷,你给我讲个故事吧﹗”李绍腾一笑,说道:“哎呀,我这故事可长了,你想听哪一段啊?”“就讲你在东北老林子里那一段,你真去过东北那老林子吗?你是怎么领着那些人出来的?”“又是你姥姥告诉你的吧?去过,当然是真去过﹗要说怎么出来的?你就抬头看看天上的星星,还有树梢的风,还有树上长的苔藓,还有树上那小虫子,都能给你指路。”“那你遇到黑瞎子了吗?”“没有,黑瞎子胆儿小,老远闻见我的味儿就吓跑了﹗”“那要真遇上呢?”“要真遇上,那我也没招啊﹗”说着,胡掌柜和李绍腾两人都笑了起来。云飞又问:“你那时候几岁?”“二十一岁,和你林传哥哥一般大。”“那你比我姥姥大几岁?”“年轻那会儿,我比她大三岁,这么多年过去了,谁知道大几岁?”说完,胡掌柜和李绍腾两人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就在这时,毓珠拎着行李箱进了家门,林传和云墨先看见了,高兴地跑过去,喊道:“小姨﹗”“小姑﹗”李绍腾高兴地说道:“毓珠回来了﹗”胡掌柜也很高兴,忙着就要起来,李绍腾急忙上前扶住,毓珠放下箱子,疾步上前扶住胡掌柜,喊道:“姥爷﹗”又对李绍腾喊道:“爸,我回来了﹗”胡掌柜高兴地说道:“回来了就好,刚才还念叨你呢﹗”李绍腾扭头看了一眼门口,问道:“肖平没跟你一块回来啊?”毓珠忙说道:“肖大哥被派去南方工作了,上个月就起身了。我也是抽空回来看看,听说你们都回了老家,就直接赶过来了,过了年我也要到上海去工作了。”胡掌柜和李绍腾相视一眼,没有再多问。一家人欢欢喜喜的总算团圆了。年越来越近了,远处的鞭炮声此起彼伏。这天,天空下起了大雪,纷纷扬扬的雪花飘满了整个世界,地上盖了厚厚的一层白雪,踩上去,就像软绵绵的毯子。李绍腾出门来到街市上,家家户户挂起了灯笼,各商铺欢喜融洽,有的店铺门前还放起了炮仗,喜庆的声音震荡整个天空。李绍腾漫步在街市上,看着眼前热闹团圆的场景,心中泛起波澜,就这样走了好久,方才转身向家走去。
时光荏苒,转眼已甲子有余。漫天的雪下着,李绍腾缓身前行,身后传来孩童追逐嬉笑声,忽而听得一声“腾儿,慢点跑,小心摔着。”不由得顿步转身,一群少年越身而过,只是雪天路滑,只剩一个最小的摔了跟头,一位妇人正俯身将他抱起,声声叮嘱满是心疼。那少年也就四五岁的年纪,生得眉清目秀,倒不娇气,起身拍一拍身上沾落的雪花,说道:“娘,我没事儿,外面天冷路滑,您快回吧,我还要去追哥哥们呢。”说着就朝那群少年去的方向跑远了。那妇人满眼心疼地转身离开了。李绍腾悠悠地望了一眼天空,雪花渐疾,扑在脸上沾湿了花白的须发,出奇地却不觉得冷,只是那一声“腾儿”仿佛穿越了时空,李绍腾满腔思绪,结在眉间,最后只化作两行清泪缓缓滴落,无声却震撼人心。院子里那株桃树长大了许多,雪花落在枝丫上,仿佛开满了洁白的梅花,晶莹剔透,美不胜收﹗李绍腾快步走进屋子,展开纸笔,挥笔疾书道:“生来锦绣华缎中,一朝成败回首空。半生沧桑繁华尽,任他东南西北风。忽闻他人呼稚儿,万思千绪卷云来。路漫漫兮将致远,尔踏春秋誓不休。”落款处赫然写道:“丁丑年腊月雨亭”。那白纸墨字,犹如这中华万里河山,蜿蜒起伏,澎湃浩荡。你看那浅雪飘鹅,素冠神州,好一片万物苍茫天地中。全剧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