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人放下碗筷,执起外袍,起身复着,片刻要走。李老太爷一手捻着胡须,稍一侧首,身后小厮走上前来,双手托着托盘,托盘上红布覆盖。李老太爷开口说到:“高人行将远去,现有白银二十两送予高人作盘缠。”高人稍一摆手,说道:“贫道一介素人,要金银何用?”李老太爷赶忙说到:“老夫唐突了,高人莫怪。”躬身施礼,起身示意那小厮先行退下。但见这高人稍作环顾,说道:“敢问尊翁子息几何?”李老太爷虽不明所以,但也见多识广,慧眼如炬。方才这人行至几步便可见其雷厉风行、声势猛烈,短短几句话更是显其中气十足、内魄浑厚。此刻又毫厘不受金银,真可谓“真豪之人,半天朱霞”,自是不敢小觑。李老太爷指了指身后几个晚辈,恭笑而答:“此乃老夫三子。”又环指院内席间几个少年,说到:“这几个乃老夫孙辈。”这高人只问到:“不知还有无其他令孙?”李老太爷知其必有玄机,忙问身后三子:“孩子们可都到齐了?”那三人之中居中的中年男子躬首说到:“回父亲,孩儿刚才既已看过,只有我家腾儿未至。”李老太爷即问:“腾儿现在何处?因何未至?”院儿里一个小厮急忙回到:“六少爷在书房。”方才的中年男子接口说到:“腾儿一早便去了书房,说是要亲自准备一份像样的贺礼送予父亲。”“哦,”李老太爷闻言不禁问到:“腾儿在准备贺礼?”中年男子回答:“是。”李老太爷转头吩咐到:“去,叫腾儿先到院里来。”旁边的小厮应了一声:“是,老爷。”未等小厮动身,刚才摔倒的那少年喊到:“我去。”随即麻利地跑开了。
那少年一路小跑,穿过两道回廊,两间院子,又两间厅堂,直到一处娴静的院落,那院落收拾的极为干净,门墙处长着一片葱郁的竹林映着翠绿的纱窗。房门左侧“馨兰雅室”,右侧“万墨千秋”,上方“雨亭”,寥寥几字,清新淡雅,意味悠长。少年稍作喘息,一边推门一边喊到:“六弟,快,爷爷叫你呢,快跟我走。”说罢拉起屋中少年就要走。“四哥,你怎么跑这么急?快坐下歇歇。”那屋中少年大约五六岁的样子,生得星眉剑目,鼻挺端正,眼角眉梢颇有李老太爷之风范。好一个气宇轩昂好少年。那少年坐在案桌前,手里执一毛笔。瞧那房间东西两面墙上分别挂了一幅墨荷图和一幅字,未落款,墨荷图清新自然,笔锋柔和圆润;字临的是王羲之的《乐毅论》,用笔沉着内敛,姿态生动,圆润峻拔。北面墙上挂一匾额,上书“玉壶”二字。南面开窗向阳处摆了一盆兰花,淡雅高洁,碧枝苍翠,长的正艳。再看案桌之上,一幅新作《黍离》文采炳焕、气韵生动。“我不累,爷爷叫你现在就去呢,你别写了,快跟我走。”少年说着,夺了“六弟”手上的毛笔,搁在案桌上,拉起“六弟”就要出门去。“哎,四哥……”少年挣脱不开,只好起身同去,临走不忘拿了桌上那幅新作的《黍离》,整齐叠起,随身收好。二人出了里厅,迎面碰上一个少年,这少年约摸七、八年龄,眉目俊秀,体态丰腴,身高挺拔,较之身边两位少年明显高上许多。这少年手里拿着鸡腿,嘴里嚼着,金黄酥脆的鸡腿在少年手里,看着甚是香甜。“五哥。”“四哥、六弟。”“五弟,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早就去席上了吗?”“本来我是去了,后来我饿了,就到厨房找点吃的。”“干吗不在席上吃?还要跑到厨房来?”“席上乱哄哄的,人又多,哪有厨房清净。你们呢?怎么也到这边来了?”“爷爷叫我来喊六弟到前院儿,这不就遇到你了。咱们快走吧,别让爷爷等着急了。”一行三人,边说边朝前院儿快步走去。
到了前院儿,只见先前热闹喧嚣的筵席此刻安静异常,桌椅归到一处,空出半个院子,众宾客挤到狭静处,但见那空出的半间院子,整齐站了一排少年,从面上不难看出年龄最大的也不过二十。其中还有一位妇人,大约三十几岁,面容端庄娴雅,身段兰姿卓越,双手抚腹,看那腹部隆起约摸四、五个月,便知这妇人是代子应列。三个少年到了李老太爷面前,一应地招呼行礼,李老太爷应声示意,三个少年亦入队列站立。一众少年,这三个原是最年轻的。李老太爷转身说到:“高人,舍间男孙八人,女孙三人,加上未出世的孙儿共十二人,我小门孙辈皆在此,请高人指教。”那高人上前走过众少年,李老太爷一边随身上前,一边详细介绍:“这两个是我长子同化之子。”那高人竟似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