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宝儿冷睨她片刻,猛地抽回衣袖,冷笑道:“放心,你们程家就是八抬大轿来抬,我也不进。”
程倩眼睛微挑,带这些狡黠,“这可是你说的,你别后悔。”
袁宝儿冷笑。
自打认清程家人面目的那一刻起,这一家人便不是她亲人,就是看一眼都嫌烦。
她带着翠心转头便走。
程倩本想再说点什么,但撒气对象已经离开,便是再想做什么也无法。
跟着一道过来的丫鬟圆儿心生怯怯,忙扯住她道:“娘子,夫人可是叮嘱了,要我等万万照顾好娘子。”
程倩斜睨她一眼,极不高兴的道:“听到那姓袁的话了。”
圆儿点头。
程倩忽的笑了,拍着手道:“如此,我们去接祖父归家。”
袁宝儿姓袁,祖父却是姓程的,只要祖父回家,那姓袁的但凡要点脸,就不会进来。
想到父亲母亲还有哥哥为难许久的难题被她一下子解决,程倩觉得自己好厉害。
圆儿却是一阵苦笑。
小娘子年纪小,家里好些事情皆对她遮着瞒着,不论是老太爷落狱还是后来的平冤,小娘子都一知半解,还以为是一切袁娘子过失。
殊不知,此事已传得沸沸扬扬,便是他们这些下人也一清二楚。
老太爷此番是生了大气的,老爷夫人并大郎君出马都不曾回心转意,又岂是小娘子一人便能和缓的。
然而,程倩在家跋扈惯了,根本听不进去旁人言,当下便往府衙行去。
另一边,袁宝儿已经和翠心回去家里。
进了门,她便开始闭门苦读。
程立直到晚饭也没见到人,便问翠心。
“娘子正在用功呢,”翠心道。
程立很有些惊讶,见袁宝儿果然在挑灯夜读,欣慰同时又觉得好笑。
“你这是在作甚?”
袁宝儿抬起头,见是外祖,便扬了下书本,皱起眉头抱怨,“外祖,这些东西真的好难。”
程立看过去,见是本礼记,边上还摆着左传。
竟都是郎君考举要用的。
“怎地看这个?”
程立讶然。
“不看这个?”
袁宝儿更惊讶。
程立笑了。
“女院考试没有那么严格,棋艺和鉴赏就已足够,不过字还需再练练,至于琴艺和女红之类,却要从头开始学。”
“你可要学?”
程立想着,若她想学,就需把寻人的方向再改一改。
袁宝儿认真想了下,摇头。
那些东西都需要耗费大量时间来完成,且并没有多大用处,最重要的是,她喜欢种地,她立志为官,这些内宅打发闲暇的物事,还是留给旁人好了。
程立见她想明白了,便道:“不用有什么负担,便是考试不过也不要紧,你进去只是学你想学的,大不了拜入你杨爷爷门下就是了。”
袁宝儿瘪嘴,心有不甘,“可是那样,等到选官的时候,就很被动。”
程立见她此时就想到将来,知晓她要入朝的想法是认真的,便跟她讲起了考据制的种种。
袁宝儿这才明白,原来她要考的是制科,只需要学农耕一类的科目便可。
知道不用受苦,袁宝儿高兴无比。
程立笑望着她,温声道:“今天见到倩娘了?”
袁宝儿点头。
“欺负你了?”
程立问。
袁宝儿摇头,朝微蹙眉头的程立笑了下,“不过是小娘子的口角,我不在意。”
程立见她眉宇舒展,确实没有耿耿于心,这才放下心来。
收拾完毕,袁宝儿盥洗歇息。
隔天一早,她早早起来,发现程立没有去当值。
“外祖,你今天休沐?”她有些惊讶。
程立笑着点头,“告了半天假,先陪你去考试。”
袁宝儿心头暖意融融,两人并肩吃了早饭,赶去书院。
此时正值入学时间,学生们不停进进出出。
看着面孔陌生的袁宝儿,皆露出好奇的模样。
袁宝儿打小便在外面跑,早已习惯了旁人视线,半点不惧的打量回去。
没多会儿,一年及桃李之年的女子徐徐走来。
女子一身素净的青色长裙,乌发被一根碧玉簪高高竖起,两手交握与胸腹,姿态娴静雅致。
程立注意到,此女走过的路上,但凡经过的学生皆向她行礼,显然是在书院任职的。
女子来到两人跟前,略微见礼。
“我姓韩,乃是女院教习,两位可以称呼我为韩教习。”
袁宝儿赶忙屈膝见礼,恭谨的唤了声。
韩安颖微微点头,与程立略微示意,便带着人往右边的女院去。
越过两道树篱,便可看见三两结伴的娘子们。
娘子们装扮得都很清雅,姿态也很娴静,显见这里的风气不错。
程立满意的摸了摸胡子,觉着自己这个年纪已不必避嫌,便一道来到孔娘子的院子。
孔娘子正在修整花草,见两人过来,便搁了剪子,笑着过来。
“程大人,许久不见,”她嘴角浅勾,躬身见礼。
程立赶紧回礼,笑道:“一别经年,孔娘子风采依旧,倒是某老了。“
孔娘子微微的笑,看向看过来的袁宝儿。
“这边是雅娘的孩子?”
程立点头,示意她道:“还不叫人。”
“孔娘娘好。”
孔娘子微微挑眉。
袁宝儿见两人对话,便知是旧识,很可能还是看着母亲长大的,见她望向自己,便弯起眼睛,甜甜一笑。
孔娘子反而被她逗得一乐,“这孩子倒是不认生。”
“不过有些傻气,“程立说得谦逊,捋着胡子的手倒是一下一下,很是得意。
时下娘子也不知从哪儿学的,规矩一套一套的,见了人也跟个蚊子似的,嘤嘤两声,哪儿像他宝儿,声音清脆,落落大方。
孔娘子与程立相交了几十年,哪里不知晓他看自家孩子哪哪儿都好的毛病。
她睨他一眼,笑意温和的跟袁宝儿叙话,“我知晓你,听说你宁可罚抄大衍历和算经十书百遍,也不肯来学院一天,此番怎地想通了?”
袁宝儿不好意思的低下头,“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我长大了,懂事了,便知道要想明理,便要读书。”
孔娘子弯唇一笑,问她:“那你大衍历与算经如何了?”
“都还行。”
袁宝儿小小声的道。
“如此我可要考考你,”她出了道算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