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执嘉几年前来过“凤凰嗉”,当年来的时候,凤凰嗉前面那可是冷冷清清的,连个人影也没有见着,可是今天,刘执嘉惊奇地发现,平日里冷冷清清的西南城墙,今日却是旌旗如林,刀枪林立,有许多士卒在那里把守着,不只是把守着什么,刘执嘉只是觉得士卒们把守得很森严。
刘执嘉被人群推动着,挪到了城墙下,告示就在眼前,刘执嘉就去看那告示。刘执嘉不看不要紧,一看,他就在那里跌足捶胸,心中暗叫一声:“苦也!”
原来那告示上分明写着:泗水郡守有令:任何人不得在“凤凰嗉”上取土,违令者,斩!
严禁在“凤凰嗉”上取土?刘执嘉觉得这事很奇怪,心里面很吃惊,却只有暗暗叫苦的份。
刘执嘉正在吃惊叫苦之时,猛听到那黑衣的皂隶,红衣的秦卒鸣着锣在那里扯着嗓子呐喊:“诸位听着,任何人都不许靠近‘凤凰嗉’,更不准在‘凤凰嗉’上取土,违令者,杀无赦!”城下的人听了军卒的喊叫声,纷纷逃离城墙下,离得远远的,只是在那里指指点点的观看。刘执嘉就像是人潮中的一根木头,也被这潮水带得远远的,远离了城墙根。
还有一些守卒则躲在旁边的瓜棚下避荫,手中的阔树叶“啪嗒、啪嗒”地扇着风。
刘执嘉暗自叫苦:“我自要取土之时,偏就有这不准取土的怪事,却不是苦哉?这事也太奇怪了!”
其实,刘执嘉不知道,这不准在“凤凰嗉”上取土的事情背后可是很有些名堂的。
话说秦昭襄王在周赧王59年(公元前256年)时,攻灭了已经名存实亡的东周。
秦昭襄王在灭周后得意洋洋地东巡。有一天,他突然发现那东方有紫气升腾,心里很吃惊,也很奇怪,就赶忙招来方士,询问方士这是什么征兆,是怎么一回事?。
方士的本领倒是十分了得,他细细地一推算,就向秦王禀告:
“大王,在下已经推算出来了,那淮北泗上之地,已有赤帝之子下凡人间,已经坐胎几个月了,故而东方有紫气蒸腾。在下还能推算出这赤帝之子何时会坐胎生产呢。”
秦王一听是这么回事,顿时就急了,对左右说:“这还得了!这不是上天派人来夺我的天下来了吗!”秦王说完了,就急忙向方士询问有无破解的方法。
那方士自有其过人之处,他对秦王说:“大王,臣下倒有一个办法解得此劫,臣下已经推知:欲产下此子,非喝凤凰嗉的土熬的水不可,否则不能降生。大王可就明白了有什么办法解得此劫?”
秦王是何等样人?一听就明白了,连忙下诏:重兵把守“凤凰嗉”,任何闲杂人等不得靠近,凡是见到想在“凤凰嗉”上取土的人,一律杀无赦。这才有了今天秦卒严守“凤凰嗉”的事。
刘执嘉知道不能取土了,内心里焦急万分。
刘执嘉心想,若是不能取土,妻子就不能生产,这该如何是好!心一横,决定要冒死取土,心里这么想着,脚下就在移动,想要靠近城墙,取点土就跑。
刘执嘉来到“凤凰嗉”前,只见守卒们刀枪出鞘,剑戟横陈,杀气腾腾的。城头上还有一个守吏,戴盔荷甲的,见到有人向那城墙靠近,就立刻在那里鸣着铜锣扯着嗓子高声喝叫:“诸位父老乡亲们听仔细了,任何人不得靠近‘凤凰嗉’,否则,杀无赦!”
那刘执嘉一听,急了,在那里跺着脚叹息道:“却不是苦哉!我要取土,偏就不准取土,这不是要了她娘俩的命嘛!”
刘执嘉着急的情形,被一位老太婆瞧见了,老人家就凑近刘执嘉悄声问道:
“兄弟,这般情急,不知是为了什么?”
犹疑片刻后,刘执嘉暗中告诉了老人家,说是妻子临盆不临产,急需‘凤凰嗉’上的土来救急。
老太婆听了刘执嘉的话,长叹了一口气,说:“唉!他大哥呀,我也是正为此事心忧呢!”
原来,太婆的孙媳妇也将临盆,老人家也正为这取土之事忧心呢!
二人一时想不出什么办法,只是在那里干着急。
这天气呀,真的是酷热难耐。城旁的杨树上,知了在那里不知疲倦地“嘶……嘶……知了----知了----”地长鸣,知了的叫声嘶哑刺耳,叫得人烦躁难耐,似乎天儿更加酷热难熬了。
刘执嘉和老太婆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走到一座瓜棚下,躲避那又毒又烈的日头,一同想想办法,看看怎么才能够弄到土。
许久许久,两人都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便都默默不言语。
又过了许久,刘执嘉无意间瞥了一眼旁边的西瓜,脑子里灵光一现,不由得眼前一亮:“有了!”
刘执嘉看到了那些被守卒们吃完后甩得城上城下到处都是的西瓜皮,心里头就有了主意了。
原来,刘执嘉看到了一个机会。
却说这天儿太热,城头城下的守卒们都饥渴难耐,正当守卒们渴得不得了的时候,却有一个老婆子从附近的瓜棚里提来了一篮西瓜在那里叫买。
守卒们一见了西瓜,都蜂拥而上,围住了卖瓜的老婆子。
老人家劝守卒道:“守卫大哥,买点西瓜吃吧!”
守卒们正口渴难耐,一见老人家篮子里那圆乎乎、绿莹莹的西瓜,馋得不得了,便笑盈盈地买下了老人家的西瓜。
他们迫不及待的破开西瓜,贪婪地吃起来,吃完之后,那西瓜皮也就随意乱扔了。守卒们吃完后,那卖瓜的老太婆就去收拾那地上丢下的西瓜皮。
刘执嘉见了,就有了主意,他连忙上前对收拾瓜皮的老人家说:“老人家,天太热,您老啊就歇会儿吧,让我来收拾。”
老人家感激地将收拾瓜皮的篮子交给了刘执嘉,就让他来收拾,自己就回到了瓜棚下乘凉卖西瓜去了。
刘执嘉想到守卒们在城头来回巡查时,必定有土灰腾起,刚才的西瓜皮上肯定粘有“凤凰嗉”上的土。刘执嘉为了得到西瓜皮上的土,就揽下了这收拾西瓜皮的活。
刘执嘉一边收拾,一边打量着西瓜皮,看看上面到底有没有土,有多少土。一番打量,刘执嘉惊喜地发现,正如自己所料,那西瓜皮上还真的沾了不少的土。
刘执嘉装着是要去倒掉那些篮子里的瓜皮的样子,就和那位也需要“凤凰嗉”上的土的老人家一起离开了“凤凰嗉”。
在离“凤凰嗉”很远的一片小树林里,刘执嘉和老人一起就从那西瓜皮上取下土,装在撘襟里。
取完土后,刘执嘉和老人家高兴得不得了:还真取得了不少的土呢。
搭襟里装了许多土后,刘执嘉和老人就各自欢欢喜喜地回家去了。
一回到家,刘执嘉就赶忙用土熬水,服侍着妻子服下。
王晗喝完了凤凰嗉上的土熬成的水后,不久就顺利地产下了一个又白又胖的男孩。
这个姗姗迟来的孩子,他就是刘季。
这一年,是公元前256年。
小刘季一生下来就比一般的孩子重一些,相貌亦是不凡,龙骨龟背,上肢粗长,浓眉大眼的,哭声响亮。一哭起来,常常惊扰四邻,虽然常常吵着了邻居,但是,却没有人去嗔怪这家人。
刘执嘉夫妻二人见这孩子相貌不凡,又想到这孩子的来历很神异,不晓得有多钟爱,生怕有所闪失,每日里,一家人细心地照料着这个孩子,让他吃饱穿暖,只要是孩子该有的,都给他,别的孩子没有的,只要办得到,也给他,天上的星星要是够得着,也要弄把梯子摘几颗,万般地呵护着。
刘季就在父母的呵护下,一天天的长大了。
俗话说:“戏子的孩子迎风长。”这小刘季啊,不是戏子的孩子,不迎风长得也快,在乡亲们的眼里,似乎一眨眼就长大了。
刘季在家人的呵护下长到几岁了,这孩子是很特别,外型显得高高大大的,又生得白白胖胖的,性格初露,活泼率性,不知道有多可爱,刘执嘉一家人上上下下是看在眼里,喜在心头。
话说那大秦帝国,虽然在北边闹腾,眼下却还没有波及到楚国,因此楚地百姓的日子过得还算安稳,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过得平静而又充实。
中阳里是沛县城中有名的“桃源”世界,这里濒临大沙河,雨水充沛,芳草丰美,有利于耕作种植,作物很是丰富。
中阳里在沛县收益大,沛县由此得名。
故黄河从沛县穿境而过,有《泛黄河》诗一首:
谁开昆仑源,
流出混沌河。
急雨飞作风,
惊龙喷为波。
湘瑟飕飗弦,
越宾呜咽歌。
有恨不可洗,
虚此来经过。
诗中所描述的境况,曾经给泗上之地带来了水患天灾,自从大禹治理了水患之后,水患天灾如今已然不存,黄河两岸已经变成肥沃的良田沃土。
由于优厚的地理条件,中阳里的百姓们过的是悠闲富足的生活,农忙时就耕田种地,农闲时就坐贾行商,做些贱买贵卖的勾当。生活虽然一日一日的过得很平常,但是,却没有缺衣少食的忧虑,也没有兵连祸结的困苦。
刘执嘉的家境,虽然算不上是大户,日子过得还算是很充裕的。
家境安宁殷实,小刘季的生活也就安定、充实,他就在这种怡然自乐的环境中,一天一天地长大了。
这刘季自娘胎出来就有一种与他人不同的习性,那就是,他似乎比一般的孩子顽劣一点,但欲说他顽劣吧,却又比一般的孩子顽劣得知进知退一些。
随着小刘季一天一天地长大,刘执嘉发现这孩子似乎也一天比一天淘气起来了。
刘季特别喜欢和一帮尚梳着丫髻的孩子们玩儿,下河摸鱼呀,上山戏耍呀,捉鸟摸雀呀,逗虫扑蝶呀,一刻也不清闲。而刘季特别特别喜欢的,就是去中阳里的街面上看热闹。
刘季只要一到了街面上,那是满街的疯跑哇,一跑起来,那脑袋上的垂髫丫髻也跟着颤颤悠悠的,一见到他这个小模样,大人们就开心得笑起来。
满街的灯笼红,满街的店铺隆,那店铺里的玩意,咋就那么多?这些东西吸引着小刘季,他也就天天不避风雨不惧霜雪地往那街面上跑。
这俗话说得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猴有猴情,虎有虎性,猴与猿伴,虎与豹行,刘季往街面上这么一跑,呼啦啦的,小家伙们也都往街面上跑,刘季的身后天天像串钥匙似地串着一群光腚的小萝卜头。
小家伙们太顽皮了。
每天早饭过后,小家伙们就开始了他们顽劣的表演,他们串东家, 藏西家,捉猫猫,玩狗狗,上大树,爬高房,没有不敢做的。
小家伙们有时就坐在酒桌的旁边,在那里惊奇地看着大人们喝酒,呼五喝六的,红着脖子,“雅滴滴,雅滴滴”,“五魁首哇,六六六哇……”的叫,觥筹交错、起坐喧哗的样子很可笑,眼睛红红的,就跟他们前些天从田边的草丛里捉来的那只兔子的眼睛一样红。
太有趣了!原来喝酒是这么有趣的事!
大人们不在的时候,小家伙们就偷偷地去尝大人们的酒。
呀!不好喝嘛!辣辣的,一股呛人的气味直冲鼻腔,很难受呢!大人们怎么就喝得那样有滋有味呢?真是怪事!
不好喝归不好喝,既然偷着喝酒了,就要像大人们那样去喝。
于是,孩子们也学着大人们的样子,装模作样的,在那里推杯打拱的,抱拳行礼,划拳行令,口中也是一通“三山五岳,四季发财,五谷丰登,六六大顺……”地叫,还蛮像回事,有时,还作些投壶之戏。
刘执嘉见了小刘季的作为,不免就皱起了眉头,心里面也就对这孩子的率性忧心忡忡起来了。
一日,刘执嘉从街上回来,就招呼着妻子王晗坐定,就跟妻子谈起刘季的事情来。
刘执嘉说:“伢他娘啊,我看我们的季儿已经不小了,长此下去不是个办法,我观察他的秉性,将来叫他务农啊怕是不成,他比不上他大哥刘伯勤恳务实。叫他做生意吧,怕也是不成,做买卖这营生,他恐怕不如他二哥刘仲的头脑活络明白。我天天在想季儿的生计大事,很为难。不过今天路过东街马维先生的学堂,倒是有了主意呢!”
“他爹呀,你莫非是想送季儿入学?”王晗问。
“正是,”刘执嘉接着说:
“马维先生是一方名宿,学问了得,四里八乡的,很有些名声,把季儿送给他教导,想来是不错的。我观察季儿呀,务农行商呢,他不是那块料,但是,这孩子断人识语倒是很有一套,悟性极高。为夫想,只要他一心向学,又有马维先生的教导,将来定有所成,到时候,再参加个荐拔考试什么的,就能够入公门做一名小吏,也是不错的一条路呢!”
王晗笑了,不做声。
刘执嘉见妻子只笑不语,就奇怪地问道:“伢他娘呀,你咋只笑不说话呢?”
王晗说:“他爹呀,你说你是个吃稻米烧稻草的出身,你咋就想到读书这条路上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