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见多识广的太子太保上官闵大人,对于水头如此清澈,品质如此上乘的冰种帝王绿翡翠,也并不多见。众人围聚在一起细细研究,最后决定由上官闵出手交给京都本地知名拍卖行行进拍售,所得金额由程秀逸和上官宝财均分两份,当下就拿了五千两银票先给程秀逸使用。对于这份意外之财,程秀逸真是走了狗屎运。这个行业果真是一刀天堂,一刀地狱。
拿着五千两巨额财富的程秀逸很阔绰的请客五位同伴大快朵颐了一顿,又被上官宝财邀请留住京都几日一同等待七日后发榜。程秀逸和程意生分别寄出家书,程秀逸还特意在信中夹带了两千银票,嘱咐程老三保重身体,该吃吃该喝喝别省着,还有一部分拿去缮修村落的防火措施,那个真实又悲惨的梦境让她心有余悸。
次日,程秀逸就在客栈小二闲谈的口中得知了宋星元领兵前往西疆的消息,一时被震惊的呆在原地,难怪她会试结束没有还没看到宋星元,他居然一声不吭的就跑去西疆打仗!程秀逸心中五味杂陈,又是担忧,又是责怪。再怎么说,也该同自己商量一下才是!天高路远,西疆战事混乱已有三四年之久,对于朝廷而言是块咽不下的骨头。形成这样的局面,一方面是因为西疆地处贇国、臬国边境,西疆经济贸易往来主要部分就是两国之间货运,时不时就要对西疆这块土地归属问题小打小闹一番,另一方面更为严峻的现实就是西疆地势遥远,京都部门很难管辖到位,当地官员腐败黑暗与各大黑帮组织相互勾结,苛责百姓和商户。这就是为什么京都几年来派去了五十万士兵都没能将流寇镇压,每次作战剿匪之前政府官员都会提前与黑帮组织通风报信。
这一去,该有多少年?宋星元他怎么敢!
程秀逸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可如今的她又能帮到些什么呢?
“秀逸,我回来了。”
这时,程意生光着膀子从外面走来,肩膀上全是红肿的晒痕。他执意不肯用程秀逸的银子,清早就出门在觅工,天快黑了才回到客栈。
“我找了份商户搬运的差事,每天老板都付五两银子呢,来,给你带了米糕。”
程意生高兴的从怀里掏出一块热乎乎的红糖米糕,递给程秀逸。程秀逸收下米糕默默的啃着,她不会去劝程意生别劳累做工,这人从小的性子就固执,决定的事情不会轻易改变。
“秀逸,你听说了吗,宋大人去西疆了。”程意生坐下喝了口茶,想起来街头巷尾谈论的战事。
“哎,我正愁着呢。那边可不是一般混乱,宋大人这一去,怕是归时遥遥无期。”程秀逸放下米糕,香甜软糯却食之无味。
程意生知道秀逸心里担忧,连忙宽慰道:“别多想了,宋大人年纪轻轻就功勋显赫一定有他的想法和能力。”
但程秀逸眉眼的忧愁没有散去,嘴上只说道:“知道了,我出去透透气。”
京都很大,每个匆匆路过的行人都显得那么渺小,程秀逸穿梭在道路的车水马龙里,无所适从。一直以来,宋星元都足够强大能够为她解决很多事情,但是现在的她却无能为力。那个傻子,到底为什么要去西疆呢?
程秀逸边思考,边漫无目的地走路,她忽然觉得这一年过得好长、好长。没成年的十四岁前都是在呱瓦村的庇护下无忧无虑的成长,但是自从背井离乡起,越来越多现实的事情发生了,官位、权力、财富,这些都显得分外重要起来。
“不可以垂头丧气的,你要快点强大起来!”程秀逸拍了拍自己的脸,握紧拳头打气。
“这才对嘛。”
程秀逸吓了一跳,才发现宫景瑜正笑眯眯的跟在身边。自从会试第二天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算下来已经十几天了。
“你……从什么时候跟着我的?”
宫景瑜往前方指了指,耸肩说道:“秀秀,你都走到瑜府门前了。正好,我也有事找你。”
程秀逸打眼一看,脸都红了。原来是不知不觉中胡乱走到了八王府门前,怪不得这条巷子充满了花香,醉人得很。
“……你是想说那天晚上的事吗?”
“不是,是有人托我送信。”宫景瑜眼睛弯成好看的弧度,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送到程秀逸手上,最后才说道:“那天晚上,就忘记它吧。”
八月的风温热宜人,它轻轻的卷起宫景瑜的长发,在夜幕中美丽的飘散。宫景瑜就是这样一个聪明又温柔的人,只需程秀逸的一个眼神,他就能领会她心中所想。
所以当宫景瑜淡然的说出‘忘记它’的时,那个重重压在程秀逸心头的吻似乎随风飘了起来,和纷飞的樱花瓣一起卷入了漫漫长空,消失不见。
程秀逸心中暖暖的,她微笑着接过信,那行云流水的墨印不难猜测它的主人就是宋星元。
“他这次,惹得皇帝挺不痛快,或许前去西疆对他而言是最好的选择。”宫景瑜悠悠开口,看向远方。
程秀逸心中一痛,开始怨恨自己的小心眼。若不是分别前的一晚,她说出那番话来,宋星元也不会执意的要解除婚约,而她又如何能在繁华安定的京都吃饱喝足的过活,让他一个人面对遥远空旷的西疆?
“要怎么做……才可以?”程秀逸喃喃轻语,也不知是在自问还是询问身边的人。
宫景瑜深深的看了一眼,漫不经心的问道:“那么担心他,你喜欢他?”
“胡说什么!”程秀逸干咳了几声,好在夏风吹散了燥热。“他之前帮我在乡试改过名字,又在会试上出面佐证,我是知恩图报。”
“这么认真的回答,我就是随意一问,”宫景瑜笑着说道,“如果你真的想帮他,就过去找他。”
*
京都这几日来了不少装饰华丽的马车,孙芸说十公主宫婉儿举办的桃源花宴马上就要开展了,每一年有头有脸的名门子嗣都会被邀请参加,其实就是有钱有闲的少爷小姐们坐在一起喝喝茶、赏赏花,再来个吟诗作对,把酒言欢。所以这些日子有许多装载名贵花朵盆栽的马车都不断的从外地运过来。
上官宝财自然在被邀请的行列中,可他提不起多大兴趣。
“最讨厌那些满口诗情画意的少爷小姐了,斗蛐蛐不香吗?每回我参加桃源花宴,都是被瞧不起的那个,我不想去。”
但抱怨归抱怨,去还是得去,这不仅代表上官宝财的家世,更重要的是在京都官家圈子里的社交。上官宝财愁眉苦脸了好几日,突然他两眼放光的想到了个好点子。
“女侠,你跟我一起去吧?”
同样唉声叹气的程秀逸趴在桌子的另一头,没好气的说道:“我怎么去?既不是达官、又不是贵族!”
“您就赏个脸,陪我一起去吧!扮成我的女伴,跟在我身后,等作诗论诗的环节就小声提醒我,我不就长脸了?”上官宝财一拍桌子,兴奋的说道。
程秀逸被震的头疼,说道:“我可不去,没意思。”
“桃源花宴上可多好吃的,好玩的了!女侠,我命专人为你化妆打扮,大不了再佩戴一个面帘,别人指定认不出来。”
“哦,不去。”
“我听闻,还有一株花是由你故乡的镖局送过来的,到时说不定还有你的熟人呢。”
程秀逸眼皮一抬,联想到了杜鹃家赤字镖局。不会有这么巧的事吧?
可是这样想着,她还是同意了上官宝财的请求。
桃源花宴开设在宫婉儿的一处私宅,宴会那日大门敞开,门前种满了落樱、牡丹、凤仙花,红粉一片,从门前就能听到院里的潺潺流水声,倒真有几分《桃花源记》的意境,只是这几株大红大粉的花单放还好,摆在一起总有些俗气。这也许就是八王爷那种爱花如痴的人,却从来不参加他妹举办的桃源花宴的原因。
宫婉儿穿着最爱的粉色堆堆洋裙在门前迎接,脸上涂着比平日还鲜艳的妆容,八月天多么炎热,大红的胭脂就顺着汗液成条的挂在脸颊上。但没有人出口提醒她,都带着虚伪的笑意嘘寒问暖。
“公主殿下,您又变得更美了,要是叫星元哥哥看见了,定然心花怒放。”说这话的是宋家幺小姐宋书紫,她长相小家碧玉,穿着一条紫色的优雅长裙捂着嘴站在宫婉儿身边笑着,颇有几分贤良女子的温婉。但几位同时进府的小姐都在心中鄙视,人家宋星元都大闹退婚了,这个当妹妹的还在宫婉儿面前装半个女主人,真是奇葩。
宫婉儿笑着握住了宋书紫的手,说道:“书紫妹妹来了,今日本公主从大丽运来一株玉华冰莲,你可要好生观赏。”
“那是自然!”宋书紫装出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自然的和宫婉儿站在一起迎接下一位来的客人,因为她早就看到了,下一辆马车来的是太子太保嫡子上官宝财。
这上官宝财贪玩成性,但母亲早已打听清楚,性子是个好的,没有什么花心思在女人身上,长相和家世都不错,在官圈的名声也好。至于不思进取无心仕途,无非是孩子心性,母亲说,等嫁给了他,男人就会改变的。这对宋书紫这个庶出四小姐而言,无疑是门上好的亲事。想到这里,宋书紫整理了仪容,靠的离宫婉儿更近了一些,为的就是让上官宝财知道她和公主关系亲近,另一方面,在五大三粗的公主旁边更显得她娇小可人。
宫婉儿已经燥热难耐,见这宋书紫还贴着她站,心中很是不快,刚想发难就看见上官家的马车缓缓停下。
先走下来的是风度翩翩的上官宝财,不得不说人是要打扮,一袭白衣紫蝶的他引来了不少少女的侧眼打探。宋书紫正窃喜的想提着裙子上去问候,就见上官宝财又往车中递手,扶下一位明眸皓齿的美丽女子。
程秀逸今天的穿着是由上官宝财特意打扮的,说是要有组合感,一条粉白色长裙绣满了蝶花,玉锦丝绦通透清澈,摇曳在风中随即落下。头发被盘成了清灵的瑬光簪,几缕碎发随意的散落在光洁的额前。肌肤光洁如雪,纤长的眼睫下一对眸子像是含着温水,每一个眼神都流露出风情和迷人,下半张脸被一帘虚纱轻轻遮盖,似有若无的显露精致下颚。
这一袭蝶恋花裙,配上少女粉润容颜,惊艳了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