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铭和陈梓芸在下午三点到达了白沙镇,下了车,刘铭先帮陈梓芸将行李搬到了家门口,然便去路边搭车。陈梓芸极力劝他进屋歇会,但他想趁时间还早早些回去,于是很干脆地回绝了,临走时对她说到,“15号那天早上你在家等我就好了,我来叫你一块去学校。”
从镇上到他们村的班车其实就是私人的面包车,每趟收两元钱,而乘客大多是村里的老人、妇女和小孩,因为男子上街基本上会自己骑摩托车。
刘铭刚上车,刘父就打电话给他了,“知子莫若父,没说就知道我今天要回家。”刘铭欣然接通了电话,正要开口,不料刘父抢先说到,“你小子在外头搞什么,隔壁家的小孩昨天考完就回来了,你不回家难道电话也不知道打么?”......一只乌鸦飞过刘铭头顶,尴尬中带着一丝歉意,待刘父滔滔不绝的训斥完毕,他赶紧解释,“昨晚班上搞毕业晚会,搞得比较晚,就没给你们打电话了。我现在从镇上回去,很快就到家了,你们放心吧。”挂了电话,刘铭庆幸李毅没有把他进医院的事告诉刘父刘母,不然得让他们急死去。
刘铭村是个大村子,百分之八十的人都姓刘,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据去年最新的数据统计,住户已经达到了四百户,村子还因为有一处古迹“状元桥”而远近闻名。刘铭时常听村里的长辈说起,自己跟明朝崇祯五年的词赋状元刘纪章同祖,及第后的刘纪章八抬大轿回乡探亲,官轿行至村前的汤河,看到河上只有一座两根木头搭建的桥,马上难倒了随行的下属官员,你说让新科状元下轿吧,不合适,不下轿吧又过不去。刘纪章见轿子停滞不前,便问随从什么情况,等随从向他禀明原因后,刘纪章二话不说,直接从轿子里走出来,不紧不慢地从桥上走了过去。为了避免回时不再出现同样的情况,下属官员命令随行的官兵同村民一起在汤河上紧急修建了一座石拱桥,即为后来的状元桥。刘纪章知道后大喜,即兴给状元桥题写了一副对联:旸临汤上水映日,轿至桥头木当车。不愧是状元郎,这副对联不仅对仗工整,而且将此次汤河阻轿一事表现的淋漓尽致,十分巧妙。直到今天,通过破损的桥身,人们仍然能够看到这副对联的字迹。
小时候每当听完这个故事,刘铭都会感到无比的自豪,但不知道为什么,那种自豪感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弱。他越来越觉得连专家都无法判定刘纪章生活年代的情况下,村里的长辈却斩钉截铁说自己和刘纪章同祖,实在太过于草率。
据说,自状元桥修建以后,村里就形成了考试之前必须走状元桥的传统,希望能带给考生好运,而慢慢的,一到考试季,十里八乡的考生也都慕名前来,人多的时候刘铭都担心桥会被压垮。随着时间的迁移,原本只是象征意义的状元桥,变成“只要走过状元桥就能考出好成绩”,到现在不知道是第几代演变了,成了“走过状元桥就必须要考出好成绩”。
高考前最后一次放假回家,刘铭除了复习,还有一件事不得不做,那就是走状元桥。为了让儿子考出好成绩,刘父规定刘铭必须每天去状元桥走一趟,弄得村里不知道他要高考的人还以为他在那寻宝。尽管刘铭每次出门前都要反驳刘父,“迷信!迂腐!”但刘父一句“这是传统”就把他驳了回去。刘铭还是不服,在心里把刘父从家骂到了桥上,到了桥上继续骂,“好成绩好成绩,你成天往状元桥去锄地,也没见咱家的庄稼比别人家的长得好啊!”
刘铭在村口下了车,拉着行李箱一路慢慢悠悠走回去。路上碰到乡亲,他大多会主动跟对方打招呼,毕竟大家共一个祖先,往远了扯还是一家人。而乡亲们大多都友善,见他也会问候一句“小铭回来啦”,关系近一点或者沾亲带故的,会多问一句“成绩咋样了”,而刘铭也不跟他们谦虚,直接回答,“一般子。”
快要到家时,刘铭老远就闻到了鸡汤的味道。起初,他以为是隔壁家的小婶子还在坐月子,进门后看到院子里的一堆鸡毛,他暗自揣到,准是刘母又给他炖了鸡肉。刘铭心中一阵窃喜,情不自禁的咽了咽口水。“爸,妈,我回来了。”刘铭边喊边往屋里走。刘母闻声,拿着锅铲就从厨房里出来了,“可算回来了,妈给你炖了鸡汤,好好补补,再等会就能喝了,你先歇着。”
刘铭把行李放进房间,正打算去厨房帮忙,出房间便碰到刘父,他刚从二楼下来,而且满身灰尘。“爸,你在楼上做什么?”刘铭问到。刘父始终没有表情,一边往口袋里摸烟一边回答,“把那两间空房间打扫了一下,腾出来,马上又要收苞谷了。”刘铭“哦”了一句,上前帮刘父弹掉衣服上的灰尘。刘父点上烟,吸了一口,接着问刘铭,“考试咋样?”想到自己还有二十分的题没写,刘铭依然显得很沮丧,但又不能不回答,只好说,“等过些天成绩出来才知道。”
虽然刘铭给出的并不是刘父想听到的答案,但是刘父也没有再继续追问。此时,厨房里传来刘母叫吃饭的声音,刘父示意刘铭过去端菜。今天的菜很丰富,除了一锅炖鸡,还有几道刘铭平时很难吃到的菜。饭间,刘父端起一瓶自己泡的药酒问刘铭,“要不要来点?”刘铭有些惊讶,因为以前刘父是严禁他喝酒的,况且现在他只要一提到酒就会想起昨晚的事,于是急忙摇头,“不了不了,我还是吃饭的好。”刘父没有勉强儿子,而是一边往自己碗里倒酒一边说,“以前不让你喝酒是因为年纪小,没个斤两,现在你已经高中毕业,多少有个度了。”听了刘父的话,刘铭又在心里为昨晚的事自责了一番。
从刘父口中得知,刘铭的发小刘清也回家了,于是吃完饭,帮刘母收拾完桌子,他便出了门。他和刘清从小玩到大,一直到初中毕业,由于刘清中考成绩优异,被市里的一所知名高中录取,所以上高中后,两人基本只有寒暑假回家才能见上一面。这次相聚,两人肯定和以前一样有说不完的话。果不其然,刘铭在刘清家一待就待到了晚上十点多,要不是在电视机前困的不行的刘父过去找他,他没准就在刘清家过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