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欢阁依水而建,内饰华丽只是位置偏远了些,来一趟不方便的很,毕竟这里曾是冷宫,又是晦气的地方。
藏欢阁的后面便是宫内御湖,两旁修建起的栏杆形成赏湖的长桥,当夜容姿便留在了宫里,阁中忙得手忙脚乱,皇上赏了好多东西还恩赐了浴汤,殿中的小内侍们一个个喜颜形色,听雪陪着容姿在长桥上站着,可惜离十五尚早,月亮还是如钩的模样。
“其实不必如此。”
听雪的双手上有细细地口子,指骨那宽厚了不少应当是冬日里长期泡水生了冻疮所致。她是林家的人就等于背叛了皇上,她已出宫多年,林家若是想保护她离开金陵应当不会太困难,她现如今在宫内只有一个可能,她自愿回宫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若是容姿深陷在这牢笼里,至少还有她作伴。
这些年听雪过得难捱,以往在宫内她也算是一等宫女,她是花了多少的力气才让皇上放下戒心将她放在容姿身边。
“这些年边境不太平,东周无皇嗣出生便频频传出了气数将尽的话,南唐和北燕之间边境多有间隙,大仗小斗的从来没有停止过,前线缺粮,林家是皇商,林公子去年入仕又当了户部主事,这筹粮派粮的事情便自然而然落到了他头上。”
“何时的事情?”
“昨日夜里刚刚出发。”
偏就在太后宴会的前一日,走的如此匆忙。林国辅抱病,林生虽然是家主又管着皇商会但毕竟是白身自然不能代替林家出席,林复月又被指派了公差,想想可笑,何时宫中盛宴竟然没了林家一席之地。
“怎么不换衣服?”皇上不知什么时候到了藏欢阁还正好站在容姿身后。
容姿屈膝,低眉说道:“妾恭迎圣驾。”
皇上抬手扶起:“都是你喜欢的颜色,不喜欢吗?”
“颜色太过艳丽了,于理不合。”
容姿从前不爱将自己打扮得死气沉沉,即使脸上有疤也总会给自己折腾出各种各样的打扮,她曾说女子天然对衣服首饰有种不可拒绝的向往,她会嫌头上的钗环过多过重但却总会觉得自己衣服不够多。
后来她脸上的伤好了之后,容光焕发再配上艳丽绚烂的衣裳,整个人明眸皓齿,那样的模样早就深深刻在了心里。
他准备的衣服都是容姿之前最喜欢的款式,甚至有几件接近大红的衣裳,穿上太过张扬确是容易让人抓到个越矩的罪名。
“那也要换,毕竟这一身不适合宫里。”
“好!”
皇上顿时没了力气,容姿太过顺从,顺从的让人有些无力,现在的她跟宫里那些女人有什么不同,不,还是有些不同的,那些女人要么为了荣宠要么是为了地位,她不要这些,即使全都放在面前,她也不在乎。
今日饮酒多了些,皇上有些头疼,他拉着容姿进了寝殿,枕在她的膝盖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昨日是妹妹的大日子,怎穿的如此素净。”
容姿成为美人的第一日便是要来皇后宫里请安,接了赏赐得了两匹上好的云锦,她便规规矩矩的坐着,纵使她不说话,可总有人会引向她。
“前些日子妾宫里那只要抱来给娘娘的花狸猫,妾是不敢给娘娘了。”
“这是怎么了,还小气上了,本宫不白拿你东西。”
黄昭仪折着帕子说道:“那花狸猫看着温顺本想着给小公主做个玩意也是它的福分,可它不识抬举,以为得了娘娘和小公主几句夸就真以为自己是个好玩意了,昨夜里抓伤了我宫里人的手,这畜生我是万不敢再弄到娘娘跟前了。”
“娘娘不会怪罪姐姐的,前几日皇上赏了一条哈巴狗给小公主,那狗通体雪白可爱的紧可比姐姐那只猫好看的多,想必小公主早就忘了姐姐殿中的猫了。”
黄昭仪和李才人两个人一唱一和暗戳戳的讽刺容姿。
“一个畜生也难为你们说个没完,这是闲的发慌了不成。”海昭仪直接给人挂了脸,她脾气坏成这样也是没谁。
果然炮火都转向了她:“妹妹借着东风当上了昭仪,现在就急着还这个人情吗?我们人老珠黄留不住皇上,可妹妹风华正茂怎么也留不住,昨日刚升的位分怎么也不见皇上去你那反而在藏欢阁呆了一宿差点误了早朝。”
皇上今早起的晚谁也不敢打扰,这可是自登基以来从没有过的事情,殿前伺候的内侍可没有胆子叫起只得对着听雪直作揖,让她行行好进去递个话给容姿。
这一遭事,皇上还没踏出藏欢阁就传的满宫里都是。
容姿起身请罪,今日里总之谁也不会让她好过,所以从善如流,伏低做小就好。
“妹妹哪里有错,后宫嫔妃的本分便是要伺候好皇上,本宫还等着妹妹早日有喜。”
此时,正殿的太监首领来传话说是午膳同皇后一起。
皇后点了海昭仪和李才人留下,其余的人请完安便也离去了。
容姿不想坐轿,听雪便扶着她走一走。
“小姐受委屈了!”
容姿笑了笑,握着她的手:“委屈是因为有期待,可我是个没期待的人便也谈不上委屈。”
听雪会意,笑着说:“来时奴在小厨房里煨上了汤,小姐赏个脸期待一下,也不知还合不合小姐口味。”
哪管他人言,自行吾自在。
容姿抱着汤碗,这已经是第二碗下肚,听雪收起了汤盅可不敢再让她喝。早上急的请安就用了一小碗白粥,这汤不过是垫一垫不至于伤了脾胃,这两碗汤水喝下去就是个水饱,当下午膳吃不下去,总归到最后还是伤了身子。
在藏欢阁里,容姿对其他人都是冷冷的,不咸不淡,话都懒得说一句,内务都交给了听雪,旁人都羡慕的不行,可现如今瞧着听雪敢从主子手里夺过碗来更是觉得与其花心思讨好容姿不如老老实实的跟在听雪后面。
听雪让人撤了桌食,转而对容姿说道:“主子去榻上小憩一会?”
撇了旁人进入了寝殿,听雪从袖口中掏出一封信来,是钱大通的字迹。
他在宫外早就买好了宅子就等着三年一过,容姿就能从庵堂里出来过上普通日子,可他在慈安堂附近转悠了几天也没见有人下山,等他再收到消息,容姿都已经进了宫变成了美人,信中倒没多说什么,只是塞了厚厚的银票。
“宫里是需要打点,可他这个傻子给的也太大了些,兑起来要吃不少亏。”
“你看着办,暂时估计用不到这么多,先生也是怕苦了你,再怎么说现在宫里不敢亏待我,可你却是不同。”
钱大通和听雪的事早就是明摆着的,容姿心里明白可从前总觉得还早,不急,有意等这两人谁先开口捅破了这层窗户纸,可这天意弄人的,容姿打心眼里对听雪愧疚的很,好在今日这封信也算是印证了这两人还有缘分,容姿默默想着要如何让听雪老老实实的出宫去过自己的小日子。
“小姐别动旁的心思,没看到小姐平平安安的,奴是绝对不会走的,他钱大通若是等不及便去找其他姑娘成家,总归他这几年身家颇丰,取个三四房夫人都不是问题。”
听雪一眼看穿了容姿的心思。
“你这是跟先生呆久了,这种粗话以前你可从来不说,你说的轻巧若是他真做了这件事,你到时还不知道怎么哭呢。”
听雪红着脸说容姿一心向着钱大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