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支支吾吾不肯说话。厉奚容低头,在她的红唇上,轻轻嘬了一口。宜歌一愣,往后退,盯着他看。眼神里,满满都是冷寂。厉奚容看着她,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他仿佛是第一次,在她澄澈的双眼里,看见了这样的情绪。似乎是在责怪,又似乎是冰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他突然之间不知道该怎样继续两人之间的对话。原本握着她的手,吻她,一切都是一气呵成的事。为什么现在被她看着,觉得怪尴尬的。原本温暖的手,此时此刻却觉得跟烫手的山芋似的。
厉奚容不自觉地松开了手。宜歌也低头,也退开了一步。她低头,轻声道:“原来……所有人都是一样的。”
“什么?”厉奚容不懂。他不懂,她的小脑袋里,究竟装了些什么。总觉得,今天的她,怪怪的。连看他的眼神也带着,让人不悦的光芒。若是换了旁人,敢用这样的眼神看他,他早就震怒了。可是他终究还是舍不得责怪她。他只是好奇,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她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没什么,夜深了,主子,该歇息了。”宜歌淡淡一笑,转身要走。厉奚容哪里会让她就这样走掉。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在她反抗之间,立马找到话头同她多说两句。“聂远要你明儿个陪他去见一个人。”
“明天?什么时候?见谁?”宜歌一向做事都是有安排的。厉奚容这么一说,她问得简单明了。厉奚容却是撇了撇嘴,故作无知。“这我可一点儿也不知道。他只是来信,要你去一趟,还说这个人很重要。”
宜歌看着他关切的模样。心里头止不住的冷笑。有了南家,他还在意上东城吗?区区一个上东城,他还会心有忌惮吗?自然是不会的。可是为什么,他还是要装作那么在乎?“你怎么了?这个样子?是不想去的意思吗?”
宜歌回过神,看着他,轻轻地点了点头。“主子,是想要我去,还是不去?”
“这是你自己的事。想去便去,不想去,就罢了。”厉奚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原本上东城就不好控制,他要了来,也是一个负担。不过她如果愿意接手,有个人帮他管理上东城,他也是有着不要白不要的心思的。可是他千算万算,却忘了一件事,女人心海底针。他太过相信自己所看见的,太过相信自己能掌控一切。他也实在没有对宜歌百分百的信任。并没有让她知道所有的事情。
宜歌的心,一下子坠入无底深渊。她沉默着,低下了头。“我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去还是不该去!”她这话,原本是说给自己听听而已的。可是厉奚容却上了心。大抵猜到了宜歌并不十分愿意去和聂远商量。可是既然已经让她去联系了聂远,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这助力多一分是一分。所以 他沉下声,很是严肃地开口。“你还是去吧。毕竟有了上东城这个靠山,对你也很有好处!”
对我还是对自己?宜歌看着厉奚容。用一种她自己也无法想象的眼神。厉奚容再度陷入了沉默。为何,她今天,一直用这种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着自己。仿佛有什么话要说,却又偏偏不说,抑或者说是不想说。
“既然主子已经有了决定。那明日我便去,就是了。”宜歌挑眉,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恢复了以往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刚才那样子,只是一时的。厉奚容不明所以,想要问,却连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宜歌不说话,自顾自回去了。虽然她已经睡了整整一天了,并不困。可是她也不想这么清醒地去面对厉奚容。厉奚容这个人,始终是和她两样身份的人。始终各自有各自的立场。她原本不应该错乱了自己的身份,错乱了对人对事的直觉。他已经不是当年的他了。而自己,更不是当年那个无忧无虑的自己了。
她想要走,某人就偏不让。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往自己的书房走去。“一整天都没有吃过东西。我命人在书房里备了一桌菜。你就去吃点。也顺便陪陪我,我一个人看那些枯燥的奏折,很乏味啊!”
宜歌实在没好拒绝,就跟着他往书房走去。一进门就看见满桌子,精致的茶点。宜歌睡了一天还没觉得饿。这个时候一看见这么多好吃的,肚子都开始咕咕叫了。宜歌一坐下,就开吃了。她的额吃相实在不算是雅观,可是某人就是看得津津有味的。看着她心无旁骛地吃着东西,就是不看自己一眼。完全当他不存在。厉奚容觉得实在是心里诡异得很。所以他还是没有忍住,没有管住自己的嘴。“我说你是饿死鬼投胎吗?”
“啊?你说什么?”宜歌没有听清楚,嘴里还含着一口烤鸡。看着她满手满嘴满脸的油。奚容立刻觉得心情大好。“没什么?你继续吃。”
宜歌被他这一问,吃饭的动作幅度小了下来。吃得慢了,才渐渐觉出今天这菜的味道,有点怪怪的。好像加了什么东西。不过宜歌也没放在心上。吃饱喝足,拍拍屁股就走人了。
天亮的时候,宜歌发觉,自己房间的门打开着。她猛然惊醒,开着洞开的大门。她睡得有那么深吗?为何没有发现自己房间的门被开了。这要是自己被杀了,她都还在做梦呢。这么一向,宜歌心里头发虚,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汗津津的,宜歌似乎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出现了问题。莫非她吃了或者喝了什么不应该的东西?宜歌的第一反应想到的就是昨晚那顿饭。
要知道此前,她一整天什么东西都没吃。不过她没有生气,乱吃别人给的东西,原本就是自己的不对。她也没好意思说别人。只是庆幸自己没事,已是万幸。
宜歌上前关了敞开的大门,换好了衣裳。步履轻快地跑出门去。这才一出门,就看见婉言靠在门边上等她。
“小柏,你今天是怎么了?为什么我推开你的门你都没反应。我还开着门,开了好久。就想看看你什么时候能醒来?”她说这话的时候,也是一副诧异的模样。宜歌无奈一笑,“我也会出错。我也有累的时候。婉言以为,我是铁打的?”
“还好你也有糊涂的时候。不然我就觉得自己太傻了。”宜歌淡淡一笑,伸手拍了拍婉言的脸颊,“别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我带你出去玩。怎么样?”
“带我出去?”婉言一愣,她已经在昌辉阁里头呆了太久太久了。自从听到了表哥的婚讯,她就知道自己还要在这里呆上好长好长的时间。她没有奢望过还能走出去。即便是走出去,何尝不是又走进了安府。她想要和表哥在一起,就必须忍耐。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去见过外面的世界了。她也渴望,可是她不敢……
“我带你出去,责任都是由我来负。如何?”宜歌突然间想要知道,如果她犯了错,还是不是会有人,愿意为她收拾残局。亦或者是,将她弃之不顾。不过这一切,她不试过,怎么会知道。
婉言一愣,摇了摇头。“我不想给你添麻烦?我还是不去了。”
她说着转身就要走。看着她落寞的背影,宜歌伸手,一把拉住了她。拖着她往外走。外头大院里,厉奚容静静站着。看见她走过来,抬了抬眉。“都什么时辰了,还在这里?要人家等你,似乎很不礼貌。”
话虽这么说,可是看他的表情,完全是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宜歌突然间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下药。她勾了勾嘴角,用近乎没有温度的语调回了一句。“主子,奴婢这要是去迟了。该怎么请罪?”
“请什么罪。迟就迟了呗。用过早膳再去不迟。”厉奚容含笑,看着她,眉目如画。宜歌又是一阵恍惚。不过她很快就回过神来了,伸手紧紧地抓了一下自己的手臂。那清晰的痛楚,让她警告自己。别再往自己期望的方向去想象。那些都是她自己想象出来的,而已。
“如果主子不想我去,尽管说就是。为何要在我的饭菜中下药。奴婢真不知道,原来殿下还有这喜好。怎么说我们也认识一场,你怎么就这么狠心,下得了这手?”
“你吃的饭菜里有毒?”厉奚容的神情,一下子变得无比的严肃。宜歌心里头一阵的心虚,难道真的不是他干的?那么会是谁?居然在厉奚容的眼皮子底下下了药,“主子,昨儿个那饭菜,究竟是特意给我准备的,还是有人要给你吃的?”
“很显然……是以本宫的名义命人准备的。”这下子厉奚容的神情就更加的严肃了。宜歌也不敢再多疑。这下子,两个人都有祸事了。她哪里还有心情去猜忌多余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