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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黑猫的故事

黑猫总会做一个很奇怪很奇怪的梦,在梦里它走了很久很久,穿过许多许多的城市,高山,城镇……

它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有一次,它走在大街上,街上是来来往往的人群,它被挤来挤去,但是它一点儿都不害怕,它想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然后它抓住了一个小女孩,它问到:

“你知道我的名字是什么吗?”

小女孩哭了,她害怕的往后退,周围的人开始惊恐的大叫:

“天呐,这猫会说话!”

“天呐,这太可怕了!”

然后人们发现黑猫是妖,他们拿起手边的东西,开始砸向黑猫,他们用棍子按住黑猫的身子,但是黑猫逃了,它很害怕,它来到小河边,身后是追赶着的人群,它看见河边有一艘小船,它跳了上去,离岸边的人越来越远。

然后河渐渐的变成了海,一望无际的海,黑猫开始害怕,它什么也看不见,到处都是海,它迷失在了这片海里,周围是越来越浓的雾,白茫茫的一片,它开始大叫:

“喂,有人吗?”

“喂!”

但是没有人能够给它回应,黑猫感到又绝望又无助,它在船上待了很久,看着头顶上的天空,黑了又白,白了又黑。

……

黑猫觉得周围的空气开始慢慢变冷,一阵又一阵的风吹来,小船剧烈晃动着,它扑通的一声,掉进了海里……

“不,不要!”

黑猫睁开眼睛,发现阿辰正在晃动着它的身体,眼里是满满的担忧。

“不好意思小子,让你担心了。”黑猫声音沙哑的说道,它感觉浑身都没有力气,脑袋也疼的厉害。

黑猫慢慢地从狗窝里走出去,看着淅淅沥沥的雨落在这个阴暗的的角落里,一阵寒风吹来,黑猫冷得抖了抖身子。

“星辰镇的冬天是没有雪的,只有这些淅淅沥沥的雨,外面的人都说,星辰镇很温暖,只有这里的人知道,雨比雪要冷得多了……”

“小子,我们走吧,再冷,也要生活啊。”

黑猫和阿辰走出了巷子,巷子外面是更冷的风,更大的雨。

……

因为下雨的原因,街上的人很少,黑猫和阿辰站在一家服装店的屋檐下,如果幸运的话,他们希望今天能够早点凑到买食物的钱,早点回去。

过了很久很久,他们跟前的小破碗里还是空空如也,行色匆匆忙着生活的人们根本不会注意到可怜的一人一猫,即使注意到了又怎样,像阿辰这样的孩子他们见多了……

雨水打在阿辰的身上,还有的顺着脖子流进了衣服里,阿辰冷极了,他的牙齿咯咯的碰在一起,脸苍白的厉害。

黑猫也没好到哪里去,它身上也湿透了。

“小子,饿吗?”

阿辰点了点头。

“站在这里别动,等我回来。”

阿辰看着黑猫向对面的面包店跑去,然后消失在了面包店侧边的缝隙里。

……

阿辰等了一会儿,便听见黑猫的惨叫声从面包店门口传来。

“前段时间我就怀疑有猫偷了我的面包,只是这畜生跑得太快了我抓不住,难怪今天我看着和那小乞丐在一起的猫有些眼熟,原来真的是那畜生!”一个满脸戾气的男人抓住黑猫大声说道。

说完男人把黑猫狠狠摔在地上,朝围住黑猫的店员喊到:

“打死这畜生!”

黑猫感觉身体疼的要裂开,面包店的店员一脚又一脚的踹在它身上,嘴里骂着畜生,脸上的笑容很是狰狞。

阿辰跑过去将黑猫抱在了怀里,店员们停下了动作,看着刚刚说话的男人。

男人冷笑一声说道:

“这样的畜生能有什么好主人。一个乞丐而已,打不死就行。”

店员们开始对阿辰拳打脚踢,阿辰疼的浑身发抖,但是他仍然紧紧抱着黑猫。

黑猫在阿辰的怀里一动不动,它想要这个傻小子离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没有任何的路人出来阻止这样的暴行,任凭那些人将一个少年踩在泥泞里,他们认为,只要装作看不见,就与自己无关。就好像,人总会给自己的冷漠找借口,那是小偷,不值得同情。

……

当一切都结束后,阿辰抱着怀里昏迷不醒的黑猫一步一步地回到了那个破旧的狗窝,似乎只有这里,才能容纳他们这样的异类。

阿辰轻轻的将黑猫放在稻草上面,用一块破布擦着黑猫满是泥泞和脏水的身子,然后一直看着黑猫。

第二天早上,黑猫醒了,他看着阿辰,装作不在意的说:

“小子你放心,我没事的,昨天要不是我本大爷身体不好,能被他们抓住?”

“你守了我一晚上了,先睡会吧。”

话刚落下,黑猫就咳出了血,感觉到喉咙里的腥甜,怕被阿辰发现,它转过身去装作不在意的舔了舔爪子。

阿辰听黑猫这么一说就相信了它的话,疲惫的睡了过去。

黑猫看着外面暗沉的天,叹息到:“我的时间,到了啊~”

后面的几天都是阿辰自己出去的,每次他都会带来几个包子,黑猫知道,那应该是玉奶奶送的。

黑猫觉得自己越来越虚弱了,有一天阿辰准备出去的时候,黑猫叫住了他,

“小子,陪我去个地方吧。”

黑猫带着阿辰走了很久,它走得很慢很慢,它很害怕,怕自己走不到那个地方。

绕过弯弯曲曲的小巷,黑猫停在了一间院子的外面。

它站了很久很久都没有走进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走来了两位妇人,她们打量着黑猫,

“哎?你看,那是不是古老头养的那只黑猫?”

“不会吧,毕竟古老头死了十多多年了,他的猫应该也死了。”

“话说那猫也怪可怜的,等了古老头好久都没有离开,它应该不知道古老头不在了。”

“古老头可喜欢那只猫了,他死的时候手里都拿着给那猫订做的项圈。”

“可不是嘛,说起来我要是古老头,我也喜欢那只猫,他那女儿,还不如那猫呢!”

“小雅那丫头也是个冷血的,把古老头一个人丢在这,人死了才回来,听说直接就把古老头火化了,葬礼也没好好办。”

“难怪古老头死了我都不知道,还是我家老头子跟我说的,他在局里工作,刚好负责古老头的案子,那个司机赔偿小雅好多钱呢!”

“唉,造孽啊。”

两个老妇人说完便走了,看着这个院子,一脸的惋惜。

黑猫听完很平静,它走进了院子里,熟练的从门缝里拉出一条红色的绳子,绳子的末端挂着一把钥匙。

黑猫对着阿辰说道:

“把它插进门孔里,然后向右转。”

阿辰照着黑猫的话去做,试了几次后,门开了。

黑猫走进屋里,看着周围满是灰尘的家具,晃了晃神,它跳到桌子上,拿起一个用黄色绳子编成的项圈,带在了脖子上。项圈已经泛白了,看上去用了很久。

黑猫让阿辰关上门,然后它费力的拉开沙发上的白布,扬起许多灰尘。

黑猫和阿辰坐在沙发上,屋子里很静很静。

黑猫用爪子抚摸着自己的项圈,它的声音在屋里缓缓响起:

“我在世间活了好几百年,具体是多少年,我也不清楚了。

我一直在流浪,没有名字,没有归宿。

和老头相遇的那天,是因为我偷了一户人家放在外面的鱼,我被抓住了,那个男人掐住我的脖子,骂我是不长眼的畜生。

我快要死的时候,老头出现了,他抓住那个男人的手,把我抱进了怀里,他一脸抱歉的对那个男人说,我是他养的猫,然后他赔了那个男人很多钱。我觉得那个老头好傻,可是,我还是跟他走了,不知道为什么。

老头确实很傻,因为他给我取了个娘里娘气的名字------扣扣,老头说,那是很时髦的名字,当时,我全身上下都充满了拒绝,可是,我有名字了。

老头会给我做好吃的,有时候家里的肉只有一点了,他也会全部把肉给我,他说,我是他的家人。

老头给我做了一个项圈,上面有一个小鱼状的挂牌,上面刻着我的名字,但是老头总觉得那个项圈丑,他说,等以后他有了钱,就去铺子里给我订做一个。

十年后老头更老了,他开始忘记很多事情,冒冒失失的,门口的钥匙就是他放的,他说,他不带钥匙的时候,让我记着,门底下有他放好的钥匙。

老头和他女儿小雅的关系很不好,在我的记忆里,小雅只来过这里一次,老头说,是他做错了事,小雅不愿意原谅他。

记得小雅第二次来这里的时候,她对老头说,她想接老头过去住,老头开心极了,笑的像个孩子,抱着我转圈圈。可是小雅接下来的话却让我如坠冰窟,她说,老头不能带着我,她讨厌猫。

老头求了小雅很久,他说他不能没有我。然后小雅开始大吵,她说,老头当初让她失去了妈妈,她原谅老头了,毕竟老头是她的父亲,可是,如果老头偏要带着我的话,绝对不可能!

老头沉默了,然后我走了。

我站在院子里的杏树下,我想着,如果老头不要我了,我就继续流浪吧。

其实我挺怕的,我好不容易有了个家啊。

老头在树下找到了我,我看到他哭了,他把我抱回屋里,屋里空荡荡的,小雅已经走了。

老头吧把我放在沙发上,他抱着我哭了很久,哭完后老头儿笑着对我说,他前几天在店铺给我订了项圈,现在去要,让我在家等他。可是,他去了就再也没有回来。

我以为老头儿是去谁家蹭饭了,等了他好久,可是过了几天,家里来了六个陌生人,他们搬走了许多东西,老头儿的衣服,箱子,书……我试图阻止他们,可是他们对我大吼,叫我滚,不然就把我弄死。

于是我躲在角落里,看着那些人把沙发,桌子,床等套上白布。

那些人走后,我开始疯狂的撕扯那些白布,等我筋疲力尽的时候,我意识到,老头儿去找小雅了,他不要我了。

可是我仍然倔强的不愿面对现实,我等了老头儿很久很久,一年,两年,三年……

等到第五年的时候,我离开了,守着这空荡荡的房子,我受够了,我恨老头儿,我摘下脖子上的项圈,丢在了桌子上,走了。

我又成了没有家的流浪猫,我流浪在大街上,饿了就偷点食物垫垫肚子,总是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睡大觉。可是,我从来都没有好好睡着过,我总是做着同样的噩梦,梦里我很孤独,很无助,其实,现实里的我也这样。

这些年来,我会接受人类的帮助和施舍,但是,当他们要收养我的时候,我会离开。

后来,在下水道我遇见了你。

小子,其实我救你并不仅仅只是因为我们同为异类,我只是,太孤独了……

那天,你把我护在怀里的时候,我想起了老头儿。

与其说是恨他,倒不如说,是我自己不愿接受被抛弃的事实。

我以为我被老头儿抛弃了,可是,到今天我才明白,不是这样的。

真好,虽然老头儿不在了,可是他并没有抛弃我不是么。

那样,我还是只有家,有名字的猫啊。”

黑猫说完这些话的时候,它发现自己流了很多眼泪,它一直以为妖是没有眼泪的。

黑猫的嘴角开始不断的溢出鲜血,阿辰手忙脚乱的替它擦去,脸上的表情似乎要哭了。

“小子,别怕,我活了几百年了,我的时间到了。

记得等我死后,把我埋在院子后面的杏树下,老头儿说了,这样下辈子我才会记得回家的路。

小子,这段时间谢谢你了,我不能陪着你了,要好好活着啊……”

……

黑猫似乎做了个梦,梦里它还是在那艘船上,只是和以往的梦不同,那天天气晴朗,没有大风大浪。然后它看见了岸,岸上是大片大片的鸢尾花,它记得,那是老头儿最喜欢的花。

小船离岸边越来越近,然后它看见老头儿朝它伸出了手,笑着对它说:

“扣扣,我们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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