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在这里”,沈安安对小胖墩叮嘱道,便飞快地跑了过去。小心翼翼地站在那群人看不见的角落里观望,发现躺在地上的男生被揍得很是凄惨,衣服上全是泥泞的脚印,深一脚浅一脚地印在衣物上,也不知大夏天的脚底哪里来的水渍。沈安安等了一会儿,心里十分着急,却顾不了太多,从墙角跳了出来,大吼道,“警察来了,警察来了!快跑呀!”一群人听到这话,惊慌失措地左右张望了一番,便四散开来。
等那群人离开之后,沈安安才从一旁缓缓靠近在地上蜷曲成一团的那个男生。“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呀?”沈安安上下打量了一番,男生双手紧紧护住脑袋,双脚并拢放在肚子上,是防御性很强的一个姿势。沈安安侧过头扫视了几下,从皱巴巴的衣服并不能看出什么,黑色的头发湿湿的,散落在脸上,显得格外凌乱,只是男生脸上似乎挂着青紫的伤痕,东一块西一块的,有些不忍直视。
沈安安小心翼翼地伸出双手,搀着男生的右手慢慢地扶起他,她的影子落在男生单薄的身上,给他添上了一层浅浅的阴影,莫名显得有些悠暗。
周暃余抬起头,发现是隔壁的小胖妞。那些无赖小混混们聚在鸿恩这一片肆无忌惮、横行霸道,其中貌丑无颜小胖妞沈安安、手残坡脚小残疾徐佑安、以及无娘爹打小傻子周暃余被他们戏称位鸿恩三大傻,原因是不还手,好欺负。对于这些,周暃余丝毫不在意,因为这个世界对于他来说索然无味。
周暃余忍着打落对面女孩伸过来的手的念头,顺着女孩的力道站了起来,抬起头,女孩身后的阳光直直从女孩的身旁穿过,仿若经过亿万年的光阴射进自己的眼里,让人有些睁不开眼的同时,令自己的心头一震,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心里悄然落下。
周暃余将被女生挽住的手慢慢收回来,轻声道了声谢,便拖着病弱的身躯踏着踉跄的步伐缓缓离开了。
沈安安没有反应过来,还在回忆着眼前看到的男生的样子——脸上伤痕累累,依稀可见精致的眉眼。不羁的剑眉横亘在眼睛上方,眼眸深邃而黝黑,一望无尽,包含了无穷的风霜与故事,沧桑却又朝气蓬勃,非常矛盾,却又让人觉得理所应当。
“哎,你还有伤呢!”沈安安回过神来,发现那个男生已经在十米开外,便准备大步往前跨去,却被身后的力道绊住了脚。沈安安回头望去,发现原来是小胖墩沈全全拉着自己的手。
“沈安安,回去了!”小胖墩沉声道。
“可是……”
“不用管他,走!”小胖墩拖着沈安安朝前走去,还不忘拿上留在椅子上的东西。
沈安安放心不下那个男生,便一直追问小胖墩,没想到小胖墩居然黑着脸不回答,一路上两人不言不语,全然不同于前半段路时的安逸气氛,令沈安安感到一丝不自在。
而小胖墩……额,沈全全这边脑海里却放电影般闪过初中时期的一件事,让他心有余悸。
一年多以前,也就是初二那年,小胖墩沈全全无法承认自己还是个只会窝里横的乖张小屁孩儿。那时,自己正和沈安安吵了一架,具体因为什么不记得了,反正他俩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的,根本没放在心上。
瞥了眼留在原地的沈安安,夜色刚好遮住了沈安安发红的眉眼,沈全全没管那么多,任由她一个人蹲在墙角,自己气冲冲地走了。
四处逛了逛,小胖墩沈全全回到家,天已经完全黑了,家里还没有见到沈安安的身影,按理说沈安安从来没有超过七点回家的。也不管沈妈在一旁如何唠叨说教,要让着姐姐,不该和自家姐姐发脾气云云,反正就一声不吭,稳如泰山。沈全全有时候在想,自己到底是不是爸妈亲生的,怎么别人家都是重男轻女,到了自个儿家自己就完全没有什么地位可言,爸妈都向着沈安安。说了半天,也撬不出一句,沈妈摇了摇头,无法,只好跟着沈爸出去找人了。
沈全全坐在沙发上无动于衷,其实内心的那股冲动与火气早就消散了,现在还坐在这里无非就是抹不开面,这也许就是中二少年怎么也要保持的“王八之气”吧。侧头望去,窗外的路灯安安静静地打下来,照亮着这个城市,无端多了几分肃杀和冷清。
沈爸沈妈具体什么时间把沈安安接回来的,沈全全已经记不清了,但那种心脏被人死死抓住令人窒息般的感觉,还萦绕在心里,挥之不去。只见沈安安全身湿漉漉的,头发也乱糟糟的,无声无息地躺在沈爸怀里,那一刻,沈全全脑袋里有什么东西猛地一下炸开,让人头晕目眩,眼睛一时无法聚焦,有些看不清。沈全全整个人恍恍惚惚的,像个提线木偶般跟着沈爸。
后来才知道,那天自己把沈安安丟在那里,被四处游荡的混混们遇到了。因着平时里欺负人无非就是打骂,让他们觉得无聊,已经提不起劲,于是就想了个新招——把人按在水里玩。这群人懂个什么,无非觉得好玩,沈安安不断挣扎,再加上沈安安体重在那里,那群人推推攘攘间,沈安安从岸边滑了下去。等沈爸沈妈赶到时,正好有人把沈安安救了起来,是位水性颇好的老大爷,急救措施做的很好,没有什么性命之忧,在沈爸千般感谢下匆匆把沈安安抱回了家。
后来,不知道沈爸如何处理的,反正挑头的那几家人已经搬走了。事后,小胖墩沈全全找到当时那群混混打了一架。虽说混混头儿已经走了,但剩下的也有三五个人,沈全全利用自己的体重优势,拼着自己胳膊受伤也要将他们打伤的狠劲,在这一片也出了名。但是,这位冉冉升起的打架新星,后来被沈爸无情地揪着耳朵拎回了家。
沈全全到现在还心有余悸,那种失去亲人的惶恐和自己无可奈何的无能为力,真是让人火大!
虽然现在还“流传”着鸿恩三大傻的说法,但那些个混混虽说不是见着沈安安绕道走,也是轻易不敢招惹的。沈全全很满意自己的“杰作”。
“反正不用你多管闲事,”小胖墩沈全全扫了一眼自家姐姐,那种能保护家人的自豪感和不愿失去亲人的渴望盈满自己整个胸腔。沈全全觉得自己还是得再强大些才好,毕竟似乎自家姐姐是个爱管闲事儿的。
沈安安想了想,从原身记忆里也拎出了这么件事儿,似乎小胖墩还是很关心这个姐姐的。沈安安嘴角微微上扬,笑着摸了摸小胖墩的头,硬硬的,手感不是很好,但心里有一股温暖从脚底一直往上涌,整个人暖洋洋的,这也许就是真正的家人能够给予的幸福感吧!沈安安很庆幸有这样重来的机会,不管如何,沈安安,我会替你也替自己好好活下去!
“走吧。”沈安安接过小胖墩手里的两个口袋,晃晃悠悠地往家走去,心情颇美。
“你……喂,沈安安,你不可以摸我的头,”沈全全气愤填膺的说道,“会长不高的!”
“没关系呀,反正你还没有我高!”
“你!我早晚会超过你的!哼!”
沈安安看着前方小胖墩沈全全气冲冲却又明显指控着速度的背影,又一次笑了起来。真好啊,这样的日子真好!
天边夜幕缓缓降临,天色暗了下来,只剩几束余晖静静地洒下,带着温暖的鼓动人心的力量悄然落在人们的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