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怀孕了。”
傅寒生说这周末去她家“拜见父母”。
看完父母就先商量着婚礼，毕竟证也领了。
他的朋友都在美国，李辉身体恢复不错，婚礼怎么办，在哪里办，办几次，他们家自己都还没有商量出来。
她怀孕怀得突然，发现的时候都快两个月了。
“这周末我带他回来。”李敏在电话里说。
肖勤接到电话的时候又惊又喜又发愁。
怀孕是好事，李敏终于要成家了也是好事。
但是两家家境悬殊，像样儿的嫁妆也拿不出来。
“傅寒生他知道咱们家的……”
“没事的”李敏偷偷看了看在窗边打电话的男人，低声安慰说，“他爱死我了，只要我，其他压根没所谓，您就别……！”
“你这丫头？”妈妈的声音很难过，“是家里拖累了你——”
“妈，他们家不需要我们出嫁妆”李敏说，“我们是感情大于一切的，他家人对我都很好。”
“那你现在怀孕——？”妈妈语气沉重又担心。
“是啊。”李敏叹气。
“要多休息，没事别瞎跑？”
“知道的。”
“我知道的，你从小就喜欢寒生这孩子？”妈妈语气沉缓，看得出来当初小时候的事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是啊。”李敏叹气。
“这个——这个——”妈妈那边突然有些紧张，“你们什么时候领证的？怎么妈爸妈也瞒着？”
“前几个月，”李敏叹气，“所以欠他的钱不用还了。”
“女儿！！”妈妈心疼说，“我就是担心我们家这个情况，他们家看不上，你会吃苦。”
“他们家不知道，而且他们家人不在乎这点钱。”李敏说。
“开哪辆车去？”
周末早晨，傅寒生提着礼物，牵着她到了车库，对她挑眉笑。
一水的豪车……就没点低调点的？
嗯，大奔。
李敏指了指奔驰。
“这会不会太低调了？”傅寒生笑，“岳父岳母要是因此嫌我穷看不上我怎么办？”
李敏白了他一眼，自己走到了车子旁边等他开车门。
傅寒生把礼物放在后备箱，发动了车子。
“哎呀我好紧张。”
傅寒生一边开车一边逗她。
李敏看看旁边的男人，侧面英挺，眉目俊美，身材修长，嘴角含笑，哪里有一点紧张的样子？
她认识他十年，就没见他紧张过。
车子开上了外环，李敏犹豫了下，终于开口，“傅寒生，我有点事要先给你说。”
“什么事？”男人看着前面。
“我们家没什么钱，你是知道的。”
男人没吱声。好像没听到。
“而且为了我爸那事，我爸妈的房子搬出来了，现在住的有些简陋。”
傅寒生还是没说话。
李敏看了他一眼，叹了一口气。反正自己已经尽了告知义务了——
车子开到镇上，在李敏的指点下，慢慢的滑到了路边，停住了。
爸爸妈妈已经一脸紧张的迎了出来。还有隔壁邻居好奇的目光。
傅寒生解开安全带下了车，李敏走了过来，“爸妈，我们回来了。”
“叔叔好阿姨好。”
傅寒生含笑招呼，嘴特别甜。
李敏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外表永远是这样人见人爱完美无缺。
背后怎么个疯劲真是说出去都不会有人信。
老两口一看见他的样子本来还有些拘束，但碍于两人已经领证，立马变脸乐得合不拢嘴。
就连围观的邻居也对他的外形和开回来的奔驰啧啧有声。
漂亮的外观果然在那里都是通关神器。
傅寒生提上了礼物，和李敏一起进了屋。
这条件真的是——
门面房总共就一间，不过二三十个平方，前面大门打开直接对着街上，中间用柜子隔了一下，后面就是床——还只有一间床。
自己这是用力过猛了？
傅寒生第一次开始思考这个问题，可是自己明明都才刚开了个头啊。
他面上不显，仍然笑吟吟的，倒是李恒肖勤又囧又拘束。
妈妈帮他泡了茶，又聊了一会儿天。
“寒生，你来就来还提什么礼物，”妈妈很是困窘，红着脸，“你也看见了，我们家就这条件——以前倒是还好些，就是她爸爸前段时间——”
李敏咳了两声。算是解救了下尴尬的爸爸。
“阿姨您别担心，”傅寒生看了她一眼，含笑道，“家里的情况李敏已经和我说过了，这些都是小问题，我和她既然在一起了，那她的事就是我的事。”
“哎呀不行，”妈妈站了起来，“你们过好你们的日子就行，家里的事我们来想办法，倒是以前李敏说不用还你的钱……”
傅寒生看着李敏笑，“我和她还分什么彼此？现在都是一家人了。”
自从奶奶过世，姑姑一家搬来了城里住。
中午就把他们一起请了到饭馆摆了一桌。
大家都很热情。
席上说起了李恒公司失败的“投资”。
“唉都是被人骗了——现在人也找不到了——”王涛说，“那时候家里也被砸了，人又天天来家里堵，我们也不可能不管——”
傅寒生嘴角含笑，“我听李敏说现在家里日子不好过？”
“叔叔不要客气，”傅寒生往李敏手机上转了钱，笑着说，“我们都是一家人了——我看家里的居住条件不太好，这里有新房子卖吗？待会去给你们买一套。”
李慧从一开始就盯着男人，这会儿直接问：“李敏说你家里是做生意的？”
吃完饭一堆人回了李敏家喝茶，例行“审问”工作自然交给了姑姑。
虽然咱们家是条件不好没错，李敏也怀上了没错，但是该走的审问程序还是要走的。
“是的。”傅寒生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李敏。
李敏抽了抽嘴角。
妈妈问的时候她的确只是含含糊糊的说了他们家是做生意的——她怕吓到了妈妈。
就算是生活在农村的人，应该也会对鼎盛的名头如雷贯耳的——但是一定不会知道董事长儿子是谁就是了。
“是做什么生意？”姑姑问的尽责。
“主要做房地产，”傅寒生答得认真，“现在也有投资文化教育和金融行业。”
“……”姑姑突然有点问不下去了。
她看看面前的这个男人，眉目英俊举止优雅衣着不菲气质卓越，开的车还是大奔。
刚刚饭桌上还了四十多万还面不改色，她突然感觉有点问不下去了。
富二代啊这是。
“叔叔阿姨你们不用担心，”傅寒生心思通透，已是人精，早知道他们想问什么，他含笑道，“我家经济条件尚可，李敏嫁过来一定不会受委屈。”
“家父家母让代问二老好——也让我来问下婚事上对我家有什么要求，我们也好遵照办理。”
“没有要求没有要求，”妈妈忙说，“只要你们好好过日子就行了——”
傅寒生笑笑，拿出了一张折叠好的清单。
“这是我们准备的彩礼，”他说，“二老看看还有没有需要增添的。”
“不用给彩礼，你们过的好就行了——”
“必须要给的，”傅寒生含笑。
他说的很慢，咬字很重，“李敏该有的，我们家一样都不会少她。”
姑姑借过清单，眼皮挑挑。
上面第一行是“现金十亿人民币”
下面是“佳华华府一千平独栋一套”
下面是一连串的豪车金器，列了长长的一串清单。
姑姑看了两眼，默默无语的递给了李恒。
李恒看着清单，手不由地开始发抖。
清单在大家手里转了一圈，最后到了肖勤手里。
大家都一起沉默地看着对面坐着的慢条斯理喝茶的男人。
李敏皱眉，起身走到妈妈旁边，拿起了清单。
“太多了。”李敏看了前面几项，皱眉说，“傅寒生你家给得太多了。”
多吗？
傅寒生笑笑。
李敏不知道她在他心里的价值——要不是怕吓到她，他还想给的更多。
他们家是不想卖女儿没错，可是他傅寒生想强买啊。
独子年近三十，终于结婚了，还买一送一。
明年开了年她就可以抱孙子了——余霜和李嘉已经乐得快疯了。
连孩子满月给鼎盛员工每个人发多少红包都想好了。
掏彩礼更是掏得爽快。
“你家是做什么的？”李恒终于开口问。
“房地产。”傅寒生第二次回答这个问题，丝毫没有不耐烦。
众人沉默了。
“太多了。”李敏还在皱眉。
“不多的，”傅寒生站起来，一脸温柔的把她牵回来坐下，一边说，“叔叔阿姨你们看还缺什么？这里的风俗我家里不懂，就怕还有遗漏的——要缺了什么你们只管开口。”
他又一脸体贴的看着李敏，温声道，“你别老站着，当心累着了身子。”
按道理女婿第一次上门必须在家住一晚。
当天就赶人走，在老家就是不同意婚事的意思。
可是他们家是没地方安顿，傅寒生被安排到了姑姑李慧家去住。
李恒去了姑姑家住。李敏和妈妈睡在家里。
“他家是做什么的？”躺在床上，妈妈问李敏。
这个问题今天已经是第三次被提及了。
“妈，你知道鼎盛吗？”李敏叹气。
“鼎盛谁不知道？”肖勤说。
“鼎盛就是他家的啊。”
“什么？”肖勤翻身坐起，一脸震惊，“那你——”
齐大非偶。
严重高攀。
妈妈担心了起来，“他们家条件这么好，那你嫁过去——”
“还好吧，”李敏摸着肚子。
好像自从她领证，怀孕办婚礼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一样。没感觉有什么豪门难进啊。
傅寒生躺在姑姑家的客卧里，第一次感觉到了自作自受的滋味。
自己被自己搞得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
自从李敏回到他的身边，这才是第一天晚上没有抱着她睡。
他有点想她，何况晚上又喝了一点酒，现在更是思念难忍。
“明天就去给你家买房子。”他给她发微信。
而且得买大一点，他以后陪李敏回娘家才有地方住。
李敏拿起手机，看了看，没回。
傅寒生给的太多了，她总有一种被扶贫的感觉——其实他本来就是扶贫把？
这次是她为了钱，为了她爸才惹上他的。
“我想你。”他又给她发了一条。
哎呀这个人真的是！
李敏看了一眼赶紧放下了手机，能不能不要在微信上发这种肉麻的文字？
“我想你想到睡不好，”他又给她发，“连呼吸都堵得慌……”
李敏看得面红耳赤，又怕被妈妈看见，偷偷的躲着给他发微信，“傅寒生你别发了，你这是骚扰。”
这个人的疯劲又上来了。
“想抱着你，软乎乎的好舒服。”
“你别发了。”
“亲亲你的小嘴巴。”
“你别发了，我求求你。”李敏要疯了，微信满屏都是他那肉麻的文字。
他六年前也不这样啊？这六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人越来越……热情了。
“可是我想……你。”
“……”李敏打了个省略号。
“咬你的耳朵，看你听不听话…”
“你，别发了。”李敏给他发，“自己早点睡。”
“睡不着，满脑子都是你。”
“明天就回去了。”李敏红着脸发。
“回去了好好抱抱我？”
“好”她发。
“还有亲亲……”他回。
“医生说三个月前要减少同房的，”李敏红着脸咬唇打字，“你都没有遵守。”
言下之意就是，除了抱抱其他免谈。
“我是正常的男人要怎么遵守？”傅寒生回，“而且马上就满三个月了。”
“我想你。”他又发。
“你别乱来，弄脏姑姑的床。”
“明天就去给你家买房子。”
男人躺在一张简陋但还算整洁的床上，白衬衣，黑西裤，衬衫的袖子挽起了一些。
精致的钻石袖口在明亮的灯光下熠熠生辉，领口的第一颗扣子是解开的。
露出脖颈上喉结性感的弧度，西装放置一旁进线恣意。
女人芊芊玉手翻阅着以前的日记本，上面稚嫩的字体工工整整记录一些小心思。
暗恋就是一个人的狂欢，当影子相靠都会觉得满足。
我们本来早知道不可能在一起，只是一直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结果，才拼命地双向奔赴，抓紧对方！
……
第二天吃完早饭，傅寒生拉着李敏去买了一套房子。
一百二三十个平方，已经是他们能接受的最大的了。
房子写了李敏的名字。
临走时一家人相送。
傅寒生走时说让家里父母尽快来上门商量婚礼细节。
李敏的肚子怕是等不及了。
李恒夫妇笑呵呵的点头。
这个看啥啥都好的女婿，他们现在是格外的满意。
长的俊俏，家庭极好，工作极好，最重要的是对李敏也是极好的，温柔体贴不说，也舍得给她花钱。
真是完美无缺。
“另外要是二老不反对，下周一我就想带李敏出国玩一圈。”
他笑意盈盈。
李恒夫妇也笑了，“好好好——你们自己拿主意。”
李敏咬唇不语，望着身边兴奋的男人感叹着。
自己还没出过国，想来有些寒酸，自己这算高攀了吧。
两人坐在车里，李敏考虑很久，慢慢地从包里拿出了那个日记本。
她不好意思地推了推男人的肩膀，轻笑说：“给你的，回家看。”
男人专注的盯着前方路况，瞥了一眼她手里的本子，笑着好奇问：“这是什么？”
“我猜你会喜欢。”
终于到家了，女人有些疲倦，被搀扶着上楼。
自从她怀孕，他比她还紧张，事无巨细，李敏还嫌他唠唠叨叨。
但是心里却很甜，毕竟这是他们两第一个孩子，爱情的结晶。
男人一直待在厨房，跟着王嫂煲汤，听说对孕妇好，她还凶他，对他儿子比对她好，男人笑的一脸宠溺。
别生气，对胎教不好。
常常唠叨着：有了孩子，世上爱你的人就多了一个。
很多年后，女人还记得男人看完日记本的反应，因为他哭了。
那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哭。
他红了眼，小心翼翼地亲吻着她，从额头一寸寸往下吻，停留在微微凸起的孕肚小心翼翼轻吻，不敢用力，仿若那是世上最珍贵的宝贝。
他的鼻息轻轻吹拂在她脸上，贴在面的发丝被吹动，她无声抱着男人笑着安慰。
男人泣不成声，声音暗哑深情：“对不起……我的错……我爱你，真的……真的……好爱你……”
“老公……别哭，都过去了……”
“敏敏，别原谅我，我都恨死自己了……”
“我们有宝宝了，别哭，对胎教不好……”
他趴在床边，略略仰头擒住她的唇瓣，亲亲吮吸，虔诚又神圣：“谢谢你爱我，下辈子我们也要在一起。”
女人吻得有点气虚，微喘缓口气。
摸了摸男人软软的头发，清新的洗发水香味和自己一个牌子，满脸幸福地笑着：“傻瓜，人哪还有下辈子啊。所以啊……好好珍惜这辈子。好不好？”
男人怪异地蜷缩在女人怀里，高大的身体姿势别捏，说出的话也很幼稚：“不好，我们就是有很多个下辈子，不管你在哪，我都能找到你，你别想跑！”
女人能怎么办？自己的男人自己宠呗！
女人笑的有些无奈又似妥协：“好好好，你说有就有，都依你。”
日记里写了很多，他红着眼框强忍着自己看完，每看完一页就停顿了许久，手指有些无力地一页页翻阅。
“我记得书店那次是第一次见到你，那时我并不喜欢你，也没有想到，后来你成了我的偏爱和例外。”
“我生在农村本是个平凡不过的野丫头，可你的出现像是逆了我的本能。我生性趋利避害，在学校不敢惹事，专注学业，可尽管这样还是受尽屈辱，你重拾我的尊严，帮我欺负回去。这样的你，值得我违背我的天性去爱你。”
“钱钟书爷爷说过，吃饭和借书，都是极其暧昧的两件事，一借一还，一请一去，情分就这么结下了。所以，我送了一本书给你，并不准你外借。我后来借了不少次，你对我有没有一点情分呢？”
“刚刚我在街上看到一个人很像你，我瞬间特别紧张，渴望是你，又害怕是你，直到看清不是你，我庆幸不是你又遗憾不是你。”
“我想，我与傅寒生的一生，是有缘无分，有始无终，是跨越山川的远远相望，是冬日晨间白雪里未能说出的唇口间的那团白气。”
“他真的走了，消失了，就像不曾出现在我的生活里一样，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他本来就是孤身闯进我的生命里，像烟火灿烂一阵，离开的也很干脆。”
“我终于明白，很多人，很多事勉强不来。就像迁徙时遇到的鸟，曾以为目的地就是他们一生所求，但季节一过，就只剩南辕北辙。”
“我今天上网查了一下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我想我是病了，爱上了一个伤害我的人，还爱的卑微，沉醉。但是医生告诉我，我是抑郁，呵，总归是……病了。我会好吗？”
“我太想向前走了，但我不敢忘记你，我怕你在遇不到一个比我还爱你的人来爱你。我曾听说你爸妈离婚了，我那时就对自己说，要给你一个家的。我失言了……我好想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