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
李文倩走进了体育组办公室，周二有她的语文晚自习，所以还在学校。
“小李，又来啦。”
一个岁数微大的女体育老师笑道，在“又”这个字上咬得很重。
背着小背包的李文倩显得还很年轻，资历长的教师们把这个后辈当孩子。
事实上她也确实才二十多岁。
“嗯啊。”李文倩略害羞，拖了张小板凳，压压衣角无声地坐在吴健的工位旁。
吴健在看一篇开阳武法大学教授写的论文，今日学生韩山提出了一个猜想，他没直接回答，说回去钻研一下。
这一研究就是一晚上。
他对韩山这学生越来越满意了，不过一周，绵拳的领悟甚至超过许多人一年的习练，还能发散思维对拳术的某处技法提出改变设想。
“你听说了吗。”待除两人外的教师纷纷离开，李文倩说。
吴健注意都在电脑上：“什么？”
李文倩酝酿一下用词，吞吞吐吐道：“最近有人在传......夏叶和韩山......”
“哦。”吴健笑了。
他倒希望韩山那小家伙感情上真能这么出息。
过了半晌。
“就这？你就这反应？一个你外甥女，一个你徒弟，学生们说他们俩早恋了！”像有人点燃了她的头发，一向随和的李文倩话里火气很大。
“少年少女志同道合，莫逆而已，何必上纲上线到谈恋爱。”
“吴健！早开的花不香！”
“儿孙自有儿孙福，更何况他只是我的学生不是我儿子，我们管年轻人的感情做什么。”
“不行，亏你还是教师！有好感和谈恋爱不是一回事，现在就是早恋！这都快高考了！耽误两个人的未来。”
李文倩敲桌子，吴健还想说什么，被恶狠狠瞪了一眼。
“你忘了你当年的教训吗！”
两人都是从宁中出来的，那时李文倩是吴健的学妹。
吴健瞳孔微缩，哑然无语。
他想到那个白衣飘飘的年代，那个白衣飘飘的女孩。
这李文倩做事也是雷厉风行，甩下一句“既然你不作为我来管”蹬着高跟鞋走了。
第二天上午，她就找来了十二班班长和她的同桌，夏叶。
“王小依你先在外边等一下。”
“文倩姐。”夏叶与李文倩算是很熟，四下无人自然称呼得亲切。
“小叶，最近的传闻是怎么回事。”
李文倩单刀直入。
夏叶很聪明立刻知道她要说的话题，精致的脸上弥漫上一层淡淡的红晕，她也是住校的，从那日结伴而行被路人看到后几个室友把她调侃得不轻。
那是同辈朋友们，夏叶可以淡然处之。
而李文倩和自己舅舅关系有些暧昧，问话就相当于家中长辈在问了。
“姐姐建议你们先冷静一下，现在谈恋爱多影响学习。”李文倩板着张脸：“早知道就不该陪吴健玩过家家，让你来帮忙替韩山搞什么突破计划。”
见她有越说越难听的趋势，夏叶打断她:“我们没谈恋爱。”
嗯，暂时没有。
“就算只是捕风捉影，你不去澄清一下，影响只会越来越差。”
要澄清么？
如果换做别的男生，绝对第一时间解释清楚，韩山呢，自己好像并不抗拒。
夏叶勾着两个手指想着有些脸红。
听李文倩说在四班上课偶然听闻有人扬言因为夏叶要找韩山麻烦，夏叶蹙着两条黛眉。
“有听到是谁吗？”她问。
“叫宁宏图，也是咱们学校的优秀学生。”李文倩知道她在想什么：“就算你能替他挡这次，下次呢？”
“下次......”夏叶想说不必自己掺和，韩山早就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她回忆起高一军训的时光。
......
军训实训项目是到城外生存两天，宁中虽有充足的准备，扎营在离城市很近的郊区。
但那日仍生了意外。
一群草蟒神不知鬼不觉探进了女生营地，女孩们吓得尖叫逃跑。
那时的夏叶不过是体力零段的十四岁小女孩，蛇是她最畏惧的生物，杵在原地慌乱无措。
戒备的教官赶来，但兵危将寡形式危急，男孩们从梦中惊醒，大部分跑了，少量胆子大待在远处看戏。
两条毒蛇盯上了夏叶，探出信子，蠢蠢欲动。
千钧一发，一个身躯拦在身前，他持着一根断树枝像挥剑一样。
夏叶一直觉得自己是个自立的女孩，但望着这坚实背影，她承认，偶尔有依赖的感觉，很不错。
两条蛇被驱赶，两人走到安全地带，他又冲进了营地，协助教官们拯救同学。
她不是他救的第一个人，也不是最后一个，但是他是第一个救她的人，也是唯一一个。
有一个男生盯着少年拼搏的动作眯着眼说：“莽撞，爱秀，这会冲进去不是给教官添麻烦吗？”
夏叶听了不想喊醒装睡的人，她知道他那不是莽撞，是勇敢。
那时男孩自信沉着的脸庞印在女孩心里，她第一次发现这颗芳心可以颤动得这么快。
后来她知道他的名字。
叫韩山，像山一样可靠。
......
“你要知道，有句话叫红颜祸水，还有个词叫门当户对，你不在乎别人杂言碎语的话，不澄清关系对你没影响。”
李文倩不小心把握住了关键：“但是韩山会惹上很多麻烦，就像这个宁宏图，后边还有无数个宁宏图，你觉得韩山现在打得过他吗？体力三段。”
“我该怎么做。”夏叶想想说。
倒不是怕韩山打不过那个宁什么，她不想因为自己给韩山招来麻烦。
时间可是很宝贵的。何必浪费在对付这种小人物。
“好弄，请你的室友王小依同学帮忙就好。”李文倩欣慰道，她觉得自己在指引迷途的孩子们。
这个平平无奇的上午，传播消息很快的校园里又流传一个讯息。
“夏叶和韩山没谈恋爱，那天两人只不过是交流学习！”
“消息可靠吗？”
“夏叶的同桌就是她室友说得，还能有假？”
人往往偏向于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情，这件事大家很快就信了。
至于夏叶路边冲韩山的笑，看见的就当眼花了，两个人到一个小房间里探讨的什么学习，也没人去深想。
男生们只知道，女神没被猪拱，自己还是有机会。
韩水月松了口气，要是韩山真的追到了夏叶，过年妈妈又调侃韩山的话，自己还真会觉得难堪，毕竟知道他有那么优秀的女友。
现在既然是误会那就没事了。
韩水阳叹了口气，他听说堂哥追到了高三最漂亮最优秀的女孩，激动地想和天下人吹嘘。
当然，也传到了正主韩山的耳朵里。
他这一天，都有点提不起劲，拳打得歪歪扭扭，物理课被李老先生点名回答问题，他那时在走神，看树枝头成对的麻雀。
“韩山啊，你是个好学生，但老师不希望你全部身心放在炼体上反而疏忽了文化课。”
李老先生比较严格，课上让韩山坐下，下课私下把他一顿训。“本来喊你是和老师互动一下解题思路的，你倒好直接开小差心思不知道哪里去了。”
韩山低着头。
讲真的，夏叶没澄清的时候，他的心里有一种小雀跃。
他也知道那是一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捋起袖子加油干吧。”
周四起床洗了把冷水脸，他发现自己颓废失意给自己看的样子有点好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