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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等死?狂派的词汇里没有这个词!

唉,我提“狂派”这个词干嘛?

早在半个小时前,我就已经不是狂派中一员。

主脑将我定性为最后一位G病毒感染者后,那群家伙就直接切断我与主体网络的一切联系,还把原本连接到我机体供能插板上的插头强行拔掉,连一块备用的储能板都不给,便一脚将我从关押舱踢落到第五区中。

听他们说,出于各种考虑,他们是不会对病毒感染者实行立即销毁的指令,而是仁慈地将感染者统统流放到第五区实行“隔离”。

可身为原始机型的我,被切断电源供给,不出1个小时储能板中电能就会耗尽,紧接着机体运作自动停止,宣告死亡。

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先走出眼前的山谷,指不定还能遇到与我有同样遭遇的机器人,也许还有活下去的希望。

由于高空坠落过程中,机体撞击到附近岩床的缘故,我的胸腔金属皮层外围变得凹凸不平,甚至还有多处明显的划痕。一个巴掌大的裂口挂在左肩,依稀可以看到有几缕细线暴露在外面。右膝膝关节处已严重变形,右小腿完全失去运作能力。好在视觉感应和中枢传感器并未受损,我上半身的部件仍能自由运作,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还好我平日里时常翘课躲进资料室里备份各种机件信息,没把精力浪费在机车维护课上,不然的话,现在我只有听天由命的份。不像其他有家庭吸收的机器人,我从被唤醒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沦为军队厂房的机修工。

我们这一大拨人的出产,只是为了避免战争造成的生产力紧缺的状况,填补市场配额中的空缺,所以在培训机构里能学到的就只有机修工这一项技能。说白了,我们就是免费劳动力,连改行做机车司机的机会都没有,单靠那点积攒下来的信用点数,一辈子也别想晋级转为机甲战士出人头地。

说来也是气,究竟是谁规定的,机器人不能自我修理残损的机件和擅自改装机体,如有犯者,一经发现直接送入重铸中心回炉重铸。事到如今,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我伸手从胸腔下方的一处凹槽中取出事先藏好的螺丝刀和扳手,对准胸腔安置记忆体的地方,强行撬开,让整个记忆体裸露在外面。

记忆体呈球型,通体银白色,四周由一层薄薄的胶状物包裹,是机器人用于存储记忆数据的元部件。

因为我只是个原机——机器人最初始的单位——劣质记忆体边缘密合性非常差,撕开胶状物,沿着记忆体边缘卡口的缝隙方向逆时针转动,就可以轻轻松松地拧开。

记忆体里面盘着一团银丝,银丝的根部连有一团软绵绵的黑色絮状物。

有关记忆体的资料很少,很多人认为记忆体是机器人灵魂寄宿的地方,所以都是敬而远之。至于劣质记忆体和优质记忆体之间的区别,恐怕只有主脑知道。

现在我需要做的就是刺激那团黏糊糊的絮状物,驱使银色丝状物自主延展出来修复机体。

别问我怎么知道的,那会我差点在军营机修厂里挂掉。

一次车间操作失误,机修钢锯直接从我胸腔正中心穿了过去,当时我还没有通过毕业考核,加上出身低贱的缘故,厂房里的其他人都是视若无睹,要不是多亏这团银丝救了我,估计这会我早就成为重铸中心的废金属渣了。真的把我吓坏了,这些银丝完全不受中心处理器的控制,一股脑地遍布整个胸腔开始对破损的金属进行焊接,要是给别个看见,一准会举报我擅自修复机体。害得我躲在军营地下室里,手里抱着个微型外接电源插板战战兢兢。

从那之后,我时常留意其他人在受伤时的机体反应。

可奇怪的是,他们的银丝并没有伸出来对他们的机体进行修复。

难道G病毒感染与这有关?可那都是一年前的事了,那时压根就没有G病毒感染的说法,难道主脑因为太忙而没检测到我的异常,延后到今天才对我定性?不可能吧。

我试着上下抽拉了一下右腿膝关节的肌腱,发现关节已经被银丝修复得差不多了,虽然左肩的缝隙还没有全部修复好,但起码肩膀里面的线头没有再暴露在外面了。

一晃时间已经过去将近20多分钟,不等银丝缩回记忆体,我顺时针拧转记忆体外壳,合上记忆体后重新放回到胸腔内。

我的记忆体外壳留有很多小孔,这是我之前刻意捅穿的,因为记忆体裸露在外面,胸腔就无法进行修补。

还要再等10多分钟才能正常移动,不能干耗着浪费时间,我调出下坠过程中的图像记忆,一帧一帧地边回放边收集山谷中有用的信息。

由于身上没有安装雷达传感部件,所以我只能通过最简陋的图像信息抽离方式进行数据采集和分析。

山谷外西北方向大约10公里开外有个奇怪的金属建筑,等挨过这阵,电源充足的话,可以考虑去看看。

依据现在的状况,唯独南边500米处几具动物尸骸值得去一探究竟,但是记忆图像太模糊,根本无法分辨出是什么动物的尸骸。

唯一可以肯定,尸骸应该属于半机械生物,因为图像中几处不规则的反光斑点,正是金属表面反射光的成像。

胸腔终于修复了,连同一起修复的还有左肩的裂缝。

我赶忙收回螺丝刀和扳手,快速向动物尸骸靠近。

“滴·····滴······”,能源枯竭告警声一刻不停地催促着,3个储能板已经耗尽了两个,20分钟不能再多了。一块岩石的阴影下,正躺着两具腐烂的半机械生物残骸。

我俯下身子,开始仔细查看起来。两具残骸上均有动物撕咬的痕迹,机械部分基本保存完整。其中一具残骸的胸腔延申出来一条长达5米的金属尾椎,可以看出这应该是劣蜥。

去年我曾被派到烈卫所参加毕业实习时,实习内容便是模拟在极端环境中从半机械生物的尸体上获取所需的维修材料,对军事器械进行抢修。

那会我是用劣蜥舌头修复烈卫轻型坦克燃油泄漏的问题,因为劣蜥在捕获完猎物之后,会通过强而有力的舌头刺穿猎物体内吸食燃油,然后靠舌头顶端粘性物质将猎物记忆体拖出摄入体内。劣蜥舌头顶端的粘性物质能在不经加热引起坦克燃油箱爆炸的情况下迅速封住漏洞。

当然还有比这更好的方案,就有人是直接提取半机械蜻蜓胸腔内的冷凝胶,先堵住坦克油箱上的泄漏点,然后对胶体进行局部冷凝实现完美的修补效果。

得益于那段时间的实习,此后的一年里,我时常幻想如果自己被抛弃在荒郊野外,思考应该如何从周围恶劣的环境汲取所需的生存物资。

通过幻想不同恶劣环境和初始场景,我进出中心储资所的次数越来越多,多到后面直接被限制每月进入储资所的次数。在储资所里,我可以找到军队机修师们从野外收集回来的各种稀奇古怪的零部件,满足自己的幻想。真没想到今天真的就用上了!

劣蜥有两套维生系统,一套有机一套机械。

有机部分已经完全腐烂,能利用的就只剩机械维生系统。

位于劣蜥胸腔内壁的两块类似我们机器人储能板的装置,是劣蜥平日里转化燃油作为临时电力供给用的,正是我要找的东西。

我不假思索地抄起螺丝刀,迅速地清理掉劣蜥头部腐烂的皮肉,露出金属胸腔延申处的金属脊椎。随后将劣蜥整个胸腔朝上翻转过来,我甩开双手,将手指反向扣入劣蜥胸腔上方的裂缝中,使劲一掰,整个胸腔便完整地敞开来。

剩下的自然就很简单了,先是切开连接储能板的燃油囊连接管道,打个结留作备用。接下来顺着劣蜥胸腔内壁凹槽的方向,反向取出两块椭圆型储能板。

如果你以为现在劣蜥的储能板能马上派上用场,那就大错特错了。

半机械生物的储能板接口与我们机器人的有着天壤之别,不能直接使用。

可我早有准备,在那群家伙将我踢下飞艇前,我装作惊慌失措,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从舱门一旁的杂物箱里取出一块降压板夹在两指间,藏到了我头部下方的缝隙里。

头部下方的这块区域,是我全身上下唯一一处软胶构成的区域——记忆体无法修复的部位——适合我藏匿一些小型物件。

降压板相当于半个整流器,是组成各种储能装置的边角料。

之前我在中心储资所里做过简单的实验,降压板的两个卡扣式凹槽能贴合劣蜥储能板上的突起,不懂是不是巧合。

我赶忙地将手伸向头部后方,取出降压板接上劣蜥的储能板。

原本只需一两分钟便可以顺利将降压板的一头连接上自己供能接口的动作,如今因为机体内电压过低变得异常缓慢。可我的手却因为手部能源供应不足,在即将连接上的时候停住了。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我体内的电压快要降至零,能源枯竭告警声也已经停止了。

我要死了,不懂狂派的守护神——雾度——是不是因为生死殊途,还未接到我被逐出狂派的消息,能将我的亡魂接引到神殿。等等,我并不是信徒,那些该死的混蛋将我逐出狂派等死,如果我真的就这样死了,那岂不是便宜了他们?不,我不能干坐着等死,我一定要活下去!

一定还有什么办法的,趁中心处理的电源供给还有一些,让我再想想办法。

有了,G病毒!G病毒的症状从未被官方公开过,各个新闻渠道也没有报道其他感染者的生活状态,有一点可以肯定,凡是被定性为感染者,就直接蒸发了。之前被主脑定性为G病毒感染者的时候,我就一直很好奇,开始密切监控自身机件的电量供给与程序故障发生的部位。从下坠到现在,我的机体一共出现了7次短期电涌,每次电涌均是由于中心处理器尝试唤醒左肩受损处的传感器引起的。

利用这个特性,如果我牺牲掉记忆体备份数据的全部电量供给,一次性将全身仅剩的电量全部集中在手臂关节处,理论上是有一定几率能让手臂正常运作起来的。事不宜迟,心中有了对策的我强行唤醒左臂关节处的传感器后,直接切断胸腔电量供给。接下来我只能听天由命了。

只可惜我是一个被抛弃了的狂派子民,雾度听不到我的呼唤。左臂关节处短时间的电涌并没能激活手臂的运作,反倒加剧了电量的消耗,所有的传感器全部下线,周围只剩下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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