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雨，奶奶走了。”
沈无澜打来电话的时候，奚雨还在学校的食堂里准备给自己买一份大餐。
接到电话的一瞬间奚雨只觉得自己的背后一凉，喧闹的声响渐行渐远…
没有太多悲伤，奚雨沉默了一会儿，问：“我要回去吗？”
早在几天前爸爸就把剩下的年假全都请好，赶回老家，听说，奶奶这次是真的病危了，他为的，就是见最后一面。
如今…真的是最后一面。
“不用了，你和阿泽都别回了吧，好好学习，上次见到了，该说的都说了，已经够了。”沈无澜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稳重。
“嗯。那…爸爸帮我给奶奶上柱香吧。”奚雨也不知道说点什么好，只能按照平日人的客套来。
“好，奶奶走的时候很安详，所以…没事的。”
一句话像是说给奚雨听的也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奚雨沉默的挂断电话，拿起点好的餐慢慢吃起来。
几天后，沈无澜回来了。
奚雨问他怎么样，沈无澜只是静静地叹息着说：“奚雨，爸爸没有妈妈了。”
奚雨自己对于兰穗禾去世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悲伤。虽血脉相连，小时候也带过她，可奚雨没有记忆，她上次回老家也仅仅是为了解开老人多年的心病…和家人的心病。对于她自己而言，说到底，也只是一位有过数面之缘的老人罢了。
但她，可以理解沈无澜的悲伤。
子欲养而亲不待，就是这个道理。
“奚雨要不要去司源家玩会，妈妈陪着爸爸就好了。”孟惠然知道女儿的过往，怕她多想，干脆让她出去安静地待一会吧。
奚雨应声出门，她确实不想面对，早在沈无澜跟她说不用回老家的时候她就松了一口气。
仪式虽不同，终归是葬礼，黄土深埋，生死别离，天人永隔。
奚雨的养母得白血病去世之后，她…过的很不好。
她虽然能洗衣能做饭能打扫卫生能照顾自己，但她做不好，真的做不好。
都说父母是我们和死神间的一道墙，父母中有一人去世了，就该意识到生命的珍贵与短暂，人就该长大了。
可她除了世界黑暗了点好像什么特别的感觉都没有。提不起精神，照常上课，下课，回家，一天就过去了。
嗯，还有总感觉妈妈在就在身边看着她…
过了两三个月，放暑假，奚勇打电话回家，叫她帮忙把警徽送去所里，说是有领导来视察。
奚雨时隔多日终于鼓起勇气走进那间主卧，在他爸乱七八糟的抽屉里翻出小小的警徽，跑出去。
南方天气热的要死，背心短裤拖鞋，反正只是送个东西，派出所又不远，一下就能回家了。
但是那天，她从后门进去跑到休息室里没看见她爸，在想着是不是被晚一步奚勇已经被领导叫走了，于是打算从休息室往正厅跑，猛然间突然被人拉住了。
黑框眼镜，儒雅温和，像是常在书墨里泡着的。奚雨后来知道这突然拽她的中年帅大叔是她亲爸。
奚雨其实能猜的出她应该不是她爸妈亲生的，因为不像，不像是不能证明什么，但她测血型的时候测出来是A型，可她爸妈全是O型，学过点生物都知道，父母是O型血，那可能生出一个A型的。
再说邻居老爱说闲话，说老奚和老杨之前没了一个孩子，半年之后莫名其妙多了一个女儿，说是之前送去老家养带回来的…
之后，孟惠然就来了。
她养父自从看见她亲生父母以后就很奇怪，奚雨理解，你收养一个孩子养这么大，突然之间要还给人家，搁谁谁不奇怪，关键还是认真养，不是当童工。
奚勇不阻止奚雨和她亲手父母见面，但奚雨知道要少见，毕竟她在杨妈妈灵前说过，要照顾好自己还有爸爸。她看的出来她亲生父母想接她回家，也知道那边生活优渥，可她放心不下奚勇这个粗糙的老大爷。
直到有天，所里的一个阿姨对她支支吾吾地说，奚雨你爸爸一个人太孤单了，将来给你找个后妈又有了孩子，万一对你不好怎么办…
奚雨明白她的意思，她老爸将来可能还要娶其她人，而带着她，明显不方便很多，再说，他们可能还会有孩子，她就成了多余的了。
再然后，奚勇更加忙碌了，反倒是她的亲生父母经常来看她，追着她问喜欢什么，想去哪玩，B市有多好…
她纠结了很久，既然她做不出决定，就让老天来决定吧，她说出了一个藏在心里的秘密，她一直不是很确信又不敢为人知的秘密，她说：“我喜欢女孩子，是…想结婚的那种喜欢…”
孟惠然听完一愣，揉着奚雨软软的短发，微笑地说：“那就喜欢吧，没关系的，你还有个亲哥哥，传宗接代的事不用你担心。”
奚雨惊诧地抬头，看着孟惠然温和的笑意，那一瞬间，她觉得，世界又重新亮了起来。
“谢谢你，妈妈。”奚雨轻轻地说。
那是她第一次叫孟惠然妈妈，之后，她就被紧紧的抱住了。
有温热的液体从滴到勃颈上，鼻尖全是香香暖暖的味道。
她太久太久没有好好的感觉到这么安心的味道了。
本以为要强迫自己长大，没想到还能再好好的做一个孩子…
留在这还是跟他们走，结果显而易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