纱帐里的“男子”睡相恬静,肤色白皙莹润,眉眼温和,这样一副乖乖巧巧躺在那里的模样就如同她的外表给人的感觉一样,温和柔顺毫无攻击力。但封岚知道,她远不如看起来的这般。
封岚静静地盯着她瞧了一会,无暇躺在床上,其实她早就醒了,在封岚撩开纱帐的那一刻她就醒了,不过她还没来的及起身,封岚就已经看着她了。
没办法,她就只能装睡一会,调整心绪。
无暇慢慢地睁眼,纤长的睫毛如羽翼舒展,一双如黑宝石般闪亮的眼眸突然对上了封岚的眼睛。
“陛下”无暇与封岚对视了一会,温和一笑,慢慢坐起身来。
封岚退开一步,红珠就拿上无暇的外衣给她披上了。无暇不慌不忙,慢条斯理的整理自己的衣着,待一切收拾妥当。
无暇才给封岚行了拜礼:“无暇参见陛下。”
封岚坐在上位盯着她,从她在床上睁眼,这人就温和平静,一点都不慌乱。
穿衣,洗漱,冠发……一切都那么不紧不慢,温温和和的。
封岚状似恼怒,其实还挺欣赏她这番镇定沉着,不过封岚表现出来的面色并不好,他道:“能让朕等,无暇王子还是第一个。”
无暇似乎没有发现他语气里的不爽快,依然温和有礼:“陛下恕罪。”
封岚摆手:“罢了,朕不是来听你请罪的。说正事吧,无暇王子,朕听说雅成苑闹鬼,无暇王子居于此处,可是确有其事?”
无暇虽有心虚,但还是平和道:“不瞒陛下,此事无暇也有听说,不过无暇都是听外边守卫的士兵提起的,并没有见过那鬼,先贤有言:未知全貌,不予置评。所以,无暇于此事不敢妄下定论。”
封岚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装腔作势,突然就想若是自己直接拆穿她,她会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封岚怀着这种奇怪的心思,佯怒道:“好一句不敢妄下定论。无暇王子,不是你在做鬼吗?”
尽管无暇的表情淡然,但还是愣了一下,收敛眉目道:“陛下,何出此言。”
封岚挂着那副浅若云层的笑意,不明意味的表情逼近她,娓娓道来:“雅成苑自建成以来,在宫中多年未有此番无稽之谈,但无暇王子来了之后似乎就有些不一样,闹鬼一说,王子还不承认是自己在做怪吗?”
“所以就因为之前这里没有闹过鬼,而无暇恰好住了进来,陛下就认为那鬼是无暇带来的?”因为封岚的逼近,无暇感到有些压迫,但她还是暗自稳住身子,温和笑着平静反问道:“其实,陛下应该认为无暇被鬼附身似乎更好。这样陛下就有理由对无暇处刑,然后再以什么车启送来装神弄鬼的质子企图对大辰皇室图谋不轨这样莫须有的理由正大光明对我车启用兵,不是更加完美吗?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无暇受教。”
“你……”封岚的表情瞬间收住,他没想到自己的想法早就被她看穿,而且他更没想到车启的无暇王子竟然是这样一个聪慧不凡的人物。
封岚静静地打量无暇,无暇唇边挂着淡淡的笑,那么好看的一张脸,那么温和的笑意。在此刻,封岚却觉得她似乎在嘲笑他。
封岚想老羞成怒,但他看着她的笑还是忍住了。
无暇还是沉静地与他对视,忽而笑意一转,拱手伊礼:“陛下请怒无暇胡口之言,不过是陛下突然就说无暇带鬼让无暇忍不住为自己辩驳了一下。无暇犹记陛下金玉之言,自然相信陛下信守承诺,只要无暇在辰国一日,陛下就会对车启的百姓网开一面。请陛下相信无暇,就算是为了车启的百姓,无暇也定不会做那无中生有之事。”
封岚静静地看着她,面前的这个人再次刷新了他对她聪颖的认知。
无暇能言巧辩,以进为退,不仅轻松撇开了她与雅成苑闹鬼之事的联系,而且更加明白的告诉了他,她其实已经看穿了他的意图,当然她也很轻松的对这件事做了一个总结:无中生有。然她看穿了他的意图,自然也就会让车启对辰国有所防范。
而今,她此番话说出口,还不得不逼自己再次承诺她所言不假。
真是一个让人痛恨,又无法对她发作的人。
无暇王子,朕记住你了。
封岚倾身扶她,捉住她的手腕,无暇的手腕纤细,封岚捏住的时候都怔了一下,不过他还来不及感叹无暇纤弱的手腕,就警告似的微微捏了一下,虽没使多大力道,但还是会让她痛。封岚看着无暇的眸光亦加深沉,笑了一下:“倒是朕错怪王子了,王子请起,朕金玉之言朕自然记得。”
封岚放开了无暇,无暇的手腕确实被他捏得痛极了,面色有些苍白。
“无暇多谢陛下还无暇清白。”无暇因为疼痛,说话的声音有些微颤抖,不过她还是镇定如常。
封岚看了她一眼道:“无暇王子就安心在雅成苑住下吧。至于雅成苑闹鬼,王子觉得既是无中生有之事,那么朕会叫护国寺的高僧来做法。法事过后,鬼邪自然也就散了,王子不必担心。”
无暇再次道谢,封岚便笑着离开了。只是刚刚走出雅成苑的大门,他就收敛了笑容。
赵良普站在门边,封岚路过的时候,便沉着脸说道:“赵良普,好好看住院子里的人。还有,传令下去,日后再有宫人胡乱谣传雅成苑闹鬼,朕必会严惩不贷。”
“是。”赵良普应下,又静静扫了一眼自己身后的几个卫兵,卫兵瑟缩着低下了头。
封岚满意的看着这一切才往前面走了。
走过御花园,王德明瞧见在承和殿职守的周安,便小声问:“陛下,雅成苑是真的要安排护国寺的高僧去做法吗?”
封岚瞥了他一眼,呵道:“朕金口玉言。”
“是,奴才会安排。”王德明恭顺道。
封岚没理他,还在想雅成苑里的那个人。
自己跑来捉鬼,可是这只鬼已经撇清了关系,他还捉什么鬼?
封岚自嘲一笑,没想到自己如今竟然对这只装神弄鬼的鬼没有办法,还不得不装作一件“无中生有”的事若无其事的放过她。
封岚突然觉得有些憋屈,他何时受过这种气。不行,非得讨回来不可。
封岚走后,无暇才撩开自己的手腕看了看:好大一片青紫。
死男人,下手那么重。无暇盯着自己的手腕,咬牙愤恨:“狗皇帝。”
红珠红着眼眶拿来药膏,一边给她揉一边哽咽着问:“殿下,疼吗?”
“疼……疼,疼死我了。”无暇咬牙,甩手,痛得嘴唇发颤抱怨道:“都是那个可恶的狗皇帝。”